“岂有此理！这群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顾芳芳將手中的一沓报刊狠狠摔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媚娘，你难道就任由这些报纸胡编乱造，詆毁我们吗？”
“作坊城的宅子要是真没人要，剩下的我全包了！不就是几百套宅子，几万贯钱的事嘛！”
“是啊，姐姐。”武顺在一旁也急切地附和，“情况若真不妙，我与盼盼出钱买下便是，总好过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武媚娘说起这个主意了。
“这才哪到哪儿，好戏还没开锣呢。”
武媚娘的心境之沉稳，远非顾芳芳和武顺所能企及。
她仿佛早已洞悉了全局，此刻显得格外从容。
而她这份镇定自若，却让顾芳芳越发痴迷。
此等风姿，若为男子，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还能有什么好戏？今天满城的报刊都在抨击我们，明天若还继续抽籤，后天的骂声只会更加铺天盖地！”
顾芳芳实在想不明白武媚娘对作坊城的安排究竟意欲何为。
燕王府投入了如此庞大的钱財，难道就是为了听这些骂名的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我们明日將售价上浮一成，又会如何？”
“啊？”
顾芳芳一时没能领会，满脸错愕地看著武媚娘。
眼下这个价格都卖得如此艰难，居然还要提价？
那岂不是要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来指责她了？
“售价若是上调，新抽中的人肯定心有不满，但是那些已经买下宅子的人，心绪恐怕就五味杂陈了。”
“一方面，他们会庆幸自己的房產增值了，好像白赚了一笔；但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作坊城的宅子更难出手了？”
武顺蹙眉思忖片刻，尝试著解读。
“武顺你说的固然有理，可这又能怎样呢？难道这样就能扭转作坊城眼下的困局吗？”
顾芳芳似乎有点明白武媚娘的套路了，无非就是涨价，再涨价。
可是，无论价格如何，作坊城的宅子现在根本没人主动想买，那些缴纳诚意金参与抽籤的，大都是迫於各种人情压力。
武媚娘这么一番操作，除了引来长安百姓更多的谈资，根本於事无补。
“芳芳！卖掉这建好的几百套宅子，只是第一步棋。”
“关键在后面，等这批房產售罄，王富贵便会出面，邀请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们，到售楼处预购我们的第二期房產。”
“我越听越糊涂了！”顾芳芳秀眉紧锁地望著武媚娘，“从眼下的情况看，第一步棋走得就算不上成功，这已经说明作坊城的宅子，即便修建得別具一格，也並无太大的吸引力。”
“这个时候邀请那些猴精似的商贾去售楼处，想让他们掏钱，就算王管事在长安商圈里声望再高，也难如登天吧？”
“对啊，那些掌柜的，或许会看在王府和王管事的面子上买下一两套，可对於未来数万套的庞大规划而言，这不过是沧海一粟。”
“王管事这么做，不是明摆著请全长安的商贾来看咱们的窘境吗？姐夫能同意？”
“就是啊！况且据我所知，第二期的宅子连地基都还没动工吧？”
“几天后就拿出来售卖，怎么卖？总不能凭空画个饼就让那些老狐狸掏钱吧？他们可不傻。”
“姐姐，要不就算了吧，我们先缓一缓。”
“姐夫不是常说，投资之道，要懂得及时抽身吗？”
“我看王府在作坊城这件事上，就应该要考虑止损了！当初为了换这片地，垫了几百万贯去修那条水泥路，这几年又零零总总投进去至少一百万贯。”
“若真要建几万套宅子，至少还得再砸进去上百万贯，这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武顺和顾芳芳两人一唱一和，心急如焚地轮番劝说著武媚娘。
她们心里清楚，只要能说服武媚娘，就基本等於说服了李想。
正因如此，关於作坊城的事，她们俩至今都还没直接去找过李想。
“在你们看来，王爷是黔驴技穷了，还是我这个狐狸精把他迷得神魂顛倒，让他失了方寸？”
武媚娘似笑非笑地瞥了武顺和顾芳芳一眼。
“狐狸精”这个词近来在长安城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这还要归功於李想，他閒暇时隨口讲的那些《聊斋》奇闻，如今已成了长安最时髦的谈资。
观狮山书院的舞台上，紫霞甚至亲自將这些故事编排成了新剧，场场爆满。
连带著，城中那些穷困潦倒的文人也找到了一条新出路，靠著为报社和说书人撰写光怪陆离的短篇故事，换取些许银钱，以解燃眉之急。
毕竟在这繁华京城，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能像柳永那般长年流连丛而不名一文的，终究是凤毛麟角。
“姐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武顺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只是觉得作坊城的事让您太过劳神，外界非议颇多，这对您的声名不利。”
顾芳芳在一旁连连点头，急切地补充道：“是啊，那地方就是个无底洞，您可不能再陷进去了！”
“行了，你们的顾虑我清楚了。”武媚娘抬手打断了她们，“再等几天，你们自然会见识到王爷的手段。”
“我从未怀疑过作坊城的销路，別说眼下这区区几百栋，便是將来建成几千、几万栋，也一样不愁买家。”
武顺和顾芳芳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完全无法理解武媚娘这番话的底气从何而来。
难道真是她们想错了？
可满城的人不都是这么看的吗？
眾人皆错，唯她独醒？
这怎么可能。
“与其为这板上钉钉的事操心，你们不如多关注一下『大唐第一高楼』的进展。”
武媚娘的语气淡了下来，“那才是真正考验人的地方，会遇到数不清的难题，即便是王爷，也不敢保证一切能顺利解决。”
话音落下，武媚娘不再理会她们，垂眸专注於桌上堆积如山的各处帐册。
辩解是多余的，几天之后，当局面扭转，她们的担忧自然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