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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武侠仙侠 > 泼刀行 > 第687章 王府追凶
  第687章 王府追凶
  太阳已经升起,春风带着丝暖意。
  然而,罗明子却觉全身发冷。
  他扭头看了一眼,望着身后宫门缓缓关闭,不由的想起当初刚来京城。
  那时他因与李衍交好,得知了赵长生的事,上报后引起重视,玄祭司传来调令,皇帝亲自召见,委以重任,专门抽调精锐调查赵长生。
  那时候,他也算意气风发。
  长安毕竟不是京城,他在纯阳宫也比不上那些嫡传弟子。
  若能将赵长生抓捕,可保神州社稷,也不枉多年苦修。
  谁曾想,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
  越往下查,暴露的东西越是触目惊心。
  如今,京城眼皮底下都成了妖巢,已让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收起心中杂绪,罗明子加快脚步前行。
  过了午门,罗明子便被宫中侍卫引至奉天门外。
  此门广场面积辽阔,东设“体仁阁”,西设“弘义阁”,两阁飞檐各悬十二枚青铜剑铃,合二十四节气之数,每当钦天监里的钟声响起,相应节气的剑铃便会震动,清除宫中晦气。
  大宣朝皇权大过神权,宫中布置精妙也远超各大玄门。
  此时早已下朝,偌大的广场,就只有罗明子一人站立。
  等了许久,抱着拂尘的太监才快步走来,高声传旨道:
  “罗道长,陛下于谨身殿召见。”
  “有劳公公。”
  罗明子低头回应,随后又跟着太监从华盖殿旁穿过。
  终于,他们来到了谨身殿。
  皇宫布置,乃是严格符合礼制典范。前朝后寝、左祖右社、中轴对称。
  前朝乃政务区,之前经过的奉天门为皇帝“御门听政”之地,门前金水河呈弓形,象征“御箭镇邪”,五座汉白玉桥分别代表“仁、义、礼、智、信”。
  之后中轴线上有三大殿。
  奉天殿即是“奉天承运”的意思,乃皇帝登基、举办大朝会的区域。
  中央华盖殿,代表玉帝华盖护佑。
  眼前的谨身殿,则代表帝王修身立德,乃殿试和宴请藩王之地。
  但见殿顶螭吻衔剑,正是武当山所献“真武斩妖剑”法器,以此剑为阵法核心,加上神州社稷香火,别说普通修士,就是地仙来了也会被压制。
  罗明子刚要上台阶,就见宫门中走出一白须老道。
  白须老道衣着华丽,仙风道骨,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正是钦天监的监正白辰山。
  “见过前辈。”
  罗明子见状,连忙拱手施礼。
  白辰山乃是神州数一数二的风水地师,地位不输各大宗门教主。
  “哦,是罗师侄啊。”
  白辰山的脸色明显有些疲倦,摇头道:“我刚从豫州回来,向陛下禀告历法修订之事。”
  说着,低声道:“陛下似乎心情不好,你当心点。”
  “多谢前辈。”
  罗明子连忙拱手致谢。
  待白辰山走后,他才抬脚进了大殿。
  但见殿内一根根朱漆立柱高耸,梁枋绘金龙和玺彩画,地面铺“金砖”,大殿深处有金丝楠雕凿的蟠龙宝座,后立紫檀屏风,两侧陈设铜鹤香炉、珐琅仙鹤烛台。
  龙椅后方,原本悬挂着《帝鉴图说》,讲述历代明君治国典故。
  而如今,却换上了一幅巨大的《万国海志图》。
  一名黄袍老者正背对着他,观赏地图。
  其身形高大,只是冠冕下已是满头白发。
  “见过陛下!”
  罗明子不敢怠慢,恭敬拱手弯腰。
  如今的大宣皇帝名叫萧启玄,自小便英明神武,成年后铲除外戚专权,又经历了皇家内乱,千辛万苦登上皇位,随后便是南征北战,整顿朝纲。
  使得已经有些颓势的大宣,再次出现鼎盛之象。
  可以说,是实打实的明君。
  当然,脾气也不太好,死在其手中的朝臣,不知有多少。
  “罗卿,急着进宫,查出什么了?”
  皇帝依然没回头,只是拿着放大镜查看海图。
  罗明子知道这位皇帝的脾性,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讲述了一番。
  皇帝身子一顿,缓缓转身。
  但见其面庞瘦削似刀劈斧凿,颧骨高耸如两柄悬刃,眉骨隆起如卧龙,眉尾斜飞入鬓,瞳孔漆黑如点墨,望之如临深渊,令人不敢直视。
  罗明子看了一眼,连忙低头。
  这皇帝萧启玄性子刚硬霸道,虽非修士,但年轻时也是武道高手,战场上腥风血雨经历过的人,执掌江山多年,气势更加不凡。
  唯独面色有些青白,是久病未愈的面相。
  “蟠桃会…”
  萧启玄将放大镜缓缓放下,冷声道:“历来帝王求长生者不少,无一不弄得臭名远扬,贫苦者求富贵,有了富贵又想长生,便让那些心术不正的术士钻了空子。”
  “朕都不敢想此事,他们倒好,吃起了活人,与妖魔有何不同?”
  “此事你查清楚,朕这一朝,丢不起这人…”
  声音不急不缓,但却杀意升腾。
  罗明子闻言,顿时放下了心。
  这位皇帝陛下,除了脾气不好,便是好名声。
  因为怕被人说容不下功臣和兄弟,所以对英王和蜀王多有宽待。
  因为开海,发现世界之大,又起了雄心。
  显然,这件事已让他起了杀心。
  毕竟“蟠桃”一事骇人听闻,正史逃不过,民间更是不知会如何编排。
  “还有一事…”
  罗明子犹豫了一下,又将活阴差被猎杀,疑似有宗师参与的事说了出来。
  他知道,以这位陛下的性子,一旦说出,玄门之中必然生出事端。
  但若不说,又怎么对得起李衍苦心查探。
  “地仙…”
  皇帝萧启玄面色变得阴沉,“嗯,此事朕已知晓。”
  “此事也是那李衍查出?”
  “是,陛下。”
  “倒是名福将,问他是否愿意加入玄祭司。”
  “这…”
  罗明子有些为难,“贫道提过,李少侠说江湖粗人,不习惯入朝堂。”
  “哼,终究是江湖草莽,上不得台面!”
  萧启玄摆了摆手,“查清此事,朕自有安排。”
  “是,陛下。”
  罗明子连忙拱手退下,出了大殿,后背已是湿了一片。
  而大殿内的萧启玄,则抬头看向大殿外的天空,喃喃道:
  “地仙…是因人道变革,忍不住了么?”
  “人不晓天所为,天安能知人所行?”
  “来人,请诸位国师前来…”
  …………
  罗明子回到庄园后,当即将情况讲述了一番。
  “那就好。”
  李衍沉声道:“看来皇帝还不糊涂。”
  罗明子苦笑摇头道:“我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想此事闹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只要抓到人,那些权贵自然有办法处理,咱们依计行事便可。”
  “嗯。”
  李衍点头道:“我们方才商量,发现有个好机会。”
  罗明子连忙道:“哦,说来听听。”
  李衍将京城图纸取来,放在桌子上,开口道:“弥勒教京城香主,乃是五仙堂的胡媛媛,我接了她的委托,镇杀藏在英王府的阴犯乌勒吉。”
  “因津门码头之事,英王府为安抚人心,想借老王妃八十大寿摆气派,到时不少京城权贵都会去,英王府与蟠桃会不清不楚,肯定有人前去,正好由龙姐进行鉴别。”
  “我照常行事,由胡媛媛安排潜入,其他的就要道长来安排。”
  “好说,此事不难。”
  罗明子一口答应下来。
  他如今手下都是都尉司和玄祭司精锐,这种事再简单不过。
  众人定下计谋,李衍便先行一步返回京城,住进了胡媛媛安排的客栈。
  待到窗外暮色渐沉,街巷间也浮动着炊烟与叫卖声。
  李衍倚在窗边,目光扫过楼下往来行人,忽见一辆青布马车碾过青石板,在客栈门口停下。
  车帘掀起,胡媛媛披着素色斗篷闪身而出,发间银钗微晃,眼角胭脂如狐尾上挑。
  她身后跟着个矮胖男子,锦袍玉带,满脸堆笑,小心跟随。
  “李少侠久等。”
  胡媛媛上楼后推门而入,将一枚桃符挂在门上,开口介绍道:
  “这位是庆安堂管事刘三槐,也是教中的兄弟。”
  庆安堂?
  李衍微微点头,“有劳了。”
  他听过庆安堂的名字,乃是京城有名的戏班。
  “见过李少侠。”
  刘三槐连忙弯腰拱手,咧嘴笑道:“早听闻李少侠咸阳擂台的威风!咱们庆安堂正缺您这样的武生压场子,英王府寿宴这出戏,定要唱个满堂彩!”
  李衍眉头微皱,“我可不会唱戏。”
  “您放心。”
  刘三槐笑道:“您是我请来助阵的沧州大武生王剑眉,英王府查的严,有个身份才好进府,到时再找个生病的由头,便能糊弄过去。”
  胡媛媛也点头道:“李少侠放心,三槐已打点好,戏箱夹层可藏兵刃。”
  她忽压低嗓音,“那乌勒吉所修之法,每逢朔月必饮童女血,寿宴当晚正是时机!”
  …………
  两日后,英王府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车马如龙。
  王妃的八十大寿宴会,在傍晚举行,这些都是提前来送礼物的车队。
  有王府管事带着仆人挨个查看,进行清点。
  庆安堂的箱笼车马,也缓缓驶向侧门。
  侧门同样有王府侍卫把守。
  管事刘三槐点头哈腰递上名帖:
  “贵府定下的贺寿堂会,劳烦军爷通融。”
  “都站好了!”
  一名疤脸校尉厉喝,带人掀开箱笼,仔细盘查。
  李衍扮做青衣武生,抱臂倚在戏箱旁。
  他余光扫过府门,只见青砖影壁上雕着“英王破虏图”。
  寻常人家,顶多弄些八仙过海之类的浮雕,足见英王府权势。
  正如他们所料,王府盘查格外严苛。
  那些军士将箱子打开,甚至一件件翻找。
  李衍看到后,顿时眯起了眼睛。
  待会儿还要搜身,因此他将法器都藏在箱子暗格中,也不知能否蒙混过关。
  刘三槐见状,心中也是一慌,连忙塞出散碎银子,
  “武戏用的未开刃道具,您瞧这木柄,弄乱了待会儿我们不好收拾…”
  “滚开!”
  那校尉恶声恶气,直接将他推开。
  正要继续盘查,却听得门内传来一声娇笑:
  “王统领,祖母还等着看《麻姑献寿》呢!”
  但见一名华服少女倚门而立,鬓边金步摇轻晃,脸上满是不耐烦。
  校尉立刻收刀赔笑:“九小姐恕罪,这就放行!”
  话虽如此,还是搜了所有人的身,才将他们放行。
  “你们快点!”
  那少女催促道:“晚上人多,我央求了祖母,提前给我们唱。”
  “郡主放心,定让您满意。”
  刘三槐连忙赔笑,才将这少女打发走。
  戏班子车队穿过三重仪门,来到了中院。
  英王府的院子,面积同样惊人,中院附近有坛池塘,砖木戏台就在池塘后方。
  “都识相点,莫犯了主家忌讳!”
  刘三槐训斥一句,便拿起一捆麦秸秆,沿着戏台抛洒。
  这是戏班子的规矩。
  戏班子是贱业,被称为下九流,很多人都有忌讳。
  比如去别人村子演戏,不能随便进村,更不能随便进人家宅子,一般都是在破庙破窖中居住,这便叫“台子搭在庙前头,演员住在庙里头,死后埋在庙后头”。
  就是戏箱子压了人家宅地,走时也必须放鞭炮,有讲究的,甚至要用黑牛犁地,将宅地翻一遍,谓之净宅。
  至于唱堂戏,也得用秸秆绕着台子撒一圈,意思是戏子低贱,怕踩坏了地皮,害的子孙后代无法做官,走之前还要将秸秆集中起来烧毁。
  庆安堂在京城名声不小,但到了王府,也得处处守规矩,免得引来灾祸。
  李衍也跟着其他人搬箱,但来到假山前时,却伸手一弹,将刍灵纸人弹入假山缝隙。
  待会儿,便要靠刍灵纸人探查。
  他们刚将戏台布置好,就见对面厢房二楼内,一名名女眷涌出。
  却是王府女眷们想提前看戏。
  按道理,这不符规矩,戏班子的人连饭都没吃。
  但他们哪敢有半句怨言,刘三槐低声道:“诸位受累,先唱着吧。”
  很快,锣鼓一响,水榭戏台便热闹起来。
  “瑶池开宴也——”
  随着一声清亮唱腔,扮作麻姑的旦角踩着云步翩然登场。
  她头戴点翠凤冠,身披五彩霞帔,水袖一甩如流云泻地,指尖兰轻翘,活脱脱画里走出的仙子。
  “献蟠桃庆寿诞,祝王母福寿绵长——”
  楼上女眷们看得津津有味,而李衍却低头藏在戏台后方阴暗处。
  他目光森冷,偶尔瞥向二楼。
  那里女眷旁边,还站着一名中年书生。
  正是逃走的津门静海帮三爷,于文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