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生日礼物
韦韵之第一次在冬天因为脸红到出汗。
她感觉自己已经是热气蒸腾的模样了。
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或许是李颜看出来她的无措，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很自然地往大路边走，“一下子就到了饭店，中午找家厉害的店吃，下午如果你有计划，就按你计划的走走了。”
“……我没啥计划。”
李颜并不意外，他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道，“吃饭的地方就在白江新城，一家非常厉害的私房菜馆。”
“走过去吗？”女孩问。
“对，走过去。”
那么，就又有了一路的聊天时间。
此时的拍卖行里，一群人后知后觉。
“刚刚的照片，怎么能放这么大？！”
“对啊，感觉都跟显微镜一样了！”
“那可是李颜，说不定是蛟龙手机2？”
“二代一出来就这么厉害？”
“他连光刻机都能搞定，手机升级一下算什么。”
“那我们也算见证历史了？网上可还没有任何像样的蛟龙二代信息吧？”
“一代用到现在都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我都以为他不会出二代了。”
“你们都用蛟龙手机吗？我看看……”
会场已经基本跟拍卖扯不上啥关系了。
“颜，你怎么连文物鉴定都这么懂？”
少男少女走在热闹的大街旁，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投来视线，不过基本都是浅尝辄止，很显然只是被这一对俊男靓女的身形吸引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
李颜双手插着兜，走路姿态前所未有地松弛，“我什么书都看，看了就能记住。要说研究多深入，其实倒也没有。麻仓土与嘉靖青鉴定，来自《华夏陶瓷史》第387页；明代砣机工痕特征，源于《华夏古代玉器工艺》05年版本第216页；岫岩玉与天河砂现象是王麟教授的一篇论文提过，木夹具压痕则是华夏文化遗产研究院的任院长送的文物科技研究初稿看到过。”
不可思议……
韦韵之自己也是聪明人，在别人眼里也算顶尖学霸了，所以更能感受李颜的离谱程度。
这脑子得是存了多少东西？光存还不够，检索速度也是惊人的。
完全就是人形计算机，不，比计算机还高级。
“那，洛城定阳县志……你总不能，把华夏所有地方的县志都看了吧？”
“那倒是没有，”李颜笑道，“只是之前研究古墓葬的时候，顺便把几个著名古城的历史资料过了一遍。”
“过了一遍，指能记得住一本县志某段故事的插画，并且在看到实物的时候瞬间匹配？”
“对。”
小美女长长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来。
她有很多话憋在胸口，最终还是安静地走到了一家名为“喜聚轩”的饭店。
店面不算大，而且并不是开在商综里，而是白江新城难得的“路边饭店”。
“徐老板，你好你好。”一进门李颜就跟站在门后等待的光头厨师打招呼。
“李总，李大师，欢迎欢迎！走走走，去包房坐坐。”
“这位是徐师傅，师从港岛名厨时先生，回大陆后又遍访名师，本身是个天才，锤炼二十八年，厨艺高超，对食物有非常独到的理解。”
李颜跟韦韵之介绍。
“哪里哪里，李大师太客气了，您也是我的老师。今天吃什么？”
“你安排。”
“我亲自下厨，稍等，稍等！”
徐师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韦韵之这才翻开菜单，小小惊呼：“这么贵啊？”
“贵得有道理，手艺真值这个钱。”李颜说道，“徐师傅是真的爱餐饮这一行。”
“他说你是他老师？”
“客套话，我们俩交流过而已，第一次来这里吃，觉得很惊艳，就顺带给他提了点建议。”
很快第一道菜就端了上来，清炒狮头鱼。
狮头鱼不大，每条去头去尾，一条鱼出两片肉，一碟就要用掉三斤多的狮头鱼。
“整道菜讲究一个快，爆料爆菜炒鱼片，都要迅速，对火候的把握非常非常难，我都很难把握每次炒出来是一个水准。”
徐师傅既是厨师，又是讲解员，又是服务生。
“凤舞九天，墨鱼片裹住虾球，里边还有金华火腿跟萝卜仔，油炸后裹我家秘制汁。这个汁李总提过建议……”
“千姿百媚，其实就是经过改良版的小炒皇，多了些土鱿干、大条干虾、卤粉肠，料头四十几种香料炖煮海参，切碎又酱干……”
“加了百年陈皮的烟熏鸡……”
“干煸大鹰鲳，精挑细选，这一条原料就一千多，我给你们吃最好的一块……”
吃得韦韵之眼睛就没小过，点头就没停过。
道道惊艳。
“火瞳翅，用的是金勾翅，火腿都是……”
“诶？”到这一道菜，李颜突然皱了眉，“老徐，我可不喜欢吃鱼翅啊。”
“难得光顾一次，这道菜当我送你的，你吃吃看，给提个意见。”
盛情难却，李颜便盛出两小碗，在徐师傅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皱了眉。
“怎么了李大师？”
“做汤的时候加了白胡椒粒是吧？炒过吗？”
“炒过了。”
“后边汤加进煲里浸翅的时候，不用再把胡椒弄进去了。”
徐师傅恍然大悟，韦韵之感觉他脑袋上有一颗灯泡亮了的特效。
“难怪难怪，李大师就是李大师，我这就去研究研究，你们先吃，你们先吃。”
说完徐师傅笑着就跑了。
“好吃吗？”李颜问。
“好吃！真的很特别！”韦韵之点头，“不过今天是你生日，却不是我带你来……”
“你陪着就很开心了。”李颜说道。
一下子这顿美味都变得寡淡，韦韵之心跳得很快。
她现在心很乱。
吃完了饭，两人又在白江新城四处瞎逛了逛，期间几次出入各种奢侈品店，李颜问了很多句“喜欢吗”都换来了韦韵之的摇头。
于是两人选择骑自行车到临江博物馆看看。
在李颜恐怖的学识面前，讲解员都不敢开口了。
韦韵之就此有了人生最充实的一次博物馆体验。
走累了，两人就直接在咖啡厅坐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李颜看着韦韵之像是被蒙了一层水雾般晶莹的眼睛，知道女孩此刻全是心事。
“吃点甜品？”
“啊……不太想。”
“试过咖啡配煎蛋吗？”
“啊？”韦韵之疑惑的俏脸真是一幅值得反复咀嚼的名画。
李颜不由分说打开了小美女一直提在手上的饭盒，拿起刀叉瞬间就把已经冷得彻底的煎蛋一分为二，在韦韵之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已经送进了嘴里。
“我从小就喜欢吃冷掉的有点焦的煎蛋。”
女孩的表情非常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眼睛越发水润，竟然有点要哭出来的感觉。
“你要吗？”李颜问。
“给我。”
于是女孩发现冷掉的有点焦的煎蛋，似乎也不是很难吃。
“快，喝口咖啡。”
韦韵之照做了，蹙眉的画面是目前为止最好看的瞬间。
“怪吧？”
“太怪了……蛋白质与咖啡混合，我感觉嘴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还在……还在返酸。”
“又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李颜说道，“每一种新体验，都是值得纪念的，比很多东西都珍贵。”
女孩又沉默了，她不敢看李颜的眼睛。
明明今天已经想好的了，想好了要豁出去，但为什么到现在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呢？
要怎么做，才既能保持好距离又能表达心意呢？
也是好笑，明明都想着“豁出去”了，却又被“保持距离”束缚住手脚。
眼看韦韵之又出神了，李颜用勺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咖啡杯。
“晚上吃什么？”
女孩现在大概只有半个脑袋在运转，只能愣愣地摇头。
“去吃全临江最贵的餐厅吧。”
晚上八点，两个穿着风衣的年轻人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酒楼。
他们站在大厅门口，对视了两眼，齐齐发出笑声。
“没想到他们也没认出你，明明卡还是他们经理亲自送给你的。”李颜叹气，“换个发型有这么大威力吗？”
“穿着吧，每个服务员看咱们这风衣都很疑惑。”
“掏出至尊黑卡的时候爽吗？”
“还好，这个……太俗了点，没有拍卖会爽。”韦韵之说道，“而且，中午那家店珠玉在前，这家拼命堆砌食材，吃得我……有点反胃了。”
“我看你吃那个松露鹅肝冰淇淋的时候已经皱眉了。”
韦韵之直接捂了捂肚子，“那东西应该叫金箔松露冰淇淋，太可怕了。他们没做好应付你十万餐标的准备。”
“关键是我ban掉了野生大黄鱼。”
“不过也算是全新的体验吧。”小美女说道，“这家店也算是……闻名已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江边。
他俩不是第一次在白江边散步了，曾经有过一个难忘的元宵。
白江黄昏时被暮色镀上的金色，到了现在又被繁灯接力。
“要不要试试游艇夜航？”李颜指了指亮着彩灯的小型游轮，船尾螺旋桨搅起的泡沫在探照灯下宛如液态珍珠。
白江夜游，最近堪称新北名片的活动。
“……人比较多。”
“那我包一艘。”
“……还是有别人。”
“我来开。”
“……你有证件吗？”
“没有，但是你放心，没人在乎这个。”
“我……更想走走。”
“那就走。”
毕竟是十二月中旬，夜晚的江风还是有点威力的。
韦韵之裹紧了衣服，却没忍住用手抓着路边冰凉的铁艺围栏，她需要这种冷硬的触感镇压胸腔躁动的情绪与念头。
两双一样的运动鞋用不同的频率踩着石板路，远处霓虹灯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韦韵之默念着步数，跟光斑晃动的节奏同步。
就像今天的倒计时。
每亮一次，都在提醒她生日礼物的事情还没着落。
李颜走在前方半步的位置，双手插兜，轻松愉快，拥有着这座城市主人一般的强大气场。
明明两三年前李颜就是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今天却觉得格外挺拔？
韦韵之看着李颜的背影，脑海中各种时期的李颜形象不断重叠，直到逐渐模糊。
李颜的十八岁生日马上就要过去了，自己陪了他一整天，收到了一根明代的玉簪，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私房菜，又体验了十万块一顿的晚饭有多无趣……
但她却还没送出生日礼物。
韦韵之确实准备了，她揣在兜里的手机有一份加密的笔记，里边记录了从去年12月15日以来韦韵之的二十七个奇妙想法。
全是想送给李颜的生日礼物。
有些比较寻常：
20.手作皮质笔记本，烫金他名字首字母（好商务）
21.香水（庸俗且无趣）
22.自制星夜图灯（太少女）
23.高奢定制大衣（他不缺这个）
有些比较怪异：
15.收集所有报道过他的报纸版面（会不会有点变态？）
其实小美女已经在无意间达成过此成就，不过收集文字确实看起来比收集照片好多了。
16.全球所有时区12月15日的日出影像（会不会有点无聊？）
有些有点科幻：
10.培养出携带他dna序列的转基因蓝玫瑰（做不到）
11.一罐闪电（能存储闪电的瓶子不会造）
12.《黎曼猜想论文合集》（答案在无穷远处，意义莫名）
还有一些，能真正看明白韦韵之的想法：
2.手作爱心巧克力（太直接）
3.文艺汇演穿的蓝裙子（变态）
4.从小到大的记录相册（太亲密）
5.情侣手绳（又太直接又太亲密）
……
女孩的纠结在这27个选项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的，从她与李颜互相成为“好朋友”开始，他俩在很多人眼里就已经是绑定的一对了。
但有些事情很奇妙，在没有明确关系之前，怎么亲密都还有余地，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总是瞻前顾后了。
有些话出了口，就再也没有余地了。
韦韵之有点凌乱的脑海突然冒出来欧阳晚棠跟她说的话，那是在李颜搞定光刻机的消息传出来之后：
“李颜眼里装的是整个天下，小情小爱现在还能进得了眼，以后怕是容不下。”
女孩当然知道，当她看到李颜透支倒下的瞬间，她就明白，李颜已经将自己献祭给了无比宏大的命题，他身上有着属于全人类的使命。
这种人，就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
包括韦韵之自己。
默念的步数数到了第一百八十步，韦韵之终于开口了：“颜，你缺什么？”
李颜的反应说明他完全知晓女孩的纠结。
“你想说生日礼物吗？”
“对。”韦韵之放慢了脚步，看向远处的跨江大桥，“你知道最难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送给已经拥有一切的人。”
拥有数之不尽的钱财，拥有绝对充盈的内心世界，拥有傲视群雄的胆略，拥有天下第一的才学。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信念。
在韦韵之眼里，他完美无缺。
这种矫情的话说出来，简直就像言情剧台词，韦韵之说完就想咬舌头。
“礼物的重点不在于价值，不在于稀有度，而在于心意。”
偏偏命运最是弄人，这个强大得不像人类的人，却完全没有文学作品里塑造的不解风情形象，他明明在非常伟大的道路上狂奔，却能入世。
李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韦韵之，女孩不得不调整呼吸才得以保持住理智。
“如果心意会带来负担呢？”
“什么负担？”
下意识回应之后，李颜才反应过来韦韵之说的负担不是“他”的负担，而是“她”的负担。
韦韵之憋得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
远处跨江大桥的拉索像竖琴琴弦，她突然渴望有双上帝之手拨动这些金属丝，替她奏出那些卡在喉间的音符。
江面突然跃出一尾银鱼，鳞片在探照灯的强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斑，在一瞬间夺走了小美女一丝丝的注意力，竟然刺激得她眼眶发酸，某种冲动已经快要冲破理性屏障。
“其实我给你准备了27种礼物，有些我能实现，有些就是一个想法。”
李颜安静听着。
“但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东西里边什么是最好的，你的爱好太广泛，又什么都不缺……但我觉得，这27种礼物里，还是有最珍贵的一个。”
“是什么？”
“是……”女孩呼吸已经非常急促了，“是我……找遍32座城市才……”
这是第27项，一套绝版的邮票，主题是“未来”。
没想到最不亲密的一项最终成为了韦韵之的保险箱，把所有说不出口的心思都关了进去。
“我要你的第一项。”
女孩愣住了，刚关进保险箱，李颜就掏出了钥匙。
她揣在兜里的手已经冒出了汗，死死攥着手机。
加密笔记的第一项，只有一个字。
1.我。
这怎么说得出口？
女孩从今天见到李颜开始，满脑子都是自己说出“把我送给你”的画面。
但凡说得出口，何必等到现在，何必变成被看穿的模样？
看韦韵之完全宕机了，李颜突然轻轻地抱住了她。
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他轻声地对韦韵之说道，“韵之，有些话不必硬说。”
女孩浑身瘫软，已经流出泪来。
“你的灵魂重量，与我对等吗？”
李颜突然问了一个奇妙的问题，并且抓着韦韵之的肩膀看着她。
女孩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浩瀚星辰，自己的眼神却也逐渐变得坚定。
“对等。”
“那么……”李颜把手里的玻璃瓶饮料一口喝完，然后瓶口对着风来的方向交给韦韵之，“把瓶盖盖上吧。”
韦韵之脸上还挂着泪，蹙着眉问，“这是……干啥？”
“12月15日的江风，这就是礼物，送我吧。”
女孩擦了擦眼泪，“这算啥哦。”
李颜自顾自把瓶子拿走，“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天还是这个地方，我要还你一个无比盛大的生日礼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