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血金刚神色变化，被推了个踉跄的法阴童子也顾不上发火，三人的视线交汇在那架黑色马车上。
“墨色纹龙，这是万……墨龙！”
法阴童子趴在窗上，一只大手猛然按住他的脸，骨金刚将他拨到一边，纯白的眼眸跳动：
“老子就说万逐流不会毫无反应……”
“……”
那特么是我说的！
法阴童子心中大怒，却也无可奈何，血肉筋骨四金刚是诸神护法，无论是杀伐手段还是地位都比他要高。
骨金刚更是滚刀肉中的滚刀肉。
“唰！”
突然，骨金刚、血金刚齐齐后退，法阴童子只觉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将他推到了窗前，下一刹，他只觉心头一寒。
隔着风雪长街，一双赤眸落在了他的身上。
“……”
法阴童子身躯一颤，只觉像是被一口神锋抵住了眉心，彻骨的寒意降临，将他冻结在原地。
“法阴？”
包厢内陡然暗了下来，淡漠的声音适时响起：
“过来见我。”
“……是。”
法阴童子艰难回头，俩秃子已缩到了墙角。
“那两个，也一起。”
声音再度响起，法阴童子长出一口气，不等两人回答，已纵身而去。
“去不去？”
包厢内，血骨金刚对视一眼。
“怕他不成？”
骨金刚冷哼一声，破窗而出。
血金刚微微皱眉，但感觉到那淡漠冷寂的意志，还是跟了上去。
……
“墨……王爷。”
马车前，法阴童子拱手，斟酌着称呼。
寻常人只知道墨龙是镇武王麾下，龙影卫大统领，但他自然知道，这位乃是镇武王以某种手段，分化而出的灵相化身。
“进来吧。”
听到允许，法阴童子才进了马车。
马车内部的空间很大，布局摆设像是一间小书房，书案后，坐着个脸色阴冷的青年，披着一袭黑色大氅。
“法阴，你是怎么死的？”
书案后，墨龙抬头，眸光赤红却没有血腥，反而有种神秘幽冷。
“我……”
法阴童子一怔，道：“一千四百年前，高飞青攻伐天下……我不敌，死于他的虬龙棒下，肝脑俱碎……”
似是想起了死前的一幕，他的面皮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问的是那天雨夜……”
墨龙本没想问他这個，但听他这么一说，神色就有些变化：“嗯，你当时被高飞青打碎了头颅？”
“是……”
法阴童子叹了口气：
“高飞青盖世枭雄，除却那时节已不知所踪的龙魔道人外，他横行天下，几无抗手，直至庞文龙横空出世……”
墨龙皱眉打断，这些情报他比法阴童子更清楚：“我问你，是不是被打碎了头颅。”
“是。”
法阴童子一怔，回答：“若非当年法主搭救，且我提前铸了神龛，只怕已经神魂俱灭了。”
“没有神龛呢？”
“必死无疑。”
法阴童子回答，拜神法是长生之道，而非不死之身，头都没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必死……”
墨龙面色微沉。
这些天里，他辗转多地，去见了残神、无头伽蓝、半残的锁骨菩萨，所得也大差不差。
燕纯阳的脑子碎的太彻底，哪怕举行邪神教那几种传说中的大祭，也未必能救回来。
‘那小子……’
墨龙眼神微寒，更有几分恼怒，针对于燕纯阳。
这小子空有王爷的血脉，半点脑子也没有，若当时心脏被洞穿后顺势装死，哪怕真死呢？
留有全尸，也不至于让他如此苦恼。
“墨龙兄！”
骨金刚的声音传来。
“嗯。”
墨龙应了一声，放下手里捏着的卷宗，掀开车帘时，已到了龙虎寺的山门之外。
“墨龙兄。”
血金刚走在最后面，微微拱手。
“那天雨夜，你们二人，是被龙夕象所杀？”
墨龙问道。
“聂仙山。”
“龙夕象。”
法阴童子两人十分配合。
“龙夕象已然打破天罡，三元合一，我，不敌。”
血金刚知道墨龙想问什么，他现在也有些后悔，早知今日，他当时就应该传讯朝廷的。
“还有呢？”
“这……”
法阴童子摇摇头：“那夜我等中了埋伏，根本不及探寻什么，着实不知到底是谁拔除了王爷的刀意……”
若知道，他们哪里还被逼着再跑一遭？
墨龙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两人都不知道，也就不再追问。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高悬的石匾，跨步走向龙虎山。
是或不是那老鬼，一问便知。
……
当~
钟声连响数次。
感气台，诸多龙虎寺的弟子交汇在高台之上，黎渊受领真传，照例，龙应禅、龙夕象要讲话，勉励。
之后，则是询问观礼的几家。
几大道宗明面上同气连枝，同辈间甚至互称师兄弟，理论上，是可以在此时提出挑战，切磋比斗的。
但直至钟声散去，几家道宗除了恭贺之外，别无动作。
“呼！”
黎渊感觉到了浓烈的情绪波动，高台上下，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比之前比斗时还要浓烈。
灵光之地，一缕缕香火腾起，速度很快。
而且……
黎渊分出心思，感应着灵光之地，那一条追逐着万雷石的雷龙。
这一刻，雷龙无比活跃，有种鱼龙入水之感，说不出的灵动。
“形神兼备，雷龙之意……”
黎渊将这种感觉记在心里，灵相者，形神兼备，这是修成灵相的关键。
……
“武运不隆啊，连长虹剑派的人都谨小慎微起来，可惜，可惜……”
一处山崖上，小虎崽子眯着眼打量着，她的耳畔，老头子时而点评，时而感慨。
“宗门考核，又不是诸道演武，龙应禅是请他们来观礼的，不是来比斗切磋的。”
秦师仙心下摇头。
这当口跳将出来，无论胜负，那都是不划算的，长虹剑派多的是剑疯子，但疯子又不是傻子。
“你眼光的确不错，那小子身兼多形，风云之外还有雷电，诸般禽兽之形应在二百上下，的确是千古级的气象。”
耳畔声音再度响起，秦师仙只觉像是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不过听到二百形，她心下还是一惊：
“二百形？”
她凝神看向高台上的黎渊，心下不免有些惊疑。
对于黎渊的武功进度，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为自己拔刀之前，应该才凑足百形不久吧？
还是说当时自己看错了？
“不过……”
耳畔，老头子的声音中也带着些微疑惑。
“不过什么？”
“若老夫法眼无差，这小子的确有绝世之资，但真论及天赋，比那几人也强不了什么才是……”
依附在小虎崽子头顶一缕黑发中，老者俯瞰着整个感气台。
在他的视线之中，整座感气台上诸色交织，诸气升腾，非但是一众人的武功境界，哪怕是天赋，在他眼中，也是有着各自的光芒的。
这是他以拜神正法中的神目经为基础，糅合诸般目击、望气之术创出的大日法眼。
“那小子……”
老者心下自语，觉得有些奇怪。
从法眼看来，如今感气台上下映出的一幕，的确是难得一见，诸般光辉交织，天赋出众者极多。
身怀绝世级天赋者，就超过十人！
除却龙应禅、大定禅师等老一辈外，年轻人里，也有龙行烈、裴九、裴行空、石青衣、了空等人。
黎渊身怀的天赋光芒高过其余人，但也没有高出太多，至少远没有到千古级的范畴。
但他偏生身兼二百余形。
这个年纪，这个修持，比他当年都要快的多，这么一算，这甚至超出了千古级的范畴。
“奇也怪哉。”
“您的意思是，他天赋不到千古级？”
秦师仙心下有些狐疑，她当时可是观察了数月，对比自身当年练武的速度，推敲出黎渊的天赋的。
而且其人‘体似金丹不漏，灵光如潮不绝’，这正是书中记载，千古级禀赋的特征之一。
“不好说。”
“不好说？”
秦师仙心下皱眉，她是真烦这种说话方式，快言快语不好？
“老夫法眼下，他的确只是绝世级禀赋，但其人的特征，甚至超出了千古级的范畴……”
秦师仙心下惊疑，但老头子自己反而说服了自己：
“或许是某种特殊体质？老夫当年禀赋极差，一度学不了武，若非……看出我的特殊体质，或许……”
“或许什么？”
老头子声音越来越小，秦师仙都没听到，她正追问，突然听到老头子轻咦一声。
“嗯？”
秦师仙慢了半拍。
高台之上，龙应禅却是抬起头，大定禅师等人，也纷纷循着看过去。
“昂！”
“吼！”
虎啸龙吟声响彻群山内外，撕裂大雪，回荡在衡山城中。
“龙虎齐现？！”
黎道爷正在清点灵光之地腾起的一缕缕香火，慢了一拍，方才惊觉。
却见山门外，劲风呼啸，裹挟着漫天大雪，打着旋升空，犹如一道道龙卷飓风，大片的雾气随之而成。
风云汇聚，有白虎踏风而起，苍龙盘旋云中。
“千古之资？”
黎渊心中转过念头，却发现龙道主的脸上并无惊诧，老龙头等人也好似早有预料。
他凝神望去，只见山门处有人踏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