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7章 动土里的爱情
庄园的铁艺大门在雪地里泛著冷光,叶帅握著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肖迪侧头看他,他喉结动了动:
“我妈和姥爷……对婚姻看得很重,尤其是姥爷,总觉得联姻能稳固些什么。”
肖迪指尖在车窗上画著圈,玻璃上的霜被呵气融出小块透明:
“我带了军垦城的沙土样本,还有咱们培育的『连理』麦种,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总会喜欢这些吧?”
叶帅突然踩下剎车,雪沫溅在保险槓上。他转身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像育苗棚的恆温箱:
“別这么说,他们会喜欢你的。”
庄园里的云杉积著厚雪,像披白裘的巨人。
伊凡娜站在门廊下,驼色大衣裹得严实,看见肖迪时,睫毛上的雪粒簌簌往下掉:
“你就是……肖迪?”
肖迪刚要开口,叶帅已经替她答:
“妈,她是我的爱人,也是『连理』麦种的培育人。”
客厅里的壁炉烧得正旺,老爷子坐在天鹅绒沙发上,银白的眉毛拧成疙瘩。
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摆著个铜盘,里面放著三枚勋章——那是苏联时期颁发的农业功勋奖章,边角磨得发亮。
“叶帅,”老爷子的声音像冻土带的石头,“你该先跟家里说一声。”
“说什么?”叶帅把肖迪护在身后,“说我要娶一个能和我一起在雪地里种麦子的人?”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伊万诺维奇扶著扶手下来,西装袖口绣著家族纹章。他瞥了肖迪一眼,对老爷子笑道:
“爸,我就说叶帅在別尔哥罗德待野了,连规矩都忘了。”
肖迪突然从包里掏出玻璃罐,麦种在火光里泛著金:
“姥爷,舅舅,这是『连理』麦种,抗寒基因和抗旱基因的表达率都超过40%,能在贝加尔湖畔的冻土上生长。”
伊万诺维奇嗤笑一声:“我们的黑麦產量早就够了,不需要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可西伯利亚还有三千万公顷待开发的冻土。”
肖迪往前一步,“这些种子能让那里长出麦田。”
老爷子拿起玻璃罐,对著光看了半天。他手指在罐壁上敲了敲,突然问:
“你知道我的兄弟是怎么死的吗?”
肖迪一愣,叶帅的脸色沉了下去。
“1953年,他带著华夏的稻种去勘察加半岛,想在冻土上种水稻,”
老爷子放下罐子,火星从壁炉里跳出来,“暴风雪把帐篷压塌了,等找到他时,怀里还揣著发芽的稻种。”
他盯著叶帅:“我让你先做出成绩,不是让你在雪地里谈情说爱。下个月的州农业会议,你要是拿不出冻土开发方案,就別想晋升。”
“我根本不想要晋升!”叶帅的声音撞在水晶灯上,“我只想守著试验田!”
“放肆!”老爷子把铜盘扫到地上,勋章叮噹作响:
“你以为那些光伏板、试验站是凭空来的?没有家族的支持,你能在別尔哥罗德站稳脚跟?”
伊凡娜突然站起来,把肖迪拉到身边:
“爸,叶帅的性子隨他父亲,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肖迪是个好姑娘,昨天我查了她的论文,关於沙枣与西伯利亚松的杂交技术,连莫斯科大学的教授都点讚了。”
“再好有什么用?”
伊万诺维奇掏出份文件,“克里姆林宫的顾问家有个女儿,学农业经济的,下个月就来考察。叶帅要是和她结婚,冻土开发项目能直接拿到国家拨款。”
肖迪的手指掐进掌心,麦种在玻璃罐里轻轻晃动,像在替她发抖。
叶帅抢过文件撕成碎片:“我不需要靠女人换资源!”
“这不是交易,是战略!”
老爷子气得发抖,“当年我哥哥要是肯和当地贵族联姻,就不会冻死在勘察加!”
夜幕降临时,肖迪在客房里整理行李。窗台上的雪被月光照得发蓝,她摸出那枚麦种项链,突然听见敲门声。
叶帅站在门口,睫毛上沾著雪:“我带你去个地方。”
庄园深处有座旧仓库,铁门锈得掉渣。叶帅拉开门,里面堆著一排排玻璃罐,標籤上写著“1956年北疆种”“1978年贝加尔针茅”。
最里面的架子上摆著个木箱,里面是件军垦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
很帅气的年轻人正在田里和维吾尔族老乡握手,背后是成片的白。
“这是我姥爷的哥哥,”叶帅拿起照片。
“他总说,土地不认爵位,只认肯流汗的人。”
肖迪抚摸著照片:“你姥爷其实……是怕你走他的老路吧?”
“可他忘了,他哥哥最后虽然死了,但那些稻种在勘察加发了芽,现在那里有万亩稻田。”
叶帅把“连理”麦种放进空罐,贴上標籤,“明天我就去州政府,把冻土开发方案交上去。没有家族支持,我照样能种出麦子。”
第二天一早,肖迪被爭吵声惊醒。她推开门,看见伊万诺维奇把一份报纸摔在叶帅面前:
“你看看!你在別尔哥罗德搞的光伏板项目被曝出来了,说你挪用民政!”
报纸头版是光伏板阵列的照片,標题触目惊心:《贵族后裔的玩物?冻土上的无用功》。
叶帅的脸色瞬间白了,伊凡娜急得团团转:“这肯定是竞爭对手搞的鬼!”
老爷子拄著拐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现在知道难了?没有家族的庇护,你的试验田撑不过这个冬天。”
肖迪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出邮件:
“我上周给联合国粮农组织发了『连理』麦种的培育报告,他们昨天回覆说,愿意资助咱们的冻土开发项目。”
叶帅眼睛亮起来,伊万诺维奇却冷笑:“联合国的钱哪那么好拿?他们肯定要插手项目管理。”
“那就让他们看!”
肖迪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数据图表,“从种子筛选到基因测序,每一步都有记录。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华夏的农业技术能在冻土上开。”
老爷子盯著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图,突然问:“你打算怎么说服州政府?”
“用数据,”肖迪指著图表,“『连理』麦种的亩產比普通黑麦高30%,种植成本降低25%,能让西伯利亚的农民年收入增加四千卢布。”
叶帅补充道:“我还联繫了军垦城的技术员,他们愿意派团队来指导种植。华夏的滴灌技术加上这里的耐寒品种,能让冻土变成粮仓。”
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拿起铜盘里的勋章:
“明天我陪你去州政府。我倒要让那些人看看,我们家族的人,从来不是只会守著庄园的废物。”
伊万诺维奇皱眉:“爸,您这是……”
“你懂什么?”老爷子瞪他,“当年我哥哥要是有这样的技术,也不会……”
他没再说下去,把勋章塞进叶帅手里,“带上这个,让他们知道我们家族和土地打交道的歷史。”
州政府会议室里,农业部长看著叶帅提交的方案,手指在桌上敲得飞快:“冻土开发风险太大,我们不能冒险。”
“风险?”肖迪推开门,身后跟著几个扛著设备的技术员。
“上个月我们在贝加尔湖畔试种了两亩『连理』麦,现在已经长到三十厘米高了。”
她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绿油油的麦田,雪地里的幼苗顶著新叶,像无数个绿色的惊嘆號。
技术员播放视频:“这是昨天拍的,抗寒基因在零下十度时仍能正常表达。”
农业部长的眼睛直了,老爷子突然站起来,把勋章放在桌上:
“1953年,我哥哥带著华夏稻种走进冻土;今天,我孙子带著华夏和俄罗斯的杂交麦种回来。土地不会说谎,你们可以去贝加尔湖看看,那里的麦苗正在证明一切。”
会议结束时,部长握著叶帅的手:“拨款下周到位,项目由你们全权负责。”
走出州政府,雪停了。叶帅把肖迪揽进怀里,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老爷子看著他们,对伊凡娜说:“当年我总觉得联姻最可靠,现在才明白,能一起在雪地里种麦子的人,才最该在一起。”
伊万诺维奇走过来,递给肖迪一个盒子:“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一枚种子形状的胸针,她说能带来好收成。”
肖迪打开盒子,银质的种子上镶著细小的蓝宝石,像结满霜的麦种。叶帅笑著把胸针別在她大衣上:
“以后,它就是『连理』麦种的吉祥物了。”
庄园的仓库里,新的玻璃罐被摆上架子,標籤写著:“2016年『连理』麦种培育人:叶帅、肖迪”。
老爷子看著罐子,突然对叶帅说:“明年春天,咱们在庄园里开闢一块试验田,我要亲眼看著这些种子长出麦子。”
肖迪靠在叶帅肩上,看著窗外的雪慢慢融化,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
她想起姥爷说的话,贵族不是靠爵位,是靠守住土地的本事。
而她和叶帅,正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跨越两国的土地上,种下属於他们的未来。
深夜的试验站里,恆温箱的绿光依旧亮著。叶帅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记录:
“今日,『连理』麦种在贝加尔湖畔的种植面积扩大到五十亩。肖迪说,等丰收时,要请军垦城的老乡来吃新麦做的馒头。”
肖迪凑过来看,在后面加了一句:“还要请姥爷和舅舅来,让他们知道,爱情和种子一样,只要用心浇灌,就能在任何地方扎根生长。”
窗外的光伏板在月光下泛著蓝,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海。
而冻土深处,麦种的根须正在悄悄蔓延,连接著华夏的沙土和乌克兰的黑土,也连接著两个年轻人的过去与未来。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抽枝展叶。
开春时,贝加尔湖畔的育苗棚像撒在雪地上的绿宝石。肖迪蹲在棚里给幼苗间苗,叶帅扛著锄头进来,裤脚沾著新翻的黑土。
“姥爷让人送了批羊粪来,”他把肥料袋放在角落,“说这是庄园里发酵三年的『黄金肥』,比化肥劲儿长。”
肖迪捏起一把粪肥凑到鼻尖闻,突然笑出声:
“去年在军垦城,你总说羊粪太臭,非要用复合肥。”
“那时候不懂,”
叶帅蹲下来帮她扶苗。“郑教授说过,好种子得配好土,就像好姻缘得经得住磨合。”
他指尖碰过她手背,两个人都红了脸——自从庄园那夜后,这样的触碰总带著初春融雪般的温热。
育苗棚外传来引擎声,瓦西里跳下车,手里举著个保温桶:
“肖迪,看看我带了什么?”
桶里是金灿灿的小米粥,“我妻子学做的华夏早餐,用的是你们寄来的军垦城小米。”
肖迪舀了一勺,米香混著奶香在舌尖散开:
“告诉她,熬粥时滴几滴香油更香。”
“她还说,等麦子丰收了,要跟你学包饺子。”
瓦西里指著远处的冻土,“到时候让这片地长满华夏的庄稼,飘著华夏的香味。”
正说著,伊万诺维奇的车停在棚外。他西装革履,却背著个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土壤检测仪。
“你姥爷让我来看看麦种的生长数据。”
他別彆扭扭地说,视线扫过肖迪时,突然从包里掏出个木盒:
“这是……我母亲当年在乌克兰农庄收集的黑麦种,抗倒伏基因不错,或许能跟『连理』杂交。”
肖迪眼睛亮了:“我上周刚测过『连理』的倒伏风险,正想找抗倒伏基因库!”
她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底刻的小字——1987年,基辅农庄。
叶帅挑眉看舅舅,伊万诺维奇耳根发红:
“別误会,我只是不想项目出岔子。並不代表我就接受你们的关係……”
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你们的光伏板角度计算有误,下午我带工程师来调。”
等他的车走远,瓦西里才憋不住笑:
“叶,你舅舅像块没焐热的冻土,內里其实是软的。”
四月的冻土开始化冻,踩上去能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有些顽强的小草,已经钻出土地,怯怯的在风中瑟缩著。
叶帅和肖迪带著技术员在地里埋传感器,浅蓝色的线缆在雪地上铺成网,像给大地织了件毛衣。
“深度够了吗?別又马虎。”
肖迪扯了扯线缆,传感器探头没入黑土的深度正好三十厘米——那是红柳根系最活跃的土层。
“你记不记得在沙漠里,我们埋滴灌管,你总把尺子插歪?”
叶帅笑著帮她扶直,“那时候你说,红柳的根想往哪长,由不得尺子管。”
“可现在不一样了,”肖迪望著远处的育苗棚,“这些种子带著两个人的念想,得按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