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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都市言情 > 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 第418章 我见李相多智而近妖,料见孔明应如
  第418章 我见李相多智而近妖,料见孔明应如是
  章武十五年,秋色深重。
  渭水两岸,芦如雪。
  魏军大营中瀰漫著苦涩药味。
  中军帐內,司马懿斜倚在榻上,面色蜡黄。
  军医跪稟:
  “丞相脉象浮弦,乃思虑过度致五內鬱结。”
  “若不休养月余,恐伤根本啊。”
  司马懿猛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嶙峋肩骨:
  “诸葛村夫日日遣妇人衣裙相辱,若再避战,三军锐气尽丧矣!”
  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
  侍从慌忙递上药盏,却被他挥手打翻。
  褐色的药汁溅在羊皮地图上,正污了五丈原的位置。
  司马懿原本是一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奈何一系列的经歷,极大改观了他的人生走向。
  此刻面对诸葛亮三番五次送来的“女装”,非是司马懿沉不住气。
  而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再不努力,復仇之期便真的遥遥无望了。
  当夜,霜风骤起时。
  数万魏军趁暗夜出营。
  司马懿裹著玄色大氅跨上战马,亲兵见他执韁的手背青筋暴起,遂低声劝道:
  “丞相身染沉疴,何不坐镇中军?”
  “奈何非要亲力亲为。”
  司马懿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
  “数月以来,面对齐军兵锋,吾一直避而不战。”
  “尔等道我畏亮如虎,今日吾非要与他见一见真章。”
  “吾倒要亲眼看看,诸葛孔明是否真能呼风唤雨!”
  子时三刻,魏军前锋刚抵汉军壁垒前哨。
  忽闻山顶擂鼓震天。
  但见火光如龙蛇游走,无数汉军从山隘转出。
  当先羽扇纶巾者,正是诸葛亮。
  左右推出四轮车,车上强弩齐发。
  “仲达,亮在此恭候多时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微微笑道。
  话音方落,箭雨裹著硫磺气味倾泻而下。
  魏军前排盾阵顿时溃散。
  惨叫声中,司马懿望见汉军阵中飘荡的素白旌旗上竟真绣著“荡平魏逆”四个墨字。
  “竖子安敢!”
  司马懿夺过鼓槌亲自击鼓,魏军重甲步兵方阵开始推进。
  谁知汉军阵型突变。
  数百辆偏厢车首尾相连结成铁壁,车隙间突刺出丈八长矛。
  魏军战马受惊人立,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参军梁畿拽住司马懿马轡哭諫:
  “丞相不见渭滨之败乎?诸葛亮善设伏兵啊!”
  正当此时,汉军两翼突然火把如星。
  但见姜维率一支飞军从左侧密林杀出,关兴、张苞领賨兵自右翼河谷突进。
  魏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司马懿拔剑嘶吼:
  “今日有进无退!”
  汉军阵中忽然响起苍凉號角,诸葛亮羽扇轻摇,八阵图应声运转。
  魏军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汉营近在咫尺,却总在乱石歧路间兜转。
  更不解的是,他们的司马丞相明明也研究了八卦阵,也教授给了他们。
  为何面对诸葛亮的八卦阵法,眾人依然是束手无策?
  司马懿头盔歪斜,忽见道旁枯树上悬著素绢,墨跡淋漓竟好似新写:
  “司马仲达,死於此地。”
  “啊!!”
  司马懿看见这行字,顿时大叫一声。
  只觉喉头腥甜,坠下马来。
  眾人急忙救起。
  黎明时分,残兵退至葫芦谷口。
  司马懿回头望去,渭水已被曙光照成血红色。
  参军递上水囊,他推开后望著东南方向长嘆:
  “吾自负经纬之才,竟终不能越过这五丈原……”
  话音未落,
  山谷两侧金鼓再鸣,汉军伏兵尽起,漫天箭矢將魏军残部钉死在谷底。
  当亲兵拼死护著司马懿衝出重围时,这位魏国丞相的发冠早已不知去向。
  白散发沾满血污。
  经过汧水时,他忽然勒马凝视水中倒影,伸手接住飘落的梧桐叶喃喃道:
  “秋风又起,不知还能见几次故园梧桐……”
  对岸汉营飘来的炊烟里,却隱约夹杂著《梁甫吟》的调子。
  与魏军的再次战败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
  秋意更深,渭水呜咽。
  魏军大营中,往日肃杀之气被一片压抑的愁云惨雾所取代。
  自魏军殊死一搏的惨败之后,司马懿呕血坠鞍。
  再被亲兵拼死抢回后,便一病不起。
  高烧譫语,帐中终日瀰漫著浓重药石之气。
  军中事务,尽落於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及將军邓艾肩上。
  司马师年长沉毅,日夜巡营,稳定军心。
  司马昭虽稍显急躁,亦知此刻关乎家族存亡,竭力辅佐。
  邓艾则整飭防务,加固壁垒,以防汉军乘胜来袭。
  司马懿毕竟掌军多年,
  所以他虽然病倒,但並没有使得大权旁落。
  而是使得军权落在了两个儿子与自己的心腹爱將手上。
  当然,司马懿並非掌握了全国的军队。
  曹氏宗族同样掌握著足以对抗司马懿的军队。
  这也是曹叡为了防备司马懿留下的后手。
  而对岸的诸葛亮又岂肯放过如此良机?
  好不容易把魏军骗了出来,杀他一个大败,正当继续乘胜追击。
  於是,汉军连日遣精骑至魏寨前搦战。
  旌旗招展,鼓譟震天。
  骂阵士卒言语尖刻,直斥司马懿畏汉如虎,龟缩不出。
  魏营將士皆愤懣不已,纷纷请战。
  然司马师紧守父命。
  他深知,此时军心浮动。
  若再轻出,必遭覆灭之祸。
  他立於辕门之內,望见汉军耀武扬威,只沉声对诸將道:
  “丞相有令,坚壁勿战。”
  “彼军锐气正盛,吾等当以静制动,违令者斩!”
  魏军只得强压怒火,紧守寨门,任其辱骂。
  汉军大营,诸葛亮与眾將商议。
  见魏军高掛免战牌,持久不出,羽扇轻摇间,已有计较。
  此时,陆逊缓步出言:
  “都督,司马懿老贼,此前屡欲效我军屯田渭滨,为久驻之基。”
  “今岁秋麦丰熟,其粮秣多储於渭水之南。”
  “守备或因司马懿病重而有所鬆懈。”
  “若能遣一支劲旅,渡河焚掠其麦,彼军心必乱。”
  “粮草一失,司马懿纵能起身,亦难为无米之炊。”
  诸葛亮闻言,頷首微笑:
  “伯言之策,正合吾意。”
  “、司马懿欲以持久耗我,我偏要断其根基。”
  遂唤姜维、魏延至帐前:
  “伯约,文长,予你二人精兵五千,多备引火之物。”
  “趁今夜月暗风高,疾驰至渭滨。”
  “焚其麦田,夺其粮秣。”
  “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是夜,
  乌云蔽月,渭水涛声掩盖了人马行动之声。
  姜维、魏延皆是胆大心细之辈。
  率军悄无声息渡过渭水,直扑魏军屯田之所。
  但见渭滨沃野,麦浪滚滚,金黄一片。
  魏军所设粮囤连绵,虽有哨兵巡逻,却因连日避战,略显鬆懈。
  姜维一声令下,汉军顿时如猛虎出柙。
  首先解决了外围哨卡。
  隨即,火矢如流星般射入麦田与粮囤。
  夜风助火势,顷刻间烈焰冲天,映红渭水。
  魏延则率部衝杀守粮魏军。
  刀光闪处,魏兵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汉军士卒一边纵火,一边抢割熟麦。
  或用马车疾驰搬运,动作迅捷异常。
  哭喊声、廝杀声、烈火噼啪声,响彻夜空。
  魏军大营,
  望楼士卒见东南方向火光映天,浓烟滚滚,急报中军。
  司马师与司马昭正与邓艾商议军情,闻讯大惊。
  司马昭年少气盛,拍案而起:
  “齐贼安敢如此!”
  “兄长,我愿率兵前往,必杀退姜维、魏延,保我粮草!”
  司马师虽亦心急如焚,却更为冷静,他一把拉住弟弟:
  “昭弟不可鲁莽!”
  “此分明是诸葛亮调虎离山之计!”
  “火光起处,焉知没有伏兵?”
  “我军新败,父亲病重。”
  “若主力轻出,大营有失,则万事休矣!”
  他转头急问邓艾:
  “邓將军,渭滨守军多少?可能支撑片刻?”
  邓艾拱手,面色凝重:
  “大公子,守军仅千余人,恐难久持。”
  “然二公子所言亦是有理,诸葛亮用兵诡诈,不可不防。”
  司马师沉吟片刻,果断下令:
  “速派快马探明虚实,若確无大队伏兵,再遣邓將军率精锐骑兵五千前往救援。”
  “以鸣金为號,击退即回,不可远追!”
  “昭弟,你与我紧守大营各门,防止齐军主力趁乱来袭!”
  他望向帐外冲天火光,拳头紧握。
  指甲几乎掐入肉中,恨声道:
  “诸葛村夫……此仇来日必报!”
  司马昭虽有不甘,但见兄长决策果断,只得领命,咬牙切齿道:
  “待父亲痊癒,定要叫齐贼血债血偿!”
  待到邓艾率援军赶到渭滨,只见著满地狼藉。
  麦田已成焦土,粮囤余烬未熄。
  侥倖未焚的粮袋也被劫掠一空。
  姜维、魏延早已带著抢掠的麦粮,安全撤回汉营。
  邓艾只能收拢残兵,扑灭余火,悻悻而返。
  消息传回,司马师沉默良久,对司马昭嘆道:
  “粮草被焚,军心愈摇。”
  “诸葛亮此计,狠辣异常。”
  “眼下重中之重,是父亲病情与营寨安危。”
  他望向丞相寢帐方向,眼中满是忧虑。
  魏军大营中,
  司马师与司马昭对坐帐內,案上军报皱如枯叶。
  前者以拳抵额,后者紧攥腰间剑柄,帐外秋风卷旗之声如呜咽。
  “半月粮秣尽付东流,纵使父亲宽厚,我等何顏返成都?”
  司马师声沉似铁。
  昨日汉军轻骑突袭粮道,火矢如蝗,千车粟米化作焦土。
  两匹小马此时虽已掌大权,却少歷战阵。
  面对经过数年淬炼,老谋深算的诸葛亮,便显得相当稚嫩。
  正焦虑间,
  忽闻马蹄裂地,探马跌入帐中:
  “报!汉军粮草尽囤於上方谷,守军不过三千!”
  司马昭骤起,眸中燃起异光:
  “此天赐良机!若夺此粮,可解燃眉之急!”
  话音未落,帐帘掀动,邓艾疾步而入:
  “不可!诸葛亮用兵如鬼,焉能露此破绽?”
  “此必是其诱敌之计,两位公子切不可中计!”
  他指向羊皮地图,有条不紊,认真地分析道:
  “上方谷形如布袋,入口险窄。”
  “若中埋伏,全军休矣!”
  “吾岂不知险?”
  司马昭咬著牙,恨恨道:
  “然军中存粮吃紧,不赌此局,难道要將士们啖土充飢?”
  兄弟对视片刻,司马师长嘆:
  “邓將军留守大营,若我二人日落未归,即刻退守祁山。”
  邓艾欲再諫,见司马昭已披甲执戟,只得领命。
  上方谷隱於崇山间,雾靄繚绕如巨兽吞吐。
  魏军轻骑衔枚疾进,谷口果然仅有零星哨岗。
  司马昭一马当先冲入谷中,见百余粮囤如山耸立,顿时大笑:
  “诸葛村夫亦有失算时!”
  忽闻山顶鼓声震天,一面“陆”字大旗迎风展开。
  “汉征西长史陆伯言在此!”
  “司马小儿,汝中吾之计矣”
  清喝声里,谷顶火箭如暴雨倾泻。
  乾燥的粮囤遇火即燃,霎时谷底化作洪炉。
  司马师急令退兵,却见来路已被滚木礌石封死。
  烈火借风势蔓延,魏卒鎧甲烫如烙铁。
  战马惊嘶人立,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
  浓烟中,司马昭见兄长鬚髮焦卷,嘶声道:
  “吾害兄至此!”
  司马师却劈手夺过副將水囊泼湿战袍,反手將弟弟推至岩隙:
  “谷壁有藤蔓可攀,汝速走!”
  话音未落,一支流箭贯穿其肩胛。
  烈焰舔舐著垂死者的哀嚎。
  谷底渭水支流竟沸腾如汤,无数魏兵跳入河中,顷刻皮开肉绽。
  司马昭蜷身石缝,眼见兄长以断枪撑地,独守三丈窄道。
  火舌卷过处,司马师回首厉喝:
  “告知父亲,司马家血脉不可绝於此!”
  忽有惊雷炸裂,豆大雨珠砸落火海。
  原来,这上方谷入口窄,腹地阔。
  两边高,中部低。
  此中地形不利於空气流通。
  一旦谷內起火,气温便开始升高,贴近地面的空气迅速受热膨胀上升。
  上层及周围冷空气则收缩下沉,从而形成强烈对流的山谷风。
  因此便会出现狂风大作的现象。
  同时,当谷底大量热气流上升到一定高度时。
  空气中的水汽又因气温降低而凝结成云雾。
  再加上柴草燃烧所產生的大量烟尘隨空气上升到天空后,又为水汽凝结提供了理想的凝结核。
  从而加速了汽的凝聚。
  这些云雾中的小水滴互相碰撞合併,体积就会逐渐变大。
  最终导致大雨倾盆的局面。
  倖存魏卒方欲欢呼,却听破空声尖啸而至——
  雨水未熄之火场中,铁蒺藜遍地翻滚,诸葛连弩机括声如蝗群振翅。
  原来孔明早算定天时,伏弩手隱於高处岩洞,专射逃生之路。
  望著刚刚脱离火海的魏军,又被连弩、铁蒺藜补刀。
  陆逊来到诸葛亮跟前,忍不住感慨道:
  “人只道李子玉多智而近妖,不成想大都督里也懂得天时。”
  “早料定今日会有一场大雨,遂提前布了连弩、铁蒺藜。”
  “逊佩服之至。”
  陆逊由衷地感嘆,对诸葛亮的这一番部署十分敬佩。
  作为东吴著名的“纵火犯”,他与诸葛亮一起设计了这场上方谷的大火。
  只是若按照陆逊的筹谋,一旦魏军中计,误入了上方谷。
  那一把大火肯定能將他们尽数烧死。
  但岂会想到会有一场天降大雨而落?
  “此亦相爷所教也。”
  诸葛亮如实回答道。
  若按照从前,诸葛亮肯定也不会在意上方谷会受天气影响。
  但诸葛亮可是亲身经歷了赤壁之战的,
  他亲眼目睹了李翊当年是如何“借东风”的。
  为此,李翊还专门写了地理著作,阐述了地理环境可能造成的天气影响。
  当时李翊叮嘱诸葛亮,要仔细专研这门学科。
  诸葛亮记在心里,从未忘怀。
  即便身在交州之时,亦常常研读。
  故在上方谷设计之后,便预料到了点火之后可能引发大雨。
  於是提前布置了铁蒺藜与连弩,进行收割补刀。
  未曾想,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看来,当初铭记相爷的教诲是对的。
  诸葛亮暗自庆幸。
  此时,司马师已身中数箭。
  仍兀自挥剑格挡流矢,终是力竭跪地。
  司马昭含泪攀藤时,最后所见是兄长浴血一笑。
  继而返身冲入箭雨,以身躯阻住追兵去路。
  残月升时,
  司马昭伏於邓艾援军马背,回首望去。
  上方谷仍有余火明灭,似兄长不瞑之目。
  邓艾嘆道:
  “诸葛亮陆逊联手,竟连天雨亦算作杀招。”
  忽觉背襟湿热,原是司马昭咬碎银牙,血泪俱下:
  “今日之仇,他日必以刘氏江山为祭!”
  谷风送来焦臭,混著崖顶汉军隱约的凯歌。
  这场大火烧尽的何止万石粮草,更將魏国的野心,炼成了灰烬。
  且说司马昭浑身焦黑,甲冑破碎,单骑踉蹌逃回魏军大营。
  及至中军帐前,终是气力不支,滚鞍落马。
  左右慌忙搀扶,只见他目眥尽裂,喉中嗬嗬有声。
  唯喉咙反覆嘶鸣:
  “上方谷……兄长……火……”
  语未竟,人已昏厥。
  帐內,司马懿臥於榻上。
  连日忧愤交加,兼之风寒入体,竟一病不起。
  恍惚间,闻得帐外喧譁。
  乃强撑起身,正见亲兵抬著人事不省的司马昭入內。
  老丞相心头骤紧,环视四周。
  不见了长子身影,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子……子上?”
  司马懿声音沙哑,以指叩榻,“汝兄何在?”
  司马昭被冷水泼醒,见父亲枯槁面容,顿时如万箭穿心。
  他匍匐至榻前,以头抢地,泣血悲鸣:
  “父亲!儿罪该万死!”
  “上方谷中伏,大哥为护我突围……身陷火海。”
  “万箭攒身……竟……竟殉国了!”
  言罢,伏地痛哭不能自已。
  司马懿闻言,如遭雷击。
  他怔怔望著帐顶,浑浊老泪纵横而下,喃喃道:
  “师儿!师儿!”
  “吾家千里驹也……”
  忽觉喉头腥甜,猛地探身。
  “哇”地一声。
  吐出大口鲜血,溅得衣襟床榻一片暗红。
  隨即身子一软,再度昏死过去。
  帐內顿时乱作一团,司马昭骇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
  “父亲!皆是昭之过!”
  “皆是昭之过啊!”
  如此昏沉数日,司马懿方悠悠转醒。
  然经此巨创,形神俱损。
  往日鹰视狼顾之姿尽去。
  唯余一具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的枯槁病体。
  司马昭日夜侍奉榻前,见老父如此,心如刀绞。
  这日清晨,亲兵急报:
  “大都督曹真携夏侯霸前来探病,已至营门!”
  司马懿眸光一凝。
  虽气若游丝,神智却霎时清明。
  他紧握司马昭之手,低声道:
  “曹子丹此来,非为探病,实为探虚实也。”
  “若见吾奄奄一息,必上奏魏王,夺我兵权。”
  “子上,助为父演一齣戏。”
  司马昭会意,连忙扶父亲靠坐起来。
  以锦被遮掩其下身,又取来温水巾帕。
  匆匆为其擦拭面容,强振精神。
  话音刚落,
  帐帘掀起,曹真与夏侯霸已大步走入。
  曹真一身鋥亮甲冑,与帐內药石之气格格不入,他拱手笑道:
  “仲达兄,闻兄贵体欠安,真特来探望。”
  “怎病至如此模样?”
  他面上虽然关心,目光却如鹰隼般,细细扫过司马懿面容与榻边秽物。
  司马懿剧烈咳嗽数声,勉力抬手还礼,声音微弱却清晰:
  “有劳……大都督掛心。”
  “老夫年迈,偶感风寒,累及大军,愧不敢当……”
  “子元他……”
  提及司马师,他適时哽咽,老泪盈眶。
  悲戚之情溢於言表。
  更显舐犊情深,反倒让人不忍怀疑。
  曹真假意宽慰:
  “仲达节哀,司马小將军为国捐躯,英名永存。”
  “还望保重身体,军中大事,尚需仰仗老將军。”
  他环视帐內,见兵器架擦拭如新。
  案上军报堆放整齐,心下略疑。
  司马懿喘息道:
  “大都督放心……待老夫稍愈。”
  “必亲往辕门……整军经武,以报国恩……”
  言毕,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来。
  司马昭在一旁適时递上药碗,动作沉稳,面露忧色却无慌乱。
  曹真又虚言问候几句,见探不出更多破绽,便起身告辞。
  司马懿执意要司马昭代送至帐外,做足礼数。
  一出大营,
  曹真脸上悲悯顿消,转为冷峭讥誚。
  他对身旁夏侯霸低语道:
  “仲达此獠,分明已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却还要强撑场面,怕我夺他兵权耳。”
  夏侯霸皱眉:
  “大都督,司马懿虽败,余威尚在。”
  “其子司马昭亦非庸碌之辈。”
  “我等当如何应对?”
  曹真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寂静的中军大帐,冷笑道:
  “急什么?诸葛孔明一把火,虽未取其性命,却已烧断他的根基。”
  “丧子之痛,重病缠身,他还能撑得几时?”
  “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待其自毙。”
  “届时,这汉中兵马,自然尽归我手。”
  “传令下去,各部谨守营寨。”
  “无我將令,不得妄动!”
  言罢,扬鞭策马而去。
  夏侯霸紧隨其后,心中却隱隱觉得。
  帐中那垂死的老者,目光深处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如蛰伏之蛇。
  司马懿这老鱉,似乎还在憋著大招没出。
  而帐內,听得马蹄声远,司马懿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
  瘫软在榻上,唯有一只手死死攥住被角,指节发白。
  他望向虚空,喃喃如囈语:
  “子元……曹真……诸葛亮……”
  “好,好得很……”
  一旁司马昭垂首而立,眼中悲愤与决然交织。
  司马懿病臥帐中,气息奄奄,然心头明镜也似。
  他深知曹真如饿狼环伺,只待自己咽气,便要吞併司马氏根基。
  这一日,
  药盏方罢,他紧握司马昭之手,目射寒光:
  “曹子丹欺我病篤,然虎死威犹在。”
  “吾当效重耳在外而安之计,诱其入彀。”
  司马懿知道自己命不长了,
  但绝不能让曹真在自己死后,夺了自己的兵权。
  因为曹家人肯定不能像司马家人那样,尽心竭力的北伐。
  於是,司马懿强撑病骨,令左右以锦袍裹身。
  乘肩舆,直入曹真大帐。
  曹真正与夏侯霸议事,见司马懿至,心下惊疑,面上却堆起关切:
  “仲达兄病体未愈,何故亲临?”
  司马懿颤巍巍拱手,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大都督……诸葛亮分兵运粮,陇西有支偏师露了破绽。”
  “此天赐良机,愿与都督合兵击之,或可扭转战局。”
  曹真捻须冷笑:
  “诸葛多诈,安知非诱敌之策?”
  “仲达兄莫要病中误判。”
  “老夫以项上人头作保!”
  司马懿陡然提高声量,隨即剧烈咳嗽。
  “彼运粮队旌旗不整,士卒疲敝……咳咳……”
  “老夫详查旬月,绝无差池!”
  “若都督疑惧,懿愿亲为前锋!”
  曹真暗忖:老贼欲拼死一搏挣军功,我且坐观其败。
  便假意应承道:
  “既如此,真为兄压阵。”
  “若果有战机,必挥师接应。”
  三日后,渭水之滨。
  司马懿臥於革车之上,面色青白如鬼,却亲自督阵。
  魏军如狼似虎扑向汉军运粮队,果然如探囊取物。
  汉將张苞佯败后撤,弃輜重无数。
  曹真登高望见,抚掌大笑:
  “司马老儿竟赌贏了!”
  当下欲提兵追击,司马昭却按剑拦马:
  “大都督!家父抱病破敌,都督岂可夺功?”
  曹真勃然作色:
  “本督为国之柱石,岂容小儿置喙!”
  忽见司马懿乘舆而至,喘息道:
  “子上无礼……大都督若欲建功,懿愿让此功劳。”
  “只求都督念我父子苦战,他日朝中多予周全……”
  言毕以袖掩面,状极悲愴。
  曹真志得意满,朗声道:
  “仲达放心,真必不负君!”
  遂尽起精骑,追亡逐北而去。
  夏侯霸諫曰:
  “司马懿奸猾,都督慎之!”
  曹真马鞭直指溃军:
  “彼辈丟盔弃甲岂能做偽?”
  “今日必生擒诸葛亮,以雪国耻!”
  追至木门道,地势骤险。
  曹真猛醒勒马时,已闻山顶鼓声震天。
  诸葛亮羽扇纶巾,现身崖顶,见是曹真。
  乃对姜维嘆曰:
  “伯约请看,司马仲达竟送曹子丹入彀,借刀杀人之计炉火纯青矣。”
  姜维按弩应道:
  “都督,曹真虽非司马懿,亦魏国栋樑。”
  “除之,可断魏王一臂。”
  “然也。”
  诸葛亮羽扇轻挥,“便成全仲达这步棋吧。”
  霎时间,伏弩齐发,滚木礌石如雨。
  曹真左衝右突,身中三箭犹自血战。
  魏军被狭谷挤压,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夏侯霸拼死护主,哭喊:
  “都督!中司马老贼计矣!”
  曹真仰天喷血,恨声道:
  “吾死后,司马必篡魏室,吾不甘心吶。”
  语未竟,一支弩箭贯喉而过。
  魏军见状大溃,尸塞木门道,渭水为之赤。
  消息传回魏营,司马懿正由司马昭侍药。
  闻报掷碗於地,顿足痛哭:
  “天丧大都督!国家失此柱石,如折栋樑!”
  哭至昏厥,帐下诸將无不感其忠义。
  及夜,司马昭密问:
  “父亲既除曹真,何故悲切如此?”
  司马懿拭去泪痕,目露精光:
  “曹真虽死,其党尚在。”
  “今番既除大患,又得悲名,方是万全之策。”
  忽闻帐外风啸似鬼哭,他遥望木门方向,幽幽道:
  “接下来,该与诸葛都督下完这盘棋了。”
  渭南秋风捲起血腥,三十里外五丈原上。
  诸葛亮轻轻落下最后一枚棋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