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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军事 > 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 第583章 永和不和
  第583章 永和不和
  汉帝刘保继位第十二年,自觉前些年天下平稳,政策也得到良好推行,后宫中也出现第一位有孕妃嬪的皇帝,十分高兴的改年號为“永和”,以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期望。
  可惜,世事总是无常,从不因为君主的意志而发生转移。
  沉积百年之久的问题,在永和元年刚刚开始的时候,便成堆的爆发起来。
  先是因官员决策失当,態度恶劣,引发了西边羌人的再度反叛。
  朝廷不得不將这些年积攒起来的財富,投入到平定羌人的战斗中去。
  再是南匈奴单于率军南下,在边疆进行劫掠。
  而究其原因,也与羌人叛乱的缘故一样一新任的五原郡太守陈龟,是个性格激烈,行事很少考虑后果的人。
  他初到任,便认为边疆长久不断的蛮夷袭扰问题,全在於匈奴单于的御下不严,丝毫不管大汉的边境线何其漫长,生活在周边的族群又何其眾多,只一味的责怪匈奴。
  於是,陈龟便派出使者,找到现任的匈奴单于,对之大声呵斥,並要求其自杀。
  已经依附大汉多年,对汉军天威极为恐惧的单于也不知是胆怯软弱,还是顾全大局,最后竟然真的选择了自尽,让其兄弟继任为了新单于。
  然而新单于上位后,心中甚为不安。
  毕竟汉朝的太守今天可以逼他的兄长去死,明天也可以逼他去死。
  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安分了许多年的匈奴人,很快又躁动起来。
  再之后,又有西南夷不满於年年增高的赋税而叛乱。
  大汉好不容易缓和的財政,在短时间內,又迎来剧烈挑战。
  “內忧还没有完全解决,外患又不断兴起,难道我大汉的天命,当真要迎来衰败了吗?”
  皇帝被接二连三的奏报,从“自已能生”的喜悦中打击出来,转而又颓唐起来。
  也许真的有“国运”存在,也许是冥冥中的鬼神,已经厌倦了享受天下三百余年的汉室,看著自己费十多年,好不容易积赞起来,却又迅速空虚下去的国库,皇帝心中满是苦闷。
  张衡劝慰他说,“天地的运行,有他自己的道理。”
  “当世之人只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好。”
  外患皆兴起於人祸,而人祸通过努力,是可以平息下去的。
  张衡不希望一时的不顺,动摇了皇帝的心志,让识纬之风再次吹遍中原。
  要知道,在前汉成哀之时,中央之国便流行起了那含含糊糊、意味不明,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纬之说。
  王莽之后能够夺权篡位,也有它的缘故。
  等到光武中兴,大汉世祖的武功,固然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但昆阳之战时,那一场到来的恰到好处的狂暴风雨,坠落的恰到好处的天外陨石,实在让人忍不住感到震惊,並琢磨起额外的东西。
  不然的话,当时兄长被杀,本人也被更始帝排斥的光武帝,哪里会那么容易,得到河北豪强的支持与依附?
  难以琢磨的纬,配上同样难以琢磨的人心,那可太適合了!
  而今汉建立后,为了巩固统治,维护江山社稷,歷代帝王也有意无意的利用纬,来增强身上的神秘感,將“天命定於刘氏”的概念,灌输到天下人的脑子里。
  这使得格物的学说,推行的並不容易。
  张衡还有他的前辈王景、王充,以及一些太平道的道士,多次对这种玩意进行击反对,奈何总有人会说:
  “你们就一群读书念经的,能有我懂鬼神传达的隱秘信息吗?”
  因此,张衡很担心,如果皇帝消沉起来,褪去了属於年轻人的稜角和进取之心,变得圆润,变得世故,那先前的很多东西,都会迎来失败的结果。
  皇帝知道这位老臣的忧虑,对此只是苦笑了一番,勉强打起了精神。
  “战事不断,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司空不必担心!”
  他这样说著,又去处理起了政务。
  直到他累的打了个哈欠,肚子也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向细心的中常侍曹腾很快为皇帝取来食物和热水,好帮助君主恢復精力。
  皇帝就著温热的巾布擦了擦脸,忽然想起什么,对曹腾说道:
  “你最近有了个儿子?”
  “回陛下,是这样的!”
  曹腾得到皇帝的关心,当即眉开眼笑起来。
  即便从小入宫,早就养成了细致稳重的脾气,可一想到自己有儿子这件事,他的神情之中,仍旧显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愉悦和得意。
  “族里有个失了父母,也没有长辈愿意照顾的孩子,於是便商量著,过继到了我的膝下。”
  他是前汉开国功臣曹参的后人,论说源流,本该过上閒散舒適的富家翁日子。
  奈何家族传承日久,人口繁盛,自然跟著分出了內部的兴衰。
  曹腾是家族的分支出身。
  原本,他跟嫡脉关係並不亲近。
  不过等到他做了皇帝身边的亲信,成为了大汉有名的宦官,嫡支便主动凑了上来。
  这次过继,为曹腾张罗子嗣香火的事,也是由於热情的嫡脉。
  曹腾承他们的情,这些年关係自然变得亲近。
  皇帝看著他满面的笑容,本想警告內廷宦官,少与外面的臣子往来。
  但想起曹腾是祖母邓氏拣选出来,服侍自己的老臣,只沉默了一会。
  最后,他嘆息道,“你都有了子嗣,朕这里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他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是个身体有些屏弱的女孩。
  皇帝自然疼爱她,可没有儿子这件事,仍旧让他十分苦恼,毕竟刘氏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曹腾听了,当即收敛笑容,不敢说话了。
  自章帝起,汉室便跟受了巫蛊诅咒一样,要么生的子嗣稀少,要么生出来也多有天折。
  皇位传承,光是看上去,就十分艰难。
  由此言之,当年安帝废独生子,海选太子的做法,是何等的震惊世人。
  而曹腾侍奉皇帝左右,更是知道后者在意识到自已继承了祖先的“屏弱”后,於后宫中费了多少心思。
  他顺应医者的教导,从民间寻找有过生育,並身强体壮,年岁成熟的女子入宫,以求稳固皇室的下一代。
  这让本就不满皇帝压抑自己的世家,发出了更多的不满言论。
  今汉的皇后,即便算上阎氏,那也都是世家出身。
  哪有从民间找人的?
  如果真的让民间女子生下下一任皇帝,那他们的富贵又拿什么来保障?
  因此,当皇帝后宫传出喜讯,那有身孕的人也的確是民女后,梁的兄弟梁冀直接忍不住进宫,暗示她为家族考虑做点什么。
  梁听懂了之后,极为恼怒的驱赶了他。
  她的父亲梁商听说了儿子做的蠢事,也抄起棍子將之狠揍了一顿,几乎要被气晕过去。
  梁翼被打的起不了身,哀声连连。
  梁商想要继续打他,却被其他人拉开。
  另一个梁不疑趁机上前,背起屁股开的兄长跑路。
  老父亲便只能捂著胸口,脸色苍白看著两个儿子远去的背影,悲伤的说道:
  “梁氏迟早要毁在梁冀这个小子手中啊!”
  “天子的家事,他竟然也敢插手,还不与家里人商量真是个孽障!”
  梁氏的兴盛,来源於梁贵人生下的和帝。
  而在此之前,梁氏已经因为和帝的出生,受到了皇室爭权的波及。
  善妒霸道的竇皇后,不仅逼杀了梁贵人,还將梁氏一路流放到了交趾那边。
  梁商出生在家族流放的路上,还在交趾生活了几年。
  他因此知道,皇家的事务,不是一般人可以插手的。
  他们家能够得到和帝的亲近,成为眼下地位显赫的外戚,已经是受到祖先的福泽庇佑了。
  再贪图更多,只会物极必反,让家族走上毁灭的道路。
  “你们今天不让我打死梁冀这个混帐,来日受他牵连,至於丧命,也不要怪我!”
  说罢,身体本就不好,也著实上了年纪的梁商,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听到医者说他中风偏瘫了的消息。
  就在皇帝长女出生前的不久,梁商已经去世。
  皇帝还派人过去吊过这位一直谨守本分的长者。
  “陛下身体康健,又正值青壮之年,必然会子嗣昌盛的!”
  回到眼下,见皇帝一直闷闷不乐,曹腾只能开口安慰他。
  皇帝隨意的应了一声,继续看起了奏疏,没有再纠结这个沉重话题。
  而之后的一段日子,他也没空再去抱怨自己的“无能”了。
  因为宋国的使者,再次来到了中原,並对皇帝提出了新的要求。
  “宋国邀请中原的学者,前往西海与新夏、泰西等地之人,交流格物之学—”
  “大司空,此事你怎么看?”
  朝堂之上,皇帝將宋国的国书发放给三公和六曹尚书,让他们议论这件事情,並著重点名了当世的格物大家、大汉的大司空、水利大师、研发了活字印刷术以及地动仪的张衡。
  张衡没有当即作答,只接过復录的国书,细细观看了起来。
  其上內容,是宋国皇帝广邀诸夏同族,以及罗马这个被秦、汉相继赠送“有类於我”的半个亲族,前往西海,匯聚於安都城中,效仿当年秦、夏、汉三国共编典籍,並统一度量衡的先例,將格物之学真正的確立起来一中原的汉朝,格物之学虽有王景、王充、张衡相继传承,但终究多依赖於个人的力量,学宫中培养的弟子,碍於长久的独尊儒术,碍於那些已经凭藉经学,获得了太多利益的“先富者”,迟迟无法形成一个类似儒、墨那样,有力团结、传承有序的学派。
  但西海不同。
  西海水土多有贫瘠之处,偏偏疆域广阔,又位於丝路重要地带,因此其国对於提高交流效率的办法,向来是十分重视的。
  这使得西秦之时,西海在数算、天文、匠造等等方面,都有超出其他地区的跡象。
  加上秦国没有独尊儒术,被赶出中原,换家西海后,也对“独尊法家”进行了反思,是以思想开放,不拘一格,只求经世济用就好。
  在西秦覆灭之前,西海便涌现出眾多,承载了相关知识的书册。
  还因为邻近的泰西罗马,治下征服的原有族群,也多用较为抽象的符號文字,所以西秦的学者在吸收了其中精华之后,还创造了具有十足“夷风”,但著实好用好记的特殊数字,进一步便利了西海学者在数算、匠造上的研究。
  虽然动乱之时,让这样的研究被迫中断,但宋国建立后,开国的太祖武皇帝赵裕又帮助其重新延续了起来。
  用这位的话来说,包含数算、天文等等实用之物的格物学,不仅有利於治国益民,还能够帮助西海取得“天命”。
  毕竟天命也是源於人心的东西,跟识纬一样看不见摸不看,很多时候,只要说服了別人,获得了认可,就可以宣称自己拥有了“天命”。
  总的来说,跟辩经没什么差別。
  不过,在辩论儒家经典这件事上,西海学者肯定比不上吃这碗饭二百多年的中原同行,也略逊於承平多年,能潜心钻研其中奥妙的新夏亲友,所以“就让他们辩他们的,我们辩我们的!”
  “不跟他们说儒家的玩意,用实打实的格物跟他们摆阵仗,攻击他们的薄弱处!”
  宋太祖当时,只挥著手,对自己魔下的一眾智囊文臣、谋士学者说道。
  “西帝问鼎之心不死,果真是贏秦之后。”
  看罢,张衡直接下了定论。
  虽然“问鼎”的是楚国,但最终覆灭了周室的,还是秦国。
  这两家还世代联姻,並排坐“我蛮夷也”的桌子,因此不必过於较真。
  张衡忽然想起南边的越国。
  那才叫真的“秦楚结晶”
  皇帝心里也跟著想起,明帝时期那位上下跳,光谋反就计划了几次的广陵王刘荆。
  只能说强强联合,串出来宋国赵氏,著实给汉家带来了烦恼。
  “不如先与之辩论比较一番。”
  “试探西海在这方面的能力。”
  大汉从和帝时,有了扶持格物之学的倾向。
  邓太后之时,设立学宫,有了相应的教育体系。
  及至当今天子,更通过考试选拔,促其更加发展。
  哪怕规模在短暂的数十年间,未曾壮大为显赫学派,但集合其中精华,倒也不怕宋国这次带过来的几位学者。
  张衡可还活著呢!
  “那就依卿所奏!”
  皇帝挥了挥手,同意了张衡的话。
  他还揉了下自己的眉心,觉得大汉的外患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