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准巫王的力量(六合一)
翡翠小楼的会客厅中,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射进来。
罗恩刚刚坐定,伊芙便端著茶盘走了进来。
黑髮公主为他斟好茶,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开始匯报修炼进度。
相反,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搅动著自己杯中的茶水。
罗恩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嗯——.算是吧。”
伊芙抬起头,语气里带著试探:
“导师,您还记得—之前给我讲过您在学徒期的经歷吗?”
“当然记得。”
“那.”
少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您还记得自己讲过当时收留了一个女孩吗?好像叫——”
“你是说莉莉婭?”
罗恩挑了挑眉,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名字。
见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伊芙的眼晴微微亮了起来:
“我最近在图书馆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起初我並不知道她就是那个莉莉婭,只是觉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是觉得,能在『静默之厅』那种冷僻角落里遇到同类,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静默之厅?”
罗恩来了兴趣。
那个地方,確实不是普通学徒会去的地方。
“是的。”
伊芙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我一直很好奇导师您当年是如何完成『本真途径”晋升的。
那些记载虽然零碎,却像谜题一样吸引著我。”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
“那天,我正在翻阅一份关於混沌血脉影响的推论。
突然发现角落的另一个书架前,有个穿著朴素的女孩,也在专注地研究著类似的內容。”
伊芙的眼中露出回忆之色:
“说实话,当时我挺惊讶的。
静默之厅』本就少有人来,更別说研究这种『异端邪说』了。”
“出於好奇,我走了过去。”
她的语调变得生动:
“我看到她手中拿著的,正是那份我刚刚读过的孤本。
而且,她看得极其认真,眉头紧锁,完全沉浸其中。”
“那种专注的神情——”
伊芙抬起头看向罗恩:
“让我想起了导师您在研究古籍时的样子。”
罗恩轻笑:“所以你就上前搭话了?”
“也不算搭话。”伊芙狡点地笑了:
“我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正在读的段落,然后—”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冷淡客观的语调说道:
“『这份记录的第三段,关於混沌血脉在仪式中的作用推论,是错误的。罗恩·拉尔夫讲师应该是在进阶月曜级以后,才获得的混沌相关血脉。』”
“然后呢?”
罗恩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那个女孩就像被嚇到一样,猛地抬起头。”
伊芙模仿著当时莉莉婭的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先是惊讶,然后是警惕,最后——变成了某种近乎渴求的好奇。”
“她问我:“您怎么知道?这在记载中明明——”
伊芙的笑容变得温和:
“我说:“因为我认识他。』”
“那一刻,她的表情—”
伊芙轻声说道: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罗恩放下茶杯,开始认真倾听。
“我们就这么聊了起来。”
伊芙继续说道:
“关於本真途径的机制,关於那些失败案例的教训,关於——导师您的传奇经歷。”
她的语调中颇有些与有荣焉:
“能够和一个同样对这些『异端知识”感兴趣的人交流,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在学院里,很少有人敢和我进行真正平等的学术討论。
可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我们只是两个热爱知识的研究者。”
伊芙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管理员来提醒闭馆。临走时,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莉莉婭。』”
伊芙抬起眼帘,看向罗恩:
“我当时心里就有了猜测,这会不会就是导师您提过的那个学生?”
“不过我没有立刻確认,只是——
她有些挪输地笑笑:
“只是想看看,这个女孩究竟有什么特別之处,值得导师您特意提起。”
罗恩也被勾起了兴趣:
“那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伊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她对魔药材料的理解,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
不是死记硬背的理论,而是某种更接近本质的洞察。”
“后来,我们经常在图书馆见面。每次交流,我都能从她那里获得一些全新的视角。”
伊芙放下茶杯,语气变得郑重:
“直到有一天,我才確认了她的身份。
当她出现在『荆棘之釜”,成为我的助理时。”
“你的助理?”罗恩有些意外。
“是的。”伊芙苦笑著点头:
“说实话,那一刻的气氛真的很尷尬。
在图书馆里,我们是平等的学术伙伴;
可在工坊中,身份的差距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她看到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伊芙的声音变得柔和:
“我能看出她眼中的挣扎。是该像在图书馆那样自然交流,还是恪守助理的本分?”
“那你呢?”
“我”伊芙沉默了片刻:
“我走过去,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图书馆见。』”
“然后我就看到她整个人都鬆了口气。”
少女轻声说道:
“导师,身份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一道无形的墙。
可有时候,它也只是一层可以穿透的纱幕。”
罗恩点了点头,开始理解伊芙想要表达的意思。
“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真正让我惊讶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语气变得认真:
“导师,您知道吗?我的【钥匙魔药】一直有个致命的缺陷。”
“技术层面称得上优秀,可就是缺少那么一丝与灵魂的『共鸣”。
奥古斯都副教授说,是因为我的王冠氏族血脉太过强大和纯粹,压制了材料的灵性。”
伊芙转过身:
“我试了无数方法,却始终无法突破。那段时间——我几乎要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她的声音变得轻柔:
“莉莉婭在给我递送『梦境根须”时,她凑到我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
“殿下—我感觉,它好像———.不太喜欢被修剪得这么整齐。””
伊芙看向罗恩:
“您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就像——·就像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周围那些人的表情更精彩:
有人瞪大眼晴,有人捂著嘴偷笑,还有人已经在等著看莉莉婭怎么被骂了。”
“可我—”
她的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我突然明白了!问题根本不在技术,而在心態!”
“我一直在『掌控』”材料,而不是“倾听”它们!”
伊芙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个圈,裙摆飞扬:
“那一刻,我看著莉莉婭那张紧张得发白的脸,突然就想笑。”
“我对她说:『下班后,来我的休息室,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您猜她什么反应?”伊芙坏笑著:
“整个人都快哭了,肯定以为我要『秋后算帐”。”
“可当我真的把她拉到休息室,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
伊芙学著自己当时真诚的语气:
“『莉莉婭,教教我,你是怎么听懂它们的话的?』”
“那姑娘整个人都懵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
黑髮公主的笑容变得温柔:
“然后她留下眼泪,一边擦眼角一边说:『我还以为殿下要惩罚我——”””
“真是个傻瓜。”她轻声说道:
“从那天开始,我们就真正成为了搭档。
我提供理论和技术,她贡献直觉和感知。”
伊芙重新坐下,眼中满是回味:
“我们保留了『梦境根须”的原始形態,只是轻柔地梳理它们。”
“我们改变了每一个细节,重新定义了每一个步骤—”
她看向罗恩,眼中满是自豪:
“现在,我的【钥匙魔药】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副教授说,这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定製魔药。”
“可我知道。”伊芙的声音变得郑重:
“如果没有莉莉婭,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她站起身,走到罗恩面前,认真地看著他:
“所以,导师—”
少女的眼中闪烁著期待的光芒:
“您能再帮帮她吗?就像当年您帮我一样。”
“她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被埋没在那个偏远的森林里。”
罗恩看著眼前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欣慰。
曾经那个被病痛折磨、连未来都看不到的小公主。
现在已经学会了为他人著想,甚至愿意为了一个朋友向自己请求。
“我会考虑的.”他只能如此答道。
“我就知道导师您不会拒绝!”
伊芙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现在就在『荆棘之釜”。
我早就和她约好了,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导师,您可不能让我失望哦!”
少女狡点地眨了眨眼。
但罗恩听到要见到莉莉婭,心中却有些思绪翻涌。
那个在黑雾丛林中被他救下的女孩,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魔药天才。
可回想起当初的匆匆告別,他確实感到有些愧疚。
作为引导她真正踏入巫师世界的引路人。
自己在她最需要指导的时候,却因为急於追求力量而自顾自地离开了。
黑髮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导师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她狡点地笑了笑:
“导师,您是不是在想,自己这位“领路人”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罗恩被她一语中的,只能摇头失笑:
“確实如此。当时我太急於寻求突破,忽略了作为导师的责任。”
“其实莉莉婭从来没有怪过您。”
伊芙突然极为认真的说道:
“相反,她总是说,如果没有您当时的收留和指导,就不会有今天的她。”
她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对了,她现在就住在曙光港的旅舍。
我原本邀请她住在这里,毕竟翡翠小楼房间很多,可她却拒绝了。”
“说什么『不能给殿下添麻烦”,真是个固执的傢伙。”
伊芙注意到罗恩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过来,心中暗喜,继续说道:
“下次『荆棘之釜”开课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起来,导师您还记得当初自己在水晶尖塔教授的精英班吗?”
“当然记得。”罗恩的眼中露出些许怀念。
“天赋最高的赫曼学长,目前也差不多能够进阶正式巫师了。”
伊芙的语调中带著某种得意:
“虽然没机会进入『荆棘之釜”。
可因为导师您的声望,还有我的一些小小帮助,他排队“钥匙魔药』的顺序也快要到了。”
“其他几个学生的情况也都不错,只是—.—”
她的声音中带著些遗憾:“他们总是在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
正当气氛逐渐缓和时,房门轻柔地被推开。
两道身影鱼贯而入一一塞西莉亚和卡罗琳。
塞西莉亚依然保持著那种近乎强迫症的优雅,每一个动作都精確到分毫。
卡罗琳则显得更加谨慎,眼睛中有著明显的志芯不安。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著围裙的边角,这个微小的动作暴露了內心的紧张。
“拉尔夫—讲师。”
塞西莉亚率先开口,声音中带著她標誌性的冷淡,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彆扭: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您看起来——”她似乎在斟酌措辞:
“比在元素之夜时更加-强大了。”
卡罗琳在塞西莉亚身后微微躬身,声音如蚊纳般细小:“拉尔夫大人,您好。”
这个场面確实有些尷尬。
曾经的月曜级巫师,如今却要以女僕的身份面对这位同台竞技的“敌人”。
身份的落差,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罗恩看著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记得在元素之夜时,塞西莉亚的高傲与完美主义,卡罗琳的疯狂与冷酷。
如今她们却站在这里,穿著特製女僕装,神情中带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顺?
“塞西莉亚,卡罗琳。”
罗恩还是主动开口:“听说你们在这里过得不错?”
“是的,拉尔夫讲师。”塞西莉亚的回答依然简洁:
“殿下对我们很好,这里的生活———比我想像中更加充实。”
卡罗琳则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殿下让我们找到了—·新的价值。”
她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带著某种发自內心的感激。
伊芙在一旁看著这微妙的三方对话,嘴角勾起狡点的笑意。
她很享受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
两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月曜级巫师,如今都要在她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
“说起来——”罗恩突然想起什么:
“自从塞西莉亚和卡罗琳来了之后,我好像就没再见到过弗兰卡了?”
提到这个名字,伊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她犹豫片刻,才轻声说道:“弗兰卡她在几个月前,不告而別了。”
“不告而別?”罗恩皱起眉头。
以他对弗兰卡的了解,这个忠诚的半龙人女僕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
“她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张手写的便条。”
伊芙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说她听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悲鸣”,似乎是她的某个重要『血亲”遭遇了危险,她必须立刻赶回去。”
“血脉的召唤———”罗恩若有所思。
“我们动用了所有情报网络,都无法追踪她的去向。”
伊芙无奈地摇摇头: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母亲说,龙种的血脉召唤通常意味著族群面临重大危机,弗兰卡可能已经回到了保菌种家族的隱秘棲息地。”
塞西莉亚在一旁轻声说道:
“那天早上,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了空间壁垒。
等我们赶到弗兰卡的房间时,只剩下那张便条和——一地龙鳞。”
话题的转变,让气氛变得更加沉凝起来伊芙看著罗恩,郑重地说道:
“导师,我的【钥匙魔药】已经趋於完善,最多再过两三个月,我就將举行晋升仪式。”
她的紫水晶眼眸中充满了期盼与依赖:
“仪式之后,按照约定,我也將正式继承尤特尔爷爷的『虚骸残构”。”
提到尤特尔教授,那场託梦般的“雪原传承”再次浮现在罗恩眼前,让他心中微微一痛。
火种的传递,荒原中的告別,老人蟎珊而去的背影——
“这两场仪式,对我而言,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伊芙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我希望—您能作为我最重要的长辈,亲临现场,为我见证。”
“这是我的荣幸,伊芙。”
他隨即补充道:
“不过,在参加完你的仪式,处理完中央之地的一些事情后,我可能还是会回到深渊观测站那边去。”
伊芙听后並未失望,反倒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
“我知道您志在远方。”
少女站起身,自然地走到罗恩身后:
“深渊的奥秘,纪元的秘密,这些確实比陪伴一个学生更加重要。”
她的声音中有著超越年龄的理解和宽容:
“可是在那之前,长途跋涉的导师,也需要放鬆一下。
说起来,我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为您进行“精神按摩”了呢。”
塞西莉亚和卡罗琳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她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属於这对特殊的师生。
罗恩没有拒绝。
他闭上眼晴,靠在舒適的躺椅上,任由身心都沉入一种久违的放鬆状態。
他感觉到,伊芙那已经无比凝练的精神力,从他身后缓缓延伸而来。
那不再是魔噬时期那种稚嫩的、试探性的触碰取而代之的是化作了数十条纤细、柔韧、却又充满了生命力的半透明精神触鬚。
这些触鬚如最温柔的、带著微光的丝绸。
轻柔地、精准地,探入他那因长期高度思考和压抑悲伤而紧绷的精神力场之中。
与以往的按摩不同,这一次伊芙的技艺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些精神触鬚,以一种极其精妙的频率,轻轻地“揉捏”、“梳理”著他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思绪。
每一次触碰都带著说不出的温柔,每一次抚摸都传递著无声的安慰。
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放鬆,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拥抱”。
伊芙没有试图探入那些最私密的回忆。
只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去“亲吻”和“抚慰”那些伤痕的边缘。
她的触鬚如母亲的手掌,轻抚著受伤孩子的额头;
又如恋人的唇瓣,在黑暗中给予无声的安慰。
罗恩能感觉到,自己所有的戒备、疲惫,乃至內心最深处的孤独感,全都在这场无声的、极致的亲密交融中,被缓缓地疗愈、融化。
按摩结束,伊芙收回了精神触鬚,脸颊上带著一抹动人的红晕。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闪烁著某种满足而羞涩的光芒。
罗恩睁开眼睛,看向身后的伊芙。
少女的面颊緋红如晚霞,眼中有著刚刚经歷了深度交融后的迷醉与眷恋。
“谢谢你,伊芙。”
“这是我应该做的,导师。”
伊芙的声音同样轻如羽毛,却带著一丝颤抖:
“您的灵魂真的很美。”
这种深度的“神交”中,意识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罗恩能感受到少女內心的每一丝颤动。
她对未来的憧憬,对力量的渴望,还有对他那份深藏却炽热的感情。
而伊芙也能感知到他精神世界的广阔与深邃。
那些宏大的规划,沉重的责任,以及——对她这份独特的温柔。
这种精神层面的交融,远比肉体的接触更加亲密、更加深刻。
与此同时,维塔尔星域边陲,“君主號”旗舰的指挥室內。
卡桑德拉站在星图投影前,紫色眸子中倒映著无数闪烁的光点。
胜利,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塔主,第七舰队刚刚传来捷报。”
副官的声音在指挥室中迴响:
“维塔尔第二执政星已完全陷落。
敌军在接触到我们的『信息载体”后,整支舰队在三小时內发生集体叛变。他们现在正在攻击自己的母港。”
卡桑德拉轻抚著手中的权杖,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七次类似的报告了。
维塔尔人引以为傲的“集体意识”,在她精心调製的“认知病毒”面前,就像豆腐般不堪一击。
更讽刺的是,他们越是团结,越是依赖彼此的精神连接,病毒的传播就越迅速,破坏就越彻底。
“万筒”行动的成功,让整个维塔尔共和国的指挥体系瘫痪。
失去了统一协调的舰队如散沙般各自为战,而塞德里克那恶毒天才设计的“思想瘟疫”,又让这些散沙连基本的抵抗意志都丧失殆尽。
“这场战爭,已经从『征服』变成了“收割”。”
卡桑德拉在心中自语:
“我们甚至无需动用真正的武力,敌人就会主动投降,主动自毁,主动为我们打开一切防线。”
星图上,代表巫师联军的蓝色区域如恶性肿瘤般迅速扩张。
而维塔尔共和国的金色领土,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著。
按照这个势头,最多再有几个月,整个维塔尔文明就会从宇宙中彻底消失。
然而,就在此时,星图上出现了一个异常现象。
在维塔尔共和国的最边睡,那些最古老、最偏远的星域中,竟然还有大约十分之一的队保持著完整的编制和清醒的意识。
更奇怪的是,这些舰队並未选择分散逃亡或者负隅顽抗。
相反,它们正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有序地向著一个特定坐標集结。
“『摇篮”——”
卡桑德拉凝视著那个在星图上,被標註为禁区的神秘星域:
“传说中所有星空巨兽的安息之地,维塔尔人的圣所。”
这个地方在过往的情报中多次出现,却始终笼罩著迷雾。
据说那里就是维塔尔文明的守护神一一“星域主”的棲息所。
可对卡桑德拉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敌人正在那里集结最后的力量,试图进行垂死挣扎。
“召集军事会议。”
她的声音在指挥室中响起:
“就这个异常现象,我需要听取各部门的分析报告。”
半小时后,“君主號”的战略会议室內座无虚席。
联军的核心將领通过实体或投影的方式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根据我们的情报分析,”
首席战术官摊开一份厚重的报告:
“那些向『摇篮』集结的维塔尔舰队,全部来自他们文明的『原教旨』派系。
这些人对星空巨兽的信仰最为虔诚,血脉纯度也最高。”
“更关键的是。”
情报部长补充道:
“我们投放的所有“认知病毒”载体,在接近这些舰队时都会莫名失效。
就像就像有某种力场在保护著他们。
卡桑德拉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现象,確实出乎她的意料。
按照塞德里克的理论,“认知病毒”针对的是“可能性”和“变量”。
理论上,任何具备独立思维的生命都应该受到影响。
正当议会陷入沉思时,一个年轻的声音通过远程通讯打破了沉默:
“塔主,请允许我提出一个警告。”
那是艾略特·万德尔,如今卡桑德拉魔下最年轻的情报官。
他的“聆听之风”天赋,能够捕捉到常人无法觉察的异常。
“说。”卡桑德拉简洁地命令道。
“我的天赋显示,『摇篮”周围的时空曲率正在发生剧烈变化。”
艾略特的声音中带著明显的担忧:
“那里的因果律、概率流、甚至是现实的基础结构,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的“固化”状態。”
他说到这里有些卡壳,似乎在组织语言:
“塔主,您应该知道,我们的『认知病毒”本质上是一种基於『不確定性”的武器。
它需要在『可能性』的海洋中游弋,通过创造矛盾和衝突来发挥作用。”
“可在『摇篮”那种环境下——”
艾略特的语调变得凝重:
“一切都被某种绝对的意志所『锁定”。
那里只有唯一的真理,唯一的可能性,唯一的答案。”
“在那样的地方,我们的病毒將彻底失去效力,甚至可能从概念层面被直接『否定”。”
这个警告,让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艾略特话语中的含义:
如果他的判断正確,那么卡桑德拉最大的战略优势將在“摇篮”面前失效。
深谱兵法的副官立即提出建议:
“塔主,既然对方选择龟缩在那种特殊环境中,我们完全可以採用围困战术。
切断他们的补给线,让时间成为我们的盟友。”
“或者我们可以动用『歼星”级別的战略武器,”
另一名將领补充道:
“从远距离对整个星域进行饱和打击,避免进入对方的『主场”。”
这些都是稳妥而理性的建议。
可卡桑德拉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们都想错了。”
她站起身,走到星图前,伸手抚摸著那个標註为“摇篮”的光点:
“维塔尔人选择在那里集结,表面上看是在寻求庇护,实际上却是在进行一场最大规模的『唤醒仪式”。”
“他们想要叫醒沉睡的『星域主』,让这个古老的『神明』来对抗我们的『瘟疫』。”
卡桑德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兴奋:
“可他们不知道,这恰恰给了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转身面对眾人,眼中的光芒如燃烧的星辰:
“与其让病毒去一个个感染那些零散的『信徒”。
何不让我亲手將『病毒”的源头,直接注入他们『神』的大脑?”
“只要他们的神被『感染”了,整个信仰体系將从內部彻底崩塌!”
“到那时,剩余的维塔尔人会发现,连他们最神圣的守护者都背叛了他们,都被我们的理念所征服。
这种绝望,將比任何武器都要致命!”
会议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卡桑德拉的计划充满了疯狂,却也蕴含著巨大的风险。
“塔主。”
艾略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明显的焦虑:
“我必须再次强调,那个地方极其危险。
“星域主”的实力接近巫王级別,而且在自己的『神域”中,它的力量会被成倍放大“我知道您上次成功驱逐过它,可现在却是在它的核心领域—””
“够了。”
卡桑德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艾略特,恐惧会蒙蔽智慧。
是的,『星域主』很强大,可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变得冰冷如刀:
“它强大的源泉是什么?是维塔尔人的信仰,是『集体意识”的支撑。
可现在,维塔尔文明已经有九成被我们摧毁,那个所谓的『神”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卡桑德拉的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而且我也不会孤身一人去面对它。
我有塞德里克最新研发的『概念级病毒”,有最精锐的黯日级卫队,更有荒诞之王先祖留给我的底牌。”
“这一战,將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哲学上的终极证明:『个体意志”永远优於『集体迷思”!”
议会最终通过了卡桑德拉的作战计划。
儘管许多人心中都有疑虑,可没有人敢质疑这位战无不胜的塔主的判断。
毕竟,她已经用无数次胜利证明了自己的正確性。
三天后,“君主號”脱离了主力舰队,独自驶向“摇篮”。
卡桑德拉只带了十名最精锐的黯日级巫师。
这些人都是各大学派的顶尖战力。
每一个都拥有虚骸雏形,具备著接近大巫师的恐怖实力。
在主世界,他们是万眾仰望的巔峰存在:
在战场上,他们是能够以一敌百万的传奇。
旗舰的观景舱內,卡桑德拉静静地凝视著远方那片星域。
“摇篮”並非一颗行星,而是一头巨兽的遗骸。
那头巨兽生前的体长超过了一颗小型恆星,其骨骼在宇宙中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星繫结构。
巨兽的肋骨如山脉般延伸,脊椎化作了星环。
在它的心臟部位,则被维塔尔人建造成了最神圣的圣殿。
当“君主號”驶入遗骸的外围时,预想中的激烈抵抗並未出现。
维塔尔人的舰队如分列式的仪仗队,整齐地排列在航道两侧,为入侵者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这种诡异的“欢迎”,让护卫队的巫师们感到不安。
“塔主,这太反常了。”
一名黯日级巫师皱眉道:
“他们就这样放我们进入核心区域,肯定有陷阱。”
“当然有陷阱。”
卡桑德拉轻笑一声:
“可对於真正的强者而言,陷阱和机遇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她的手指轻抚著权杖上镶嵌的混沌水晶:
“他们想要在自己的『神域”中与我决战,这正合我意。
在那里,我將亲手证明,再完美的『牢笼』也无法困住真正自由的意志。”
“君主號”缓缓驶入了巨兽遗骸的胸腔。
这里是整个“摇篮”星域的核心。
空间被巨兽的肋骨分割成无数巨大的“房间”,每一间都足以容纳一座城市。
就在旗舰穿过最后一道“肋骨拱门”的瞬间,整个宇宙都变了。
不,准確地说,是“变化”这个概念本身消失了。
指挥室內的魔力探测器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的读数都在同一时间跳到了“异常”的標记。
“魔力浓度无法测定!”
“时空曲率数值超出量程!”
“因果律检测器完全失效!”
技术人员的匯报声此起彼伏,每一个都在述说著同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现实。
卡桑德拉感受到了一股可怕至极的压迫感。
就像时刻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对她说:
“你的存在是错误的,你的意志是多余的,你的个性是需要被抹除的瑕疵。”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一个传闻:
关於某些巫王级存在,身处自己的“国度”中时,能够肆意创造和修改一切。
在那样的领域中,创造者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则,其他一切都必须按照创造者的规则运行。
“原来如此——”
卡桑德拉咬紧牙关: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地”,而是『星域主”的『神国”。
我们从踏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的绝对统治范围。”
护卫队的巫师们开始出现可怕的变化。
那些平日里桀驁不驯的天才,眼中的精光和个性正在快速消退。
他们的面部表情变得惊人的一致:
空洞、平静,带著一种毫无生气的“和谐”。
“不—这不对”
其中一名黯日级巫师,试图反抗这种诡异的同化。
他化作自己的虚骸雏形:一头燃烧的金色雄狮,试图撕裂这种无形的束缚。
然而,那头威武的雄狮在接触到“神国”的法则时,竟开始了可怕的“变形”。
它的鬃毛失去了火焰的狂野,变得规整如雕塑:
它的咆哮失去了野性的豪放,变得温顺如羔羊:
它的眼中失去了独特的神采,变得空洞如水晶。
“我是我是西蒙·德拉克洛瓦—
巫师颤抖著念出自己的名字,试图用这种方式保持自我认知。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他只是机械地重复著:
“我是集体的一部分—我是集体的一部分—”
类似的场景在整个护卫队中蔓延。
这些在主世界叱吒风云的强者,在“神国”的绝对法则面前,脆弱得如同蜡烛般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他们的虚骸雏形被“格式化”成统一的模板;
他们的个性被“优化”成標准的范式:
他们的意志被“升级”成集体的共识。
这个过程既温和又残酷,既慈悲又恐怖。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绝对的“归顺”。
卡桑德拉看著自己最精锐的部下一个个失去自我,心中狂怒不止。
她想要释放塞德里克准备的“概念病毒”,想要用那种武器来反击这种可怕的同化。
然而,当她试图启动病毒载体时,却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在这个“不允许有杂念”的世界里,“认知病毒”连释放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从概念层面“无效化”了。
这里的法则太过绝对,太过统一。
任何试图创造“混乱”、“矛盾”或“变数”的存在,都会被立即识別为“错误”並进行“修正”。
“你们终於来了。”
一个宏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神国”中迴响。
那声音仿佛来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又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卡桑德拉·圣·曼枝,你的到来,正是我们所期待的。”
“你带来的『病毒』,让我们看到了『个体意识”的丑陋与混乱。
而现在,是时候为你展示真正的『完美”了。”
星空中,一道巨大的身影开始显现。
他的真实形態並非具体的生物,而是一种“概念”的集合体:
绝对的秩序,完美的统一,没有瑕疵的和谐。
在它面前,卡桑德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她以为这是一场“战爭”,以为可以用“个体意志”去征服“集体意识”。
可对方发起的,根本就不是战爭,而是一场彻底的“吞噬”。
在这个由“星域主”书写规则的世界里,“个体”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非法的。
她不可能贏,因为“胜利”这个概念在这里都不被允许存在。
“你想要征服我们,』
“星域主”的声音如天籟般响起:
“现在,让我们来拯救你。
让你从『个体”的痛苦中解脱,让你体验到『集体”的永恆之美。”
“你將不再孤独,不再困惑,不再痛苦。
你將成为整体的一部分,永远安详,永远和谐。”
卡桑德拉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那种绝对的“统一”正在渗透她的精神,试图將她那骄傲的个性彻底消融。
就在这关键时刻,她体內的血脉屏障突然激活。
那是荒诞之王留给后裔的最后保护:
一个能够在最绝望时刻触发的“意外”。
女巫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星域主”的统一力场遭遇了强大的阻力,那种绝对的秩序第一次出现了微小的“裂缝”。
“星域主”发出了困惑的低鸣:“这种变数——”
在“神国”法则的强行修正下,那道裂缝很快就被修復。
可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卡桑德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她没有被同化,没有被吞噬,也没有被毁灭。
她只是—.不见了。
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在遥远的巫师文明辐射区域,维纳德等大巫师收到的最后一个信號,是“君主號”发出的例行状態报告。
信號很简洁,只有一句话:
“一切正常,任务进行中。”
然后,就是永久的静默。
十名黯日级巫师和整支精锐舰队,从此音讯全无,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只有维塔尔星域边陆的星空深处,多了一颗新的“星辰”。
那颗星辰散发著统一的光芒,永远安详,永远和谐。
而卡桑德拉的命运,则成为了一个谜题。
她是死了,还是活著?
是被彻底抹除,还是逃脱到了某个未知的维度?
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