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懺悔·蜕变·口吐真言
消失的第六天。
苏澈的所在地点被人定位发现。
敲门声从屋外传来,听起来像是工作人员。
“苏先生,苏先生?您在屋內吗?楼下有人拜访,如您在屋內的话还请回应一声。”
死寂的房间里,苏澈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意识到时间可能过了很久,
遂对门外方向回绝道:
“我很好,但我没有精力会见任何人。让他们回去吧。”
“哦哦,好的,能確认您健康就好了。不打扰了,苏先生。”
工作人员转身离去。
——
……
“白巧,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小少爷这是什么话?我就算现在把门打开,凭藉你的身体状態,还能顺利的穿好衣服鞋子,离开这里么?”
“……”
苏澈静静看著黑漆漆的天板,知道她所言非虚。
乾柴烈火般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期间除了少量摄入水分和她准备好的麵包等食物,其余的时间,要么就是在昏睡,要么就是在享乐。
根本没有閒下来的机会。
她口中的开荒,並非“腐蚀地”中的开荒,而是开闢一条无人踏足过的荒漠地带的开荒。
而这被选中的开荒者,正是自己。
“你为什么喜欢叫我小少爷?”
黑暗里,他声音嘶哑的开口问道。
“因为小少爷就是小少爷,我將小少爷视为主人,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称呼哦。”
白巧侧躺在身边,一只素臂托起姣好面颊,就这么近距离的注视著他。
“好吧。”
苏澈低落道。
“怎么,小少爷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不是,是因为这会让我想起曾经的某个人。仅此而已。”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来自幼年时期的身影,紧隨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回忆与自暴自弃的负面心理。
白巧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禁腾出一只手臂,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脸,说道: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忘记就好。小少爷现在正在经歷新的人和新的事,如果不把目光放在当下,说不定未来的某日,也会带著遗憾入眠的哦。”
“是吗?”
“嗯,无论她是怎样完美的人,我都有自信能在某些方面上完全的碾压掉她,而且绝对不会让小少爷有一丝的不满意。”
“……”
有一说一,这么些天的沉沦,已经足以证明白巧身上具备的魅力。
人最无法欺骗自己的东西就是本能。
如顾织那般,喜欢一个人,分为观感上的喜欢和生理上的喜欢。
如果代入进自己,那么自己对白巧,就完完全全的算得上是生理上的喜欢。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小少爷也不必纠结什么,我不是很麻烦的人,所以我会更想通过反向经营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优势面。如你所见,你並不討厌我,也没有把我推开。所以这一次开荒,是我贏了。”
“嗯。你贏了。”
苏澈闭上了眼,对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异议。
比起更具女友感的家猫、更显矜持的学姐、带著一丝青涩的顾织,以及纯洁不染污秽的几小只,
白巧她具备的,確实是令人难以推拒的沉溺感。
“饿了。一起吃点东西吧?”
她发出健康的提议。
“好。”
——
……
接下来的四天,是自主性质的驻留。
20多年的压抑,在总计10天的日夜里,全数被发泄出去。
第十个下午。
苏澈获得了一张纸条,上面写著队服存放的地址。
是在一个短租的出租房里。
地点在河岸街附近,一个名为“古南”的高档小区。
“要想拿到,就亲自来取。”
电竞酒店门前,白巧巧笑嫣然,並不打算通过邮寄的方式直接把货品交接到他的家里。
“好吧,但我得休息一段时间。”
苏澈知道她裙子里卖得是什么药,
事到如今,再不直白一些,恐怕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的开荒重点是给小少爷展示我亲手製作的bunny女僕装,现在看来您很满意。下次的话,我给你看点別的东西。”
她拖著行李箱,笑眯眯的朝著他挥了挥手,旋即步行走向一侧停著的计程车。
苏澈没有开车送她,因为脚软並且身体乏力,现在想做的,唯有回家一躺,放空自己。
如何跟猫猫们解释最近的失踪成了大问题,
但根据《坏水儿大法》中的策略来看,有时候,明显的时间裂缝可以不去想方设法填补。
猫猫们自己会理解的,如果不理解,那就不是好猫,需要別的猫猫带一带,这样也就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了。
“好累。”
他望向刺目的蓝天,觉得哪怕是阴天,也有些让人重心不稳。
白巧已经离去,自己也退了房卡,赔付了380元的床被补偿费,作为房间內一片狼藉的代价,
隨后,迈步回到车里。
驱车回到家的过程很缓慢,因为潜意识里在逃避著什么,无需多提。
一打开手机,无数条消息如轰炸机投下的炸药,瞬间就將私信列表填爆至99+,看得迷眼。
小猫们的话语很戳人心,
尤其是其中一句“阿澈,你不要我们了吗?”,完全属於灵魂发问,
导致回家的车速更加缓慢,根本没有任何回復猫猫们的思路。
余光扫一眼日期,可见自己自打离开家门算起,已经跨越了10天距离。
这和承诺过的3天似乎相差甚远,属於不可抗力。
解释没有意义,苏澈选择直接回去。
当拧动钥匙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与预想当中不一样的是,
家里的三小只並没有因失去耐心而离去,甚至,她们的目光匯聚过来时,眼神里剩下的,仅有担忧和在意,
那是一种幸好还能得见的目光,而无任何愤懣与不愉。
关於质问环节,居然並不存在。
安晴作为当家女主,迎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好好照看她们。”
这不禁让苏澈心中一暖,心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之意。
元瀟持续逗留10日,期间根本没有回家,
她心里其实是很在意某人去向的,但她也只是给姐姐打了几个电话一起商量和推测事件的演变,並没有作闹,更没在进门一刻表现出过度的情感需要。
miya在老师给到答覆后就安心了。
確认过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答案是“他在享乐”,这一点不是很好。
但miya知道,二阶段的竞爭,並非谁的感情培养得更迅速,而是谁更能让养猫的省心。
建立在大家都是差不多起跑线的前提下,越麻烦的猫猫,就会越早被猫主子拋弃。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被允许。
“你看上去面色苍白,脚步无力。今天哪儿也別去了,好好在家休息,也陪陪我们吧。”
安晴搀扶著他进屋,声音平和——
“我们很想你。”
“……嗯。”
没有波动的语句,让某人心中一颤,对三小只的亏欠更多了一分。
“miya最近都没有去排练,我们队这边虽然见了一次面,但因为你不在,学姐和小小都没有兴致继续下去,顾织甚至压根就没来。所以……进度上,我们可能倒退了些。”
安晴总结著近十天发生的大事件,
当然,她只是简要概括,毕竟严重的事情她没有说。
苏澈並不知道自己的缺席会让队內引发多么剧烈的明火,但从安晴极力在掩盖事故真相的状態来看,他只能意识到大家的精神状態可能不是很妙,其余的,需要见了面再去琢磨。
“我先躺会,晚点叫我起床,我们一起吃东西。”
“好。”
苏澈褪去外套,卸除一身疲累,瘫倒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
床上有几小只们各不相同的余味,
且无需多言,她们自顾自的就爬了上来。
4小时的时间眨眼而过,
猫们轮流享受怀抱,某人也终於在家里睡了个安稳好觉。
关係的修补,从拥抱开始总没有错。
期间,苏澈感觉自己的胸口有奇妙的触感,湿噠噠的,浸透了睡衣。
有猜到是猫猫们的眼泪,但不敢睁开眼,去確认到底是谁。
浑浑噩噩的来到晚上6点半。
苏澈若无其事的起身,靠坐在床背上,看著三小只们各自的状態。
miya坐在工作站前,戴著监听耳机静音练琴;
安晴乖乖的在右手边的枕位上抱著画板画画;
元瀟则是一动未动,蜷著身子缩在自己身边,比自己睡得还要香甜。
虽然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但一股无形的罪恶感袭上心头,夹带著的,还有一丝丝许的愧疚之意。
【沉迷欢愉是我的错吗?】
【还是……白巧的错?】
【无论是谁的错,她们都没有错。】
【这次事情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她们吗?】
苏澈联想到,小时候女僕姐姐离开家以后,被拋弃在家中的自己。
这样的孤独如影隨形,和三小只经歷的十天几乎可以划半个等號。
【重要的人从身边消失的感觉,这辈子也不想再体验。】
【所以,要和她们说实话,告诉她们,我身上的问题。】
苏澈想著想著,忽然鼓起勇气,张口欲言。
“澈澈,该吃饭了。”
安晴瞟了他一眼,打断了他难得做出的心理建设。
“我们都饿了,需要你下厨做顿大餐。”
她似乎在引导著他,转移著他的注意力。
“好。”
这种时候,苏澈没理由拒绝。
“想吃什么?”
“吃第一次我来家里时,你给我做的蛋包饭。”
“蛋包饭吗?”
“嗯嗯。很喜欢。”
“好。”
苏澈將小鸟挪动至一边,穿鞋下地,走向冰箱。
打开冰箱门,伴著冷气袭来,他讶然发现,冰箱里的食材,只少了不到一半。
“安晴,这是?”
“大家没什么胃口,所以这几天每天只吃一餐。”
她平淡回答道。
“啊……”
苏澈心中一坠,內疚感在迭加。
他取出鸡蛋、番茄等食材,用电饭煲燜了米,呆立在灶台面前不知该从何下手,仿佛失去了所有料理技艺。
“养猫的,你在发呆。”
miya摘下耳机,善意提醒。
“嗯,有点恍惚,不好意思。”
其实,自己也不確定,现在眼前所见、耳畔所闻,到底是真实世界,还是梦境中的臆想。
唯独可以肯定,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团队的倒退,与自己的错误决策息息相关。
如果不去面对白巧,大家是否会按部就班的成长,並且將关係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个问题縈绕在脑海深处,久久不散。
【不。不会。】
且不提队服的问题,单单是任何人与自己之间的关係,在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都会面临著一个巨大问题——
那就是“临门一脚如何破”的问题。
原本,根据《坏水儿大法》中的记载,提到“制衡”才是解决团队问题的关键。
但经过大量实践踩出不少深坑的苏澈並不这么认为。
“制衡”的效果在短期內固然明显,可过来人的经验完全可以证明,关係的长尾效应会隨著时间递减,变得冷淡。
究其原因,是《坏水儿大法》里面提到的异性对象最多不能超过5人,
而自己这边,一个队挡不住,两个团刚刚好。
这就违背了秘籍的初心,根本不是秘籍载述有错。
【我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秘籍已经帮不了自己太多。
打破僵局才是关键。
白巧的出现首先撕开了自己一直试图偽装和掩盖的假面,她通过实际行动来告诉了自己——
“你並非没有七情六慾。”
“你不是机器。”
“你有著最原始的需求,你也会面对真正喜欢的东西无法克制自己。”
这样的课程,让自己回想起了伊瀨姐。
小时候,伊瀨姐教过自己许多,
但唯独没有教过该如何回应女孩子们的感情。
家猫她们的感情已经出现巨大危机,且她们自己无法解决,全要靠自己来採取措施。
接下来每走错一步,都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疾掣而去,无法回头。
该怎么办呢?
苏澈想著,用力的思索著,穷尽一切办法的,权衡著。
【有了。】
驀然间,他深吸了一口气,
得出了属於自己的答案——“那就放弃制衡吧”。
【既然坏水儿大法无法再帮助我,那我就推翻里面的一些核心方略,开闢適合自己的道路好了。】
“元瀟,別睡了,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唔?”
小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从並不完美的睡眠中醒转。
“怎么啦,阿澈……”
她看向突然停止了做饭的他,有些不安。
安晴放下了画板,
miya中止了练琴。
三女的视线匯聚过来。
苏澈转身,面向三小只——
用平生最为冷静的语气,通知道:
“我在这十天之中,失去了留存20多年的东西。”
“啊……”
三女张了张小嘴,欲言又止,表情各异。
“我不想欺骗你们,也不想让大家的情感变成沉没成本。所以我认为提前说出来,是对各位、也是对我自己的一次负责。”
苏澈平静道:“世上有一种屡试不爽的武器叫做谎言,但我觉得在必要时刻,谎言会变成遮挡自己丑陋面孔的邪恶东西,
所以,我的话说完了,如果你们感到很痛苦和失望,那就可以说出来,然后选择——”
“不。”
“我知道。”
“我们早就有预感了。”
“…啊?”
苏澈话未说完,便被三小只打断。
安晴无奈一笑,嘆息道:“当初我没能执意从澈澈身上剥取那最具代表意义的东西,现在看来,属实是我优柔寡断了,也怨不得別人。”
元瀟:“我虽然不懂大人们的事,但在我眼里,只要阿澈能继续教训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至於其它的,说实话我不是很在意。”
miya:“你,养我。我,跟你。”
“你们……”
这一霎。
一道暖流灌入头顶,
滋养了枯槁的身体,直达四肢百骸,如回光。
苏澈觉得,自己的情绪在一瞬间,得到了最为通透的释放。
“没关係的,澈澈,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会出现技不如人的情况。我虽然没能把握住,但不代表以后我也不能。”
安晴举起手中画板,翻转过来,朝向自己——
a4纸上,一只黑猫,正向著夕阳霞光奔跃而起。
火烧云照映在她的皮毛上,衬得她的瞳孔幽邃不已。
元瀟也小跑过来,挽住自己的胳臂,用力点头,“我们不怪阿澈。阿澈是为了战衣才被迫去交易的,遇到了坏人也没什么办法来的,姐姐说了,等阿澈回来之后,如果阿澈愿意把10天里支付出去的东西再匀给大家一份,那么任何的罪行其实都是可以原谅和抹去的……”
“…………”
miya突然表示赞同:“是的。我觉得,这或许也是一种好事。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就像老师提到过的那样。”
“呼——”
重重的呼吸。
“谢谢你们。”
他认真的,传达出心意。
“我会著手处理你们的提议的。”
他郑重回应,旋即转身,继续进行著中断的料理。
“好耶~!”
三小只凑在了一起,嘰嘰喳喳,重新绽放出笑顏。
屋子里,熟悉的欢声笑语,终於復现。
——这是一次赌博,也是一场心灵上的交碰。
【果然吗?】
【白巧带来的,並非採取,而是某种改变。】
苏澈於厨房前復盘:
【她改变了我僵持不决的现状,甚至替我打碎了原本不可能再往前挪动的团队默契反应。】
【如果……如果我能满足安晴和元瀟的需求,再抽时间把学姐和小小那边也解决掉,那是不是说,9月大赛前,我就可以让“七彩”更上一层楼了呢?】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心里的亢奋就不可控的倾泄出来,向外蔓延。
秘籍有云:“任何状態的转折点都在於改变。”
“病情在於改变。”
“人生在於改变。”
“好运在於改变。”
“要想获得什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不满的现状,进行彻底的改变。”
“我好像,完全理解了。”
——
……
【我的家里有三只猫。】
【我向她们吐露真言。】
【她们很懂事,也很乖,接受了我陈述的罪行,也选择了继续在家里陪伴我共度一生。】
【但我仍然觉得自己亏欠她们,於是答应了一些对我而言可能会產生巨大消耗的承诺。】
【现在,我將承诺录製下来,作为备份,以便日后回顾、追忆。】
【这是我的素材,也是我人生当中重大的转折日之一。】
【上一次转折日,是在雨夜的凌晨三点,捡回安晴。】
【再上一次,是伊瀨姐从家中离去。】
【是她最后一次为我穿上女僕装。】
【如今,我在白巧的强势介入下看清了自己。】
【我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是一个有著各类邪恶欲望的、並不清高的凡人。】
【我会自私自利的为了达成目的而聚集一整个队伍的猫猫,欺骗她们为我效力。】
【为了更加靠近最终目標,我不断承下过量好处,试图掩耳盗铃,將时点推进至终局。】
【现在,我发现自己好像曲解了她们的心意。】
【並非她们看不清我的邪欲,而是她们在明知道面对著什么的前提下,仍要靠近我,仍要选择向前迈行。】
【如果失败的话,我顶多是承认了自己的弱小,看清了平凡无奇的我到底有多可笑。】
【但她们却会在我的败北上耗费大量的青春和时光,她们的人生会空出一块。】
【为了不让她们过度难受,从今天开始,我要正视每一只猫猫的需求了。】
【不会再为了拖延而画饼,不会再为了私慾而进行欺瞒。】
【我將这些录下,作为一种警示自己的道具,在迷茫不决时播放给自己听。】
【希望它能对我的人生有所助益。】
啪嗒。
——
“阿澈,你在卫生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好久不出来,是坏肚子了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嘛,难不成,是还觉得亏欠我们太多,所以在自我惩罚吗?”
“不是。”
“嘿嘿,我懂的啦,阿澈,你就是这么一个矛盾拧巴的傢伙,如果没有我们,你迟早有一天会跳了的我跟你说。”
“是吗?”
“嗯!”
片刻的沉默。
“元瀟。”
他忽然开口。
“嗯?”
孩子正想再跟他皮两下子,
却猛然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小脸微凝……
——
“你想不想挨一顿打?”他严肃邀请道。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