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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位于丁府后身,合了原来丁府闲置的一溜后罩房并后巷子处两处民宅一起围成了书院的雏形。
  最早这书院瞧着实在是个草台班子,房子错落不一,摆设杂七杂八的随意堆放,好在原来学生也少,还算能周转开。
  随后几年丁翰章教导的一位举人成功考上进士,列于二甲十七名,一时间书院名声大噪,不少需要孩子勤奋努力的人家都想把孩子送过来。
  若是换做旁人定会为难一二,毕竟拒绝如此多的权贵还是有点心理压力的,但丁翰章是什么人?
  他可是三朝元老,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的,不仅德高望重,如今朝上一些官员还是他任礼部尚书时主持的科考中选出来的。
  任凭你是谁,他面子统统不给,想要来念书就必须通过考试才成。
  但又因为这丁老爷子以前对寒门子弟有心理阴影,是以,家底太薄的也负担不起书院的费用。
  在大晋,是不存在学费便宜会扶持寒门子弟的书院的,名声越好的学院费用只会越高。
  待到贺云昭的师兄们入读时,各学子家中每年都找借口往书院送银子,帮书院修建学堂等建筑。
  到贺云昭进入书院时,这书院已经是有模有样了,后巷子一条临街的民宅多半都被书院的学子们包下。
  家在外地的就干脆在这里住下,家在京城的则中午过来休息。
  丁老爷子管的严。书院还有一位教习专门负责突袭这些学子的宅院,决不允许他们在此胡闹玩乐。
  最初贺云昭还没理解胡闹玩乐的意思,还以为书院是高压的高三式管理,一点娱乐活动都不允许。
  直到师兄脸红的摸着鼻子解释,是不允许将那些个宴饮嬉戏、歌舞娱乐带过来。
  贺云昭一秒理解,健康娱乐允许,喝酒玩女人不行。
  如此性格的丁老爷子居然会允许一个‘插班生’出现,这位‘萧长沣’究竟是何来路。
  贺云昭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穆六早就吩咐人备好一桌子菜等着人回来了。
  穆六本名穆砚,家中排行第六。
  两人是从小的交情,穆砚的母亲是贺母的手帕交,两人一直保持着交往,后来也有意将这份友谊延续,于是从小穆砚就是贺云昭的玩伴。
  碍于身份原因,贺母担心她暴露,所以一直将人拘在家里,穆砚是唯一一个经常上门来找贺云昭玩的小孩。
  不大的小院里摆满了各色花卉植木,都是两个少年闲来无事逛街买来的,两边的下人们费劲了全部心思才将这花里胡哨根本不搭噶的花卉摆的勉强有意境。
  “快来吃啊,今个备了卤牛肉,我刚吃了一口,香的很呢。”小胖子招招手。
  贺云昭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去,她手贱的在小胖子肥嫩的脸上掐了一把,“行啊你,怎么还弄到了牛肉。”
  穆小胖子嘿嘿一笑,肥嫩的小脸挤出两个酒窝来,“别人家的庄子上报了老牛要杀,我叫人赶紧去买了一份,上次你还念叨说想吃牛肉呢。”
  顺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卤牛肉进口,微微冷的牛肉片里锁满了香料和肉味,吃一口,从鼻腔到肚子全是牛肉香气。
  贺云昭竖起大拇指对穆砚的行动力表示赞赏。
  一张小方桌,两人坐在挨着的一侧高高兴兴的享用美食。
  穆砚看贺云昭先吃了两口菜,这才动手开吃,不过他没碰那盘子牛肉。
  贺云昭吃着吃着就感觉到了,她喜欢吃牛肉,可在大晋是禁止无限制的宰杀耕牛的,只有老弱之后没有劳动能力的牛才能经过报备之宰杀,一般也很少出售,且价格昂贵。
  她家虽然有两个庄子,但是耕牛还是很珍贵,自然舍不得为了口腹之欲杀掉,她干脆也不会和母亲提自己的喜好。
  知道她喜欢吃牛肉的只有穆砚,这小子平日里比谁都好美食,不然也不会吃的圆滚滚。
  如今一盘酱牛肉在面前,她伸了好几筷子都不见少,可见是穆砚让着她呢。
  手腕一动,夹了厚厚一筷子牛肉放到穆砚碗里,“你也吃啊,别光顾着我。”
  穆砚嘴硬道:“我可是哥哥,照顾你不是应当的。”
  他说完话手上筷子却还是利索的把牛肉送进嘴里,看了一眼贺云昭鼓起的腮帮子又美滋滋的嚼起来。
  心里雀跃道,还好听到消息叫人买了些牛肉来,能叫小昭高高兴兴的吃顿饭。
  穆砚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尴尬,他家中排行第六,上头大姐和二哥是父亲原配所出,三哥和四姐是受宠的白姨娘生的。
  穆母是继室,一进门就对着四个孩子,每一个都轻忽不得,好在她幸运,次年就生了穆砚的五哥。
  大姐和二哥被父亲宝贝的不得了,生怕别人因为他们丧母欺负他们。
  三哥和四姐被白姨娘护着,时不时还能哭几句可怜。
  五哥是母亲第一个儿子,帮助她在穆家站稳脚跟拿回管家权。
  穆砚自己就算不得什么特殊了,更何况他下面还有对双胞胎妹妹,连母亲自己也是更加重视大儿子和两个小女儿。
  比起家里争的跟红了眼睛的斗鸡一般的兄弟姐妹,他更愿意认为小昭才是他弟弟。
  他的眼神宛如春日暖阳一般轻轻落在贺云昭身上,两颊的小坑再次浮现。
  感觉到视线的贺云昭扭头,“……”
  “你怎么笑的这么恶心?”
  穆砚收回笑容,冷脸把肉夹到自己碗里。
  贺云昭无语,小胖子又抽什么风,不会是他几个黑心哥姐又开始闹了吧?
  终于待到填饱肚子,嬷嬷把桌子收拾干净,丫鬟奉上两盏消食的陈皮水。
  手指从茶碗上划过,贺云昭整理好思绪后扭头看向穆砚,“小砚,最近新来那个萧长沣,你知道什么吗?”
  “萧长沣?”穆砚一愣,思考一瞬,“上次和你提过,你当时正练字呢我就没打扰。”
  “萧长沣是冀州节度使萧将军的长子,其余的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穆砚的父亲也是武官出身,倒是比贺家更了解武官的信息。
  贺云昭努力在脑子里翻了一下,萧家……萧?
  她脑子一清,“那不就是丁院长的女婿?”
  她看向穆砚,两人对视一眼,终于把一件事从记忆里翻出来了。
  学院学生不算多,但也有三十多个,人多就容易分帮结派,为了一点小利益勾心斗角,男人堆里这种斗争尤其厉害,甚至会自发的形成具有阶梯性质的小团体。
  上次两伙师兄温和的讽刺对方时,贺云昭依稀听了一耳朵,其中一人是院长女婿的表侄,另一人指桑骂槐的说了几句。
  听说是院长的小女儿当初嫁人时被骗了,一进门才知道竟然有一个庶长子等着自己。
  “那……萧长沣就是萧家那个的庶长子?”
  贺云昭点点头,“应该就是了。”
  ……
  另一边,‘被迫’要教导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的丁翰章老爷子也是烦躁的厉害。
  当初这桩婚事是丁家的姑奶奶作保的,任谁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坑,丁姑姑回家哭了好几次,恨不得自己上门去骂那萧将军。
  当初说的好好的,家中没有长辈操持,于是请了同僚的母亲帮忙提亲,当时的萧将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肉眼可见的前程已经到手一半,唯独婚事还没定下来,这么好的一个金婿自己撞进了丁家的大门,丁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甚至自己添了些礼物拿回娘家,笑呵呵的提了亲事。
  萧将军年纪轻轻就备受重用,人品贵重,头脑清楚,配丁家姑娘是天作之合,过来当媒人的又是自家姑奶奶,丁家安心的就把事定下了。
  谁能想到六礼都走了两年的庄重婚事一进门就栽进了大坑里,好大一个儿子凭空就跳出来了 。
  丁姑娘是咬着牙把血往肚子里吞啊,三朝回门时脸色都是灰白的。
  万幸萧将军对这个庶长子一直冷冷淡淡当人不存在,勉强算是平了丁姑娘的这颗心。
  丁翰章自然对骗婚的女婿没什么好感,更不可能对突然冒出来的外孙有什么慈爱之心,如今捏着鼻子教导全是那位萧节度使十几封信恳求的结果,请求老爷子能够帮忙教导一二。
  无耻!厚颜无耻!
  若是没有骗婚那一遭丁翰章真不见的会对这个外孙有什么恶感,从礼法上讲,萧长沣的母亲就是丁氏。
  且他自己母亲不详,据说是萧将军从前的风流事惹出来的,这般难堪的出身就更应该讨好嫡母才是。
  萧夫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也给自己的父亲写信请求父亲教导一二。
  老爷子气的半宿没睡着。
  如今一大早看到院试前辅导小班的弟子们一一就位,尤其看到眉眼含着笑意的贺云昭将自己提问的问题信手拈来,老爷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贺云昭靠着书桌凑到丁老爷子身边,笑的好奇,“先生,听说今日有个新师弟来同我们一起上课,从前没见过呢。”
  她一身青灰色圆领长袍,方便磨墨写字不容易脏,这样的简朴干净反衬的那张浓墨一样眉眼更加风雅,举手投足满是潇洒意气。
  放肆是好学生的特权,丁翰章没计较这小子的不规矩,顺手还把她腰上歪的荷包扭回原来的位置,皱眉道:“认真念你的书,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老爷子沉默片刻,瞄了眼外面还在背书的其他弟子,又偷偷抬手挡住嘴小声叮嘱道:“那小子来了你可离远点,莫叫人耽误你念书,院试在即,就属你最有把握,可不能叫旁人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