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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瘤剑仙 > 第336章 师父
  第336章 师父
  要说正经的拳脚武艺,冯老七不会。
  尷尬的是,姜庶也不会。
  鞭腿甩了一侧,被姜庶臂膀隔住,紧跟著冯老七单脚踩地拧腰就能挥出一记老拳。
  那拳头照著面门打过来,姜庶躲闪不急,顶上额头去撞冯老七的手,“鐺”一声闷响,脑海嗡鸣,姜庶连著七窍流血,就退出了五六步。
  炼头打架就是如此,说是说朴实无华,但仰赖夸张的身体强度,各种令人惊嘆的动作层出不穷。
  就说现下,冯老七一手一脚就递在外头,那踩地的单脚竟然一个挺蹦朝著姜庶跃起,脚后跟追著他就砸了下来。
  姜庶正两眼昏呢,只能往旁边一扑,铜皮的脚撞在地上,生是把院里青石砸了个坑!
  “呸!”
  冯老七吐出一口老痰,脸上带著狞笑看向姜庶:“机关算尽,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我的能耐,”姜庶调整呼吸,爬了起来,,“都在地上躺著呢。”
  媳妇、女儿、徒弟。
  都已经被姜庶杀了个乾净。
  但冯老七並不生气。
  他左脚刮在右腿上蹭了蹭痒:“没什么不好,晚上把他们全燉了,也是大补。”
  大补,呵呵。
  姜庶摇摇头:“你啊,就坏在你那张嘴上了。”
  冯老七很快就明白了姜庶的意思。
  一种异样的收缩感开始在他身体里蔓延,常年锻体打造出的宽阔经脉,居然在数息之间开始萎缩起来!
  老头脸色一变,怒而瞪向姜庶:“你给我下了毒!你从哪儿弄的毒药?!”
  炼头体魄强悍,平日多不避毒,这也是冯老七全不防备的原因。
  但没想到,姜庶这廝竟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如此剧烈的毒药,竟能让他一个上品铜皮著道。
  姜庶懒得回答他。
  他费那么大劲假装受伤骗冯老七下山,就是为了等待他毒发,此刻时机已到,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抄起自己的短刀,姜庶张开双手就朝著冯老七扑了过去。
  老头没躲,哪怕经脉萎缩,但他仍有中品的实力。
  而姜庶,就算有所隱瞒,也终究不过是刚入行的下品,这一点,刚才交手时冯老七就已经感受到了。
  当面锣正面鼓,冯老七一把年纪岂会怕他?
  就见老东西两掌一拍,金铁声里握著个合拳,照著衝过来的姜庶就是一记闷砸。
  而冯老七没想到的是,姜庶生是不躲。
  合握的铁拳就锤在少年的脑袋上,这一击足可將大石砸得粉碎,可落拳之下,居然发出一声震耳的交鸣。
  姜庶弓步撑地,头颅分毫不动!
  冯老七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打在了铁砧上!
  这小子,他不是下品……是中品的铜皮!
  先是装作未入行,再是下毒,直到最后交手,他居然还在有意隱藏实力!
  如果早知道姜庶已经进阶中品,那么冯老七在发现中毒之后,一定会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少年脑袋扬起,一双彻冷之中兀自带著疯狂的眼睛盯向了冯老七。
  他不是要贏,不是要钱財宝物,不是要羞辱说教。
  他就是要自己死。
  过往多年,冯老七一直以为姜庶是他豢养在院中的牲畜里最温顺的一个。
  只眼前这一刻,过往的所有记忆都被推翻,一剎回想,那臥在窝棚里的,分明是个噬人的猛兽!
  不、不行,我吃了家里六个哥哥才入了行,这么多年在宗门里受尽白眼,眼看著就要晋升铁骨,扬名立万,我不能死在这里!
  冯老七奋力提腿,膝盖顶向姜庶的下頜,在求生欲的催迫下,这一击他已然尽了十二分的力。
  但这一次,姜庶没再任由他进攻。
  握著短刀的手甚至快他一步,在老头膝盖提起的同时,就已经朝著他的腿上扎了过去。
  莹蓝的刀锋烁动著摄人的寒芒,明明面对的是个铜皮境的炼头,可刀尖破体直如裁纸,一刀便没至刀柄!
  手臂拉动,刀刃顺著冯老七的股骨一直从膝盖处划出!
  平日里呵斥辱骂的嘴,终於发出了悦耳至极的惨叫,声彻山林。
  整片的大腿血肉从臀瓣处掛了下来,被刮去三分的白骨惨白中带著血色,映在姜庶眼中,真是瘮人之中带著甜美。
  剧痛让冯老七根本合不上嘴,他还想惨叫,可喉中只能呜咽。
  脚步再不灵动,往后挪了两下,便一个踉蹌跌倒在地。
  “叫什么?”
  姜庶问他:“你不就是喜欢吃炼头的血肉吗?腿上那么大一块,你吃啊?”
  冯老七开始哭起来,眼泪水哗哗地顺著黢黑的皱纹开始淌:“我错了我错了,是师父错了,姜庶、姜庶……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徒弟、我女儿、我我媳妇,你吃,都给你吃!”
  姜庶走到冯老七面前,看著那张平日里恣謔残忍的脸,哭的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
  姜庶抬起手里的刀:“我不吃,我嫌脏,你们一家就只配餵狗。”
  说完,他把刀尖递进了冯老七的咽喉中。
  等血像是泉眼一样汩汩往外冒出来,姜庶才长出了一口气,仰身坐倒在了地上。
  两眼一闭,伤痛和疲倦一起涌来,姜庶昏睡了过去。
  等到甦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通铺的土炕上,不远处的桌角亮著一盏油灯。
  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姜庶扭过头,果不其然地在桌旁看见了一个带著兜帽的黑衣人影。
  看上去,应该是这个人把自己抬到床上的。
  但姜庶並不感谢他。
  “毒我用了半瓶,剩下的都在冯老七的壁橱里,还有刀,你也一併都拿回去吧。”
  姜庶说完,虚弱地从床上坐起来:“算我欠你们一次。”
  油灯还是太暗了,看不清兜帽的阴影下,那人是何表情。
  只见到他摆了摆手,低沉的声音说道:“毒和刀你留著就是,这是考验,更是交易,谈不上欠。”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一本炼头的功法,比你们天饱派的要好些,算是报酬。”
  姜庶一眼都没看桌上的秘籍,而是盯著那黑袍中的阴影:“这买卖有点太划算了。”
  “只有好买卖,你才会想接著往下做。”
  阴影中发出一声浅笑:“如果你有意,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在天饱,我还有几个小目標。”
  姜庶摇头拒绝了:“我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是担心宗门惩罚?”
  “不,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有些失望。
  但好在,他並未对姜庶加以责难:“罢了,算我交你这个朋友吧。”
  姜庶鬆了口气。
  他现在受伤虚弱,而对方显然不是常人,黑袍没有选择灭口,確实是存了交往之心的。
  黑袍笑出声来:“我知你是秦州人,但又確实和秦州格格不入,离开也许是对的,这样,我也不白拿你的。”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雕按在桌上。
  “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天饱山,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碎玉人。”
  “呃,这就……”
  黑袍朝他摆了摆手:“你放心,碎玉人是个很鬆散的组织,人数不多,我们之间没有上下级,也不过问彼此,算是……一种人脉吧。”
  而且只是一个凭证罢了,真有不妥,到时候丟了便是。
  姜庶点点头:“既如此,我就收下了。”
  走出房门,目送黑袍离去,借著月光看了一眼院子里摆放著的三具尸体,確认过一切並非幻想,姜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晨光微熹,姜庶终於不用早起劈柴挑水做饭了。
  睁开眼,鼻尖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无比心安。
  起床把热水烧起来,脱下血衣仔细擦洗过,再把崩开的伤臂重新包扎好。
  院中的尸体已经不在,姜庶去冯老七的屋提了一壶酒,离开小院,走向了后山。
  后山林密,鲜有人至的地方,竖著一座不易发现的、小小的坟。
  坟里只有几件逝者遗物。
  姜庶掏出自己锋利的法器短刀,就近削了木板,刻上“尊兄韩米之墓”,然后插在了坟前。
  並著腿跪好,磕了三个头,然后提起酒,洒了半壶,跟著自己开始喝起来。
  “师兄,人呢,我已经给你杀完了。”
  姜庶呼出一口酒气,偏头看向墓碑,抬手在他的名字上敲了敲:“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也算『吃』了人?”
  墓碑不会答他,於是姜庶只能自謔地笑。
  二师兄韩米,是將孤苦无依、行將饿死的姜庶带回天饱山的人。
  他会帮姜庶劈柴,会教姜庶修行,会替他挨打,会给他求情。
  姜庶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缝的,脚上的鞋子也是他纳的。
  没有韩米,姜庶根本活不到今天。
  韩师兄常和他说,只有秦州才是人吃人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草原辽阔、牧民高歌的寒州,有楼船徜徉、灯火通明的乐扬,有雄伟的翎国国都北师城,有冰雪不化的北境灵夷小天山。
  还有很多。
  所以他很努力地想要多识一些字,等將来修行有成,才好离开秦州。
  他还和姜庶约定,將来要一起骑幽州最烈的马,去看乐扬最美的姑娘。
  人有梦想,才有动力,韩米修行非常勤奋,食补不够就自己进山去找东西吃,每天熬打体魄,接近虚脱。
  终於在一个月前,他突破瓶颈,达到了中品境界。
  然后,他就被冯老七一家燉了大汤。
  也是到那一天,姜庶才深刻地明白了二师兄口中的所谓“吃人”。
  酒喝乾,人也不见醉,姜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离开了。
  然而刚刚迈步,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异响。
  刚刚插下的木碑,底端那浸湿了酒液的泥土簌簌晃动起来。
  姜庶眉头紧皱,莫名想起天饱山上那些老人时常嘀咕的鬼怪传说。
  他掏出自己的短刀,警惕地盯著师兄的坟——衣冠冢,诈尸你都说不过去吧?
  但它就是诈了。
  一只苍白的手掌破土而出!
  紧跟著,那深埋的泥土里仿佛传出一声来自九幽的嘶吼:
  “操,谁给我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