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规矩
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安。
车当然是临时借的，甚至连身上的西装都是找李扬那小子现扒的。
只不过效果似乎意外的好。
在陈安的引导下，江源吭哧吭哧的坐进了车。
而王谣谣终究还是和她哥一起回去了，但她的步伐异常轻快，是自愿说要回去的，还不时回头朝傻愣在原地的江源眨眼。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之前陈安给江源疯狂使眼色的时候，她估摸就猜到了点什么。
唯独她哥，脸色那是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场闹剧，就这么以另一场闹剧收尾。
……
……
黑色轿车平稳启动，朝着游乐园大门缓缓行进。
按照计划，李清月和李扬还在那里等他们。
车上，舒可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女人饶有兴致的拿着手机，给认真开车的‘司机’陈安同学一连拍了好几张照。
“啧啧，不愧是我们的陈大管家，这小西装一穿，真有电影里那味了。”
“闭嘴。”
“怎么，用完就丢，提起裤子不认账？”
下意识踩一脚刹车。
陈安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提醒道：“后面还坐着人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别毒害我们祖国的朵。”
经他提醒，舒可卿这才后知后觉的坐直了些，重新恢复到平日里端庄大气的模样了。
她心里也不禁有点微微臊意，心想自己怎么能对曾经的学生开这种玩笑呢，简直是没脸没皮……
一定是最近来生理期的问题。
女人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两人没有注意到，后座上那裤子洗的发白的少年几次欲言又止，多半是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坐姿也显得十分拘谨，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
先前发生的一幕幕，以及陈安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那些东西……江源有些羡慕。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所羡慕的并非外物，而是陈安那样强大的心理状态，这个自己认识没多久的同桌，似乎总能处变不惊，做事说话自有独属于他的个人魅力。
更多的，自然是感激。
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只低着头，双手攥紧裤腿。
陈安没有去找他讲话，这种时候少年只需要一个人静静，而不是他人所谓的宽慰。
轿车平稳运行，在一个人少的角落，陈安和舒可卿换了个座位。
他毕竟还是未成年人，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坐驾驶位。
之前纯粹是为了替江源出个头。
至于为什么要对这个平日孤僻，几乎从不与他人社交的少年如此好……
恐怕就要从那次操场的纷争说起了。
有事人是真上啊，何况平时相处下来，江源给他的感觉也还可以。
“等下还有个同学，舒老……舒姐姐麻烦你帮我一起送一下。”
陈安平日里‘舒老师舒老师’的叫顺嘴了，好在及时收住了嘴。
“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另一个你应该还有印象。”
刚刚陈安下车的时候，就顺带让李清月和李扬一起去大门处等他。
陈安顿了一下，将李清月的名字说了出来。
舒可卿当年是两人的班主任，而且也只带了他们一届，当然是立即回想起来。
“你说那个胸特别大的小女孩？”
陈安连忙轻咳两声，提示她这可是在车上，后座有人，能不能注意点用词。
女人也是脸微微红，实在是和陈安贫嘴惯了，一时很难改正。
不过她很快凝起眸子，一边慢慢开车，没办法，在游乐园里也开不快，一边以一种极度质疑的目光看过来。
“我就知道当初你小子不安好心！”
“放屁。”
陈安挑挑眉，“你是不是对我一直以来都有什么误解？”
“呵呵，有没有误解你自己心里清楚。”
舒可卿冷笑两声，“好啊我们的陈总，趁人家当初年纪小不懂事，又哄又骗的……现在是觉得果实终于要熟了，准备采摘了？”
陈安都懒得搭理她，双手往后一枕，一躺。
来生理期的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不过我也确实有点好奇，像你这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
对于这个问题，少年倒是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当然是好看的。”
“说什么废话。”
舒可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嗯……反正如果非要说的话，成熟一点吧，有气质一些。”
陈安随口说着，脑子里蹦出秦书雪的模样。
实话讲，真要说起来，如秦书雪这般的女人，对他这种心理早熟的少年，的确有着莫大吸引力。
但考虑到双方的年龄，以及某种意义上的伦理关系，注定是只能空谈。
所以真要算起来，也许还是李清月更适合发展下去……
“是不是还得身居高位，管着几百号人，然后任你差遣？”
女人的语气中不知何时带上一抹羞恼。
那张白皙的脸颊越发有些红润——舒可卿总觉得某人是在暗示自己。
但她明显想多了。
陈安没察觉到她这点不对劲的小心思，只是点点头，想着以秦书雪这身份地位，可不只管几百人吧？
光她家族里的那些企业，人数恐怕就是数以千计。
“到了，下去。”
轿车缓缓驶停。
陈安被忽然羞恼的女人赶下了车。
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太在意，谁让他这么大度体贴呢。
生理期，生理期。
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有位少女正踮着脚向里张望。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清爽寸头。
他们此前都看见了先前陈安假扮‘管家’的一幕，一见到陈安走来，李扬连忙挤眉弄眼，言语间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然后两人一起去厕所把衣服换了回来。
不一会儿，按照原定的计划，李扬和江源坐上车，而陈安和李清月则留了下来，准备去坐公交。
这可给李扬这小子乐坏了，就是十分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把家里的相机带上呢，不然过年指定能吹三十天。
陈安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他知道李清月其实有点晕车。
属于是那种坐公交车还好，但是坐小轿车就会犯恶心，觉得想吐。
舒老师倒是没下车来和这位她曾经的学生打招呼，估计是觉得面上有点尴尬，所以连车窗都是紧闭的。
于是。
一场闹剧过后，又只剩下少年少女两人独行。
耽搁不少时间，天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炎热了，甚至隐隐带着凉意。
天光慢慢晦暗下来，少女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乖巧的跟在陈安旁边，大概落后半个身位。
“陈安，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呀？”
沉默了一阵，李清月终于小声的问。
“有一点点。”
陈安没有隐瞒，如实点头。
“那你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干嘛还要天天找我借饭卡？”
李清月嘟起嘴，倒不是觉得舍不得，只是有点小委屈。
她感觉被骗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陈安家里一直不怎么样，平日生活非常拮据，所以她那会儿才一直给他带牛奶，带各种小零食。
当然，喜欢看他吃东西，特别是吃自己给的东西，也有一定这样的因素存在吧……
“干嘛，后悔了，觉得不应该借给我？”
少女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两人很快走到公交站台。
但比公交车更先来的，居然是一场雨。
一场小雨。
下得淅淅沥沥，格外突然。
十月金秋，这约莫是最后一场秋雨了，不断有人小跑进站台躲雨。
他们挤压着原本本就不多的空间。
少女也不由被迫的和陈安越来越靠近。
淡淡清爽的皂角味沁过来。
她轻轻扯了一下陈安衣袖，等后者低头看来——少年长势很快，就像旱地拔葱，现在鲜少有比他高的同龄人，更别说是女生了。
“你刚刚好厉害……”
李清月小声夸奖，她在说陈安之前替江源‘出头’的事。
“厉害在哪？”
“就是很厉害呀，那个谁谁，是那女生的哥哥吗？看上去好可怕的，但是你就一点都不怕他，一个眼神就让他讲不出话来了……”
“而且你穿西装，感觉就完全不是学生了，更像是那些电影里的大人物，好有气质……”
少女小声嘟囔，试图描绘出刚刚看见的那幅场面。
少许，她反应过来，抬头迎上陈安的目光，忽然咬着唇轻轻锤了他一下。
“你是不是就想着听我夸你，所以才故意这么问的？”
“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哼，反正，反正你就是很厉害。”
李清月微红着脸，还是强忍着羞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大概很早就想这么说了，早在当初那天，少年不惧风言风语，不惧他人目光，站上讲台的时候。
浑浊的尾气混杂着各种噪声，公交车恰时到来。
陈安拉着少女的手，走上车。
这会儿可不比早上来的时候，大概四点多的样子，又下了雨，人流如鱼群，鱼贯而入。
很遗憾，他们抢位置没有抢过那些带着孩子的大爷大妈。
只得站着。
车厢太过拥挤，陈安只好圈出双手，然后让李清月钻进圈里。
时不时有人随着公交车的启停，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然而少年却站若长松，丝毫不动摇。
下盘稳如老狗。
开玩笑，十年童子功跟你闹呢。
漆小姐别的不说，把陈安小时候基础还是打的非常牢靠的。
“厉害？等下给你瞧瞧更厉害的。”
少年忽然低头说道。
李清月眨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没听明白。
倒是给一旁的大妈听了去，估摸四十来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
她斜着瞅一眼陈安，再瞅一眼他‘怀里’的少女，当即摇摇头，啧啧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哟……”
陈安神情蓦地滞住。
他可不是指的那方面厉害，但架不住有些人的黄色眼镜，你说什么她都能联想到某一方面……
经大妈这么一说，就算有些迷茫懵懂，少女也会意了个大概，脸红红的，又往陈安怀里躲了躲，雪白的脖颈更是一片绯色，却是怎么都不肯再说话了。
……
按理说，站这么远一截路，理应很难捱。
但李清月却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她还未来得及多感受那一抹温温热热的气息，少年就吵醒了她。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原来是自己又睡着了——这次比早上更过分，还是直接躺在人家怀里。
“走吧，下车了。”
少女抱紧小书包，头也不敢抬，低低嗯了一声。
可等到下了车，她才惊觉，眼前并不是早上那个熟悉的站台。
秋雨连绵，一直仍旧淅淅沥沥下着。
好在下车就是站台，方便了避雨。
陈安看了眼黯淡的天色，他皱皱眉。
“你要带我去哪呀？”
纵使是迟钝如少女，也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她回家的路呀！
一下子，心跳蓦地加快。
世界仿佛忽然就安静了，安静的只有那轻微的雨声，他平缓的呼吸，以及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李清月抿抿唇，用手抓住少年衣袖，仰着脑袋，声音微微发颤，她小声道：“陈安，不可以的……”
“再怎么样，也必须等……等到我们成年……”
少女自己都未察觉，她的语气已经近乎成了哀求。
“你叽里咕噜气说什么呢？”
陈安忍不住瞥她一眼，总感觉这个笨蛋女孩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欸，难道不是，不是去那个吗？”
“以后少看点那些黄色读物。”
陈安语重心长。
一阵沉默。
约莫等了会儿，雨终于有了要停的迹象。
陈安再度牵起少女的手，有些湿润，手心温度也滚烫。
看来刚刚那一下，给她整得后劲不轻。
现在唯有埋着头装鸵鸟，一声不吭了。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具体走到了哪里，又路过什么风景，李清月已经是完全没印象了。
脑袋空空如也，只剩恨不得当场钻地洞逃跑的羞愧。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她的耳边再度响起少年的声音。
那声音清澈如溪流，一向很有辨识度。
“今早上，你跟我说世博会很好玩……后来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在我眼里它只是一个落后的产物，但那毕竟是在我眼里。”
“而对于你不一样，里面许多精心设计的展馆，是完全值得一去的。”
少年的声音平平淡淡，阐述起他为何会突然改变行程的原因。
李清月怔了怔，她这会儿终于敢抬起头，打量周遭的环境了。
时间早已过了下午五点，加上下雨，天色晦暗如绸墨。
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一片巍然矗立的建筑群前——世博会从来不是单一的某个建筑，它是横跨黄浦江两岸，由一百九十二个国家馆外加五十个国际组织馆所组成的庞然大物。
如今在灰蒙蒙的夜色笼罩下，静谧如一只安睡的巨兽。
李清月呆呆道：“可世博会五点就闭馆了呀……”
她不理解陈安带自己过来的意义是啥，难道就是为了围着场馆外面转一圈？
好吧，这样一想想，还是很浪漫的。
少女又开始微微脸红了。
可紧接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不禁让她瞪圆了眼。
“虽然我很少这样做，但有时候小小任性一次……总归是可以的。”
随着那样平淡的声音，此前还晦暗的夜空，忽然被照亮了。
被一束又一束的光照亮了。
他们面前静谧漆黑的场馆，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点亮，宛如多米诺骨牌，瞬间蔓延开。
阳光谷，紫蚕岛，东方之冠，月亮船……
明亮的光柱照耀出每一个场馆敞开的大门。
一切有如神迹。
少女惊讶的轻掩住了唇。
她此时大概终于明白，之前在车上时，陈安那句‘更厉害的’是什么意思了。
……
……
与此同时。
隐藏在幕后的场控中心。
身穿紫裙的妩媚女人看着监控里的一幕，她一拍桌子，没好气道：“我就知道，这臭小子是想拿我的人情来泡妞！”
在她身旁，长发及腰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小姨，这不合规矩。”
女人不以为意。
“秦家的话，就是规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