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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老师生气,沈逾白行礼认错:“是学生鲁莽,老师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
  崔明启气就没法撒了。
  沈逾白说到底不过十八岁的少年郎,遇事急躁也无可指责,何况还受了这般大委屈。
  可让他咽下这口气又实在艰难,崔明启道:“我必要参他秦家一本!”
  沈逾白却道:“老师对学生慈爱之心,学生铭感於心。此事如今老师的处境並不好,学生定不能再为老师添麻烦。”
  崔明启孤身立於秦家大本营,实际办事处处被掣肘,还要防著秦家的暗算,属实不易。
  听沈逾白如此说,崔明启心中熨帖,更要帮他出头。
  沈逾白道:“一个举人被毁,如何比得过一个进士被毁对他人的衝击大?我已被害得落入如此境地,便该將此事利用到极致,为老师减轻些负担才好。”
  一个小小的举人,被欺负也就欺负了。
  可若能在京中成名,再將此事公之於眾,到时会引起更多人的惋惜同情,对秦家的打击比如今揭露要大上十倍不止。
  若能侥倖影响到秦家那位三品大员,那是再好不过。
  崔明启稍一沉吟,便知沈逾白的意思,再看沈逾白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既能明白这些道理,又怎么发誓终身不娶?”
  这实在不符逾白一向聪慧的行事。
  沈逾白道:“总要有所牺牲,才能帮老师解困。”
  便是师生之情,也需多加维护。
  自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既做了事,哪怕只有一分,也要宣扬成十分,十二分,如此一来,才算笼络人心。
  他不是那等默默做事不宣扬的清高之辈。
  崔明启良久无语,还是一旁的崔承平感动万分道:“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沈逾白垂眸:“不过是尽己所能办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切莫介怀。”
  成亲被称小登科,如何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崔明启心中有万千话语,此刻也说不出口,良久只能一声嘆息。
  沈逾白知自己目的达到,也不多纠缠。
  若授予恩惠后,每在那人面前提一回,恩惠就会减弱一分。
  日子久了,大恩极容易变成大仇。
  沈逾白便转移话题:“学生回乡后依村中见闻写了篇《论农》,还请老师指点。”
  依照沈逾白的习惯,每日必要写两篇以上的文章。
  其他文章都未拿出,只拿这一篇过来,必然是此文章极好。
  崔明启便让沈逾白將文章拿出来,趁著晚饭前好生研读一番。
  待看完,他却久久不能平復。
  “那红薯竟能在沙地上亩產五百斤?”
  这实在超乎他的预料。
  身为知府,整个建康府的农事他都需了解透彻,便是上好的肥地,粮食產量也多为一二百斤,还得是年成好才可。
  这五百斤的亩產对他来说实在震撼人心。
  沈逾白道:“只族长一块地有如此高的亩產。”
  崔明启急急忙忙起身要去沈家湾。
  如此高產,他等不及要去查看。
  还说沈逾白说族长之子沈泽已经拿著將那些红薯带过来,崔明启才作罢,不过还是急忙让人將沈泽请过来。
  沈泽背著个大麻布袋,跟著崔家下人来到崔明启近前,直挺挺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崔明启压著急切让他起来后,便问起他家红薯的事。
  沈泽眼角余光看了沈逾白一眼,这才垂著手道:“我家每年都要种红薯,我爹將最大的留下来当种子,谁知今年地里的红薯长得又大又甜,挖出来一秤,亩產竟有五六百斤!”
  即便他说得平静,崔明启还是听得激动异常。
  若是年年留下最大的当种子,那便是育种了。
  “好啊!若你们家果真能育出如此高產的粮种,就是大功一件!能多救千千万万的百姓!”
  即便沈泽连安阳郡都去过,可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徐县令,头一次见到崔明启这个四品官,他不免有些紧张。
  他便忍不住又往沈逾白瞥。
  见沈逾白从容不迫,心中才稍安,这才朗声应道:“我们农户也不要什么大功,只希望大傢伙都能吃饱饭就成。”
  崔明启为之动容。
  百姓所图不过一日三餐,可就是这简单的愿景,却极难实现。
  赋税、募捐、父母官苛待,乡绅盘剥。
  劳碌一年,留在手里的粮食也不过能堪堪不饿著。
  若这红薯真有如此高的亩產,老百姓的日子便能大大好过。
  崔明启道:“若证实亩產確实有如此之高,本官定为你们请赏!”
  作为一府父母官,断然不会未经证实就贸然將种子推广。
  他需得找块试验田,差人先种一季,一旦確定亩產確实有如此之高,才可进行后续。
  顾不上吃晚饭,让人提著一麻袋红薯急匆匆回了府衙。
  被留下的崔承平见状,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算是发现了,在沈逾白面前,他爹实在不像他爹。
  待吃过晚饭,沈逾白此前住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沈泽帮著沈逾白將东西搬进去。
  关上房门,沈泽悄悄问沈逾白:“我刚刚露馅了吗?”
  沈逾白笑道:“你说得极好。”
  沈泽这才放心。
  他家確实每年种红薯,但每年亩產也就一百多斤。
  此红薯是逾白五月提来家里,说是收成高,让他爹种的。
  他们回来时,他爹特意挖出红薯想办流水席时吃。
  谁知这一挖不得了,把全族人都惊到了。
  逾白便让他们装起来拿来知府家。
  以往他將逾白送过来后,约好再来的时间后就回家了,此次却一直等到崔知州传召。
  话是沈逾白教他说的,功劳也安在了他们家头上。
  按照族长的想法,这功劳是要给沈逾白的,可沈逾白却认为自己已连中四元,风头太甚,实在不该再出风头,以免招人记恨。
  族长当然是听沈逾白的,这事儿也就这般操作。
  即便府衙派人去沈家湾查探,也只会听说是族长家的亩產高,绝不会扯到沈逾白身上。
  至於这红薯种子从何而来,族长没问,沈逾白也没提。
  自也不会有人想到是从五千年以后传过去的。
  沈逾白从苏锦那儿得知未来的粮食亩產量高达上千斤后,就想將高產的农作物搬到大越。
  只是初次不適合太惊人,就让苏锦找了產量低些的粮种。
  苏锦在网上搜罗很久,才搜罗到亩產这么低的红薯。
  当时店家还特意提醒:“这红薯除了甜一点外,其他优势都不明显。”
  哪里是不明显,简直一无是处!
  所谓的“甜”,在其他蜜薯面前也是一败涂地。
  谁让她要帮崔明启升官呢,谁让沈逾白既想让老百姓受惠,又要保稳呢?
  於是她成了店家眼里的肥羊,买了几百斤这种卖不出去的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