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说,他是谁的种?!
  “是不是没想到?”月棠斜睨著他问。“那么不顾一切要毁掉它,让我露不了面,回不了端王府,结果引来的是褚家的卸磨杀驴,很恼火吧?
  “你猜这会儿要是褚昕知道籍案不但没毁,还落到了我手上,他又会如何?”
  杜鈺回不上话来。
  眼前淡淡吐语的她坐姿也很散漫,可是却可怕得像个魔鬼。
  如果说方才见蒋绍只带了三五个侍卫在此,他还只觉月棠实在狂妄,可到眼下事情就很明了!
  根本不可能狂妄!
  晏北一定知晓今夜所有事。
  之所以只有几个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要防备打草惊蛇!
  晏北肯定也早就知道自己逼徐鹤去找宗人府的龟符,所以故意调徐鹤上宗人府任职,如此自己必然上鉤。而他自己则提前取走了真的籍案,让褚昕和杜鈺自己都误以为籍案被毁。
  如果不是跳进了晏北挖的坑,褚昕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衝杜家下手,他杜鈺肯定也用不著腹背受敌,仓促之下於今夜鋌而走险!
  甚至他还可以凭月棠的下落,反过来將褚昕一军!
  如今什么都完了。
  哪怕他此刻还有机会送讯给褚昕,褚昕绝对不可能会进来救他,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冒险杀人!
  他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原来到头来没有退路的不是月棠,是他杜鈺,是他们广陵侯府!
  他抹了一把胸前流下的血,握剑杵地,冲那帮护卫吼道:“给我爬起来!起来杀!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如何都拖到侯爷来!”
  他们还剩下六个护卫,而月棠身边只有三个人,不见得他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杜明焕还能不能来?
  杜鈺心里没有底。
  既然月棠早就有察觉准备,那么广陵侯府那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但他父亲乃堂堂皇城司使,难道真的会听凭她摆布吗?
  不可能!
  就算遇到阻碍,他也一定会排除万难赶过来的!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来不了,他也要杀出去,哪怕从此逃亡!
  护卫们果然支楞了起来,齐齐提刀,又开始杀了!
  蒋绍却在这时从外头闯进来:“夫人,王爷差我们侍卫过来传话,一刻钟前杜明焕未经允许私自调兵,王爷已將他捉了个正著!
  “这里是王爷交代侍卫也带过来的信物,请夫人过目!”
  一把柳叶大刀呈到了月,面前来。
  月棠只是垂眸一瞥,就把这把刀推给了杜鈺:“认得吗?”
  杜鈺往后一个踉蹌,撞到了墙壁上!
  打从蒋绍拿著刀进门时起,他就一眼看到了它!
  这把刀伴隨杜明焕几十年,也是他们杜家祖传下来的宝刀,一直伴隨在杜明焕的身旁,杜鈺怎么会不认得?
  刀都被王府侍卫送来了这里,说明了什么?
  说明杜明焕也来不了了!
  原来如此,晏北派了蒋绍来徐家,而他自己已经去了广陵侯府!
  杜鈺心底最后一点信念崩溃,额角冒汗地看著月棠,脸已成死灰色!
  连杜明焕都已经沦陷,哪怕自己能够逃出去,又岂还有路可走?
  月棠睨著地下:“我猜你根本没有想过,褚家费了这么大劲,为什么让你们杜家来掌著皇城司,还要给你们十万赏银?”
  杜鈺抬起头来,灰败的双眼里多了一抹惊疑之色。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真正打算让你们掌权!
  “他们自己早就栽培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你以为从今以后皇城司就在你杜家手上了,你想得美!褚家压根就没想给你们,不过是让你们当傀儡!
  “他们以优待你们为名,让你们暂坐在皇城司使位置上,心甘情愿听他们差遣,直到他们选定的继承人可以接任皇城司使为止。”
  “继承人?”
  杜鈺启开了涩哑的嗓音。
  月棠冷笑:“你们杜家为了掌权皇城司,至今都不后悔设局杀我。你们觉得一本万利的买卖,褚家又不曾到权倾天下的地步,怎么会不想要?”
  杜鈺情不自禁把身子绷直:“可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办得到?先帝当年的確承诺端王世孙成年后接任皇城司使,可世孙已经不在了!
  “就算將来杜家不再担任,也没理由转到他们褚家头上,王府世子妃如今已经抚养了嗣子——”
  说到“嗣子”二字,他突然打了个激灵,像是触发了某根经络,双眼再次睁大!
  月棠冷眼道:“终於知道不对劲了?死到临头了还去找褚家谈条件来杀我,现在知道你们杜家彻头彻尾就是个棋子,这滋味好受吗?”
  杜鈺身子摇晃,声音不受控制:“我不信!端王世孙是宗人府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做手脚——”
  “郡主,褚嫣来了!”
  杜鈺听到这个名字,余下的话戛然止住。
  霍紜回来了,快速稟报完后他就指向了门口。
  这时廡廊下快步走来俩人,一个是魏章,另一个正是褚嫣!
  “你找我来做什么?”褚嫣定定看著月棠。
  月棠哂道:“有好戏请你看。”
  褚嫣脸色带寒:“你又想玩什么名堂?!”
  月棠不理她,只转头问小霍:“杜家带来的人都控制住了吗?褚昕发现异常了吗?”
  “未曾!这杂种带来的人每一个都是被蒋大人悄无声息拿下的,褚昕仍在胡同里观望,未曾进来!”小霍咬牙切齿。
  “极好。”月棠点头,然后越过褚嫣走回椅子上坐下来,目光又投向她:“你这几日,查出来月桓是谁的种了吗?”
  褚嫣眼中骤然躥出火光,人也情不自禁前行两步:“你知道?!”
  月棠又冷笑了一声,然后去看杜鈺,杜鈺此刻神情已无法以震惊来形容!
  褚嫣这短短几句话,无疑已经证实了月桓身世有疑,她可是孩子的养母,连她都怀疑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错呢?
  而她又是褚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会与月棠是一伙的!
  那么这就已经证明了月棠方才的话是真的!褚家真的早就做好了两手打算,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杜家真正当这个皇城司使!
  当年他们给了赏银,又赏了官做,让杜家一跃千里,这种好事去哪里求?
  杜明焕跟隨端王许多年,最终也就是当个副使到了头,这种福分他们不可能不珍惜不感恩!
  所以三年来无论褚家背地里如何发號施令,杜家也是言听计从,照做不误!
  结果褚家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使唤他们当牛做马,结果压根连这个官位也根本就没想给他们!
  杜鈺如同坠入了冰窟,一颗心凉到彻底!
  原来他们从头到尾都在被褚家玩弄,而就在知道褚昕打算向杜家下手之时,他竟然还一门心思地去跟他谈条件,想以杀死月棠来作为让他们放过杜家的筹码!
  他竟然还觉得在褚昕面前可以取得一线之机!
  “褚昕现在就在胡同口等著,”月棠脚步停在他前面,“你觉得他这个时候过来是干什么的?他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吗?”
  月棠笑了起来。“倘若这个时候你已经把我杀了,当你走出去那一刻,你觉得他是会奖赏你,还是火速把你给灭了?”
  杜鈺抓紧手里的剑,突然间大吼一声,猛地往地下一戳!
  他弓起的身子在猛烈地抽搐,往日的囂张跋扈,意气风发,全都没了!
  一会儿后他直起腰来,两眼之中又露出一线希翼:“您,您还留我到如今,应该是有吩咐吧?”
  说到这里他立刻丟掉长剑,四肢伏地:“求郡主示下!小的甘愿为郡主当牛做马赎罪!但求郡主庇护,小的可以帮您去杀他!小的这就帮您去杀他!”
  月棠敛色:“去把姓禇的喊进来!”
  杜鈺以为她要下杀招了,当下又扑倒在地:“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月棠猛地一把揪住他头髮:“放著消息引他进来,就说我负伤跑了,你让人去追我了!
  “然后从他口中套出端王府那个孩子的身世!
  “办好这件事,我饶你狗命!”
  杜鈺被拽的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但听到这里,他仍然极力往下点头:“小的,这就安排!”
  月棠把手鬆开,转身面向褚嫣。
  她目光一寒,不由分说伸出右手,把正满脸震惊的褚嫣口鼻捂住,隨后拖著她步入了床铺之后!
  杜鈺大气不敢出,扭转身后,从一旁被扭住的护卫里扯出一个来:“知道该怎么做吧?要是坏了老子的事,我让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寧!”
  护卫瞬间点头,揣著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思迈出门槛了。
  霍紜见状,悄声跟在了后头。
  胡同口的大樟树下,停著外表普通的一辆马车。
  褚昕坐在车厢之中,一双羊脂玉球在掌心中磨得已然发热。
  “他进去多久了?”他皱眉问著车下的护卫。
  “回公子,有近一个时辰了!”
  褚昕眉头皱得更紧,他眺望远处状元府的方向,喉咙也不觉收紧起来。
  杜鈺知道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他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办?
  但褚昕也万万没想到,死里逃生回来復仇的月棠,竟然会藏身在状元府中,以状元夫人的名义出现!
  他背地里曾多次催促杜家早日拿下徐鹤,没想到徐鹤却已经成为了月棠的人!
  既然住在状元府,那么宗人府的事不用说了。到底籍案有没有被毁?也还未知!
  等待著的这一个时辰里,褚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杜鈺没有耍招,今夜他的確是衝著追杀月棠而来,那么此番杜鈺就不能说是稳操胜券!
  那么在事情没有明確结果之前,他怎么能靠近呢?
  “公子,前方有人来了!”
  褚昕凝眸,果见前方飞快走来一人,越过马车就要往大街上奔去。
  车下人立刻道:“是杜家的护卫!”
  “截住他,问问怎么回事?”
  褚昕气息浮躁,人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很快人被带回来了,对方脸带讶色:“褚公子怎么在这儿?”
  褚昕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他身上的血污,然后道:“你们主子呢?”
  护卫带著哭腔:“我家主子与永嘉郡主殊死搏斗,带去的人死伤过半,主子也受了伤,方才让郡主给逃离,剩下的人也前去追赶了,剩下我们主子还在徐家!小的这是赶回府去给侯爷送讯的!”
  褚昕神色一变:“那徐鹤呢?!”
  “徐大人早就晕过去了!”
  褚昕顿住,最后一把推开他,招手让自己的人跟上,一路朝著状元府走去!
  徐家角门果然开著,下人不见踪影。
  沿著一路狼藉直入一座侧院,便见屋里燃著灯火,血腥气扑鼻而来!
  褚昕眼观六路,且看且行,到达门槛下,被屋里的动静牵去了目光。
  “你……来了?!”
  杜鈺歪坐在地上,嘶哑的声音从咬紧的牙关里传出来。
  褚昕凝眉打量四壁,只见一片狼藉,除去杜鈺之外,屋里只剩两具尸体,还有两个重伤呻吟的护卫。
  “人呢?”他喝问,“怎么又让她跑了?!”
  “放心,她跑不了多远的。”杜鈺右手五指紧紧的抓住自己受伤的另一条胳膊,“我已经刺中了她腹部,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侍卫,派去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绝对不会让她跑出一条街!”
  “往哪边走的?!”
  “东边!”
  褚昕看著东边大开的窗户,举步要追,杜鈺把他唤住:“你不想知道我发现了她什么吗?”
  褚昕紧举著的剑放下几寸,人也在门槛下转身。
  杜鈺坐起些,稳住呼吸:“她查到了端王世孙的身世。”
  褚昕身子驀地一顿,双眼之中,锐光毕现。
  杜鈺紧紧地盯著他:“世孙月桓,他不是宗室子弟?”
  “谁许你瞎说的?!”褚昕大步走回来,“你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杜鈺咬著牙,浑身颤抖起来:“他是你们禇家的子弟?褚昕,那是不是你的孩子?!”
  褚昕脸色瞬间变得阴寒,目光里全是杀气。
  “这是她跟你说的?”
  “你別管是不是!”杜鈺发狠,“你就告诉我,世孙月桓,到底是不是你的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