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虽然稚嫩,似乎仅仅如同新生的种子,但是斩仙、斩道,乃至於斩灭自身的决然剑意在天地之间凝聚。
这股剑意不依託於任何护道法,也不曾搬弄出任何的天象变化,但是稍稍涉及神意的修士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凌厉无匹。
这是真真切切属於人的一剑,这是真真切切不属於人间的一剑。
不懂剑的修士只觉得这事此生所见最为惊艷的剑意,它虽然只是一颗种子,但是经由一尊圣人施展而出,已经有了改天换地的能为。
懂剑的修士,则从这股子决然凌厉,完全起自於凡俗內心之中所迸发的惊人力量之间,看出了一种可能性。
“心湖养吾三尺剑,凡俗未尝不及仙……”
孟前陈早已將自己从受张清和反覆震撼得激盪的心境之中抽身出来,转身细细品味著这一剑。
他是纯粹的剑道痴者,虽然不可尽信他人,但是他却在张清和蓄势待发的这一柄剑中,隱隱约约看到了前路。
“这一剑,是衍圣侯教的?”
李严面露诧异,他先前不以为意,现在见著这几乎不属於人间的一剑了,才细细品味起张清和的言语来。
因为他固然知道张清和身为道胎,天纵之资,又似乎有著王家的《留仙剑解》,但是这样直指道途,不敬仙神的剑道……
莫说是教与张清和,就算是李少白自己,此时此刻怕是也仅仅只是悟了个雏形出来。
难道李少白知晓了此次张清和前来镇安关,便要出了这档子严峻的妖灾?
在他眼里,李少白那浪荡隨性的形象一下子高深起来。
而在张清和那股子发於无形的剑意凝聚之间,巡日灵官与楚凤歌原本苦苦压抑本能,盯著飞身出镇安关外郭思成的深幽眼珠子却立马由贪婪蒙上了一层发自內心的恐惧。
“他回来了……”
“果真是他回来了……”
“武德星君不止回来了,还將这道剑意传给了张清和。
不止如此,绝不止如此,他说不定还在周遭盯著我们呢,他说不定正盯著我们呢!!!”
“不动手是对的,先前压抑著不动手是对的。”
“武德星君是张清和的老师没错了,先前那小子的那声“先生”决计指的不是李少白。”
这两头邪物按理来说决计不可能显露出如同人性一般的类同於“恐惧”一般的情感,但是此刻,它们却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血脉之中深深烙印下的本能使得他们那纯粹的贪食慾都冲淡了六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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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一边在灵界之中以失真混乱的声音念叨著某人的回归,一边在无所察觉的眾人之间勉力维持著面色如常,默默看著张清和手中不断显化,逐渐完整的剑意。
张清和此刻却隔著戓俞与李退之怕是有个十万八千里,李退之刻意將戓俞引至远处,以便不至于波及张清和。
然而李退之的担忧確实全然多余的——张清和真的就只想著在那老苍龙追不上他的位置远远砍上一剑,然后一股脑而躥回镇安。
开什么中天玩笑,真当他这顶了天再有一炷香就得被打回原形的冒牌圣人真打算跟大圣刚呢?
远远扔一剑,马上跑路没商量。
况且灵视之中李退之神魂之中那道符阵禁制早已经崩得差不离,怕是再有个九年十年,就得埋回小玄天的祖地之中,和他那可怜的幼子还有小女葬在一起。
他这近百年为了李平安的奔劳,总算不至於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张清和嘆了口气,沉沉的鬱结隨著嘆息声传盪於天地之间,又因为圣人言出法隨一般的伟力,天空之中本就阴森的黑云再一次沉鬱几分。
能救则救吧,他隱隱约约觉得,这道剑意单论纯粹迸发的人心之力,早已超脱於中天凡俗之上,用以抗爭那什劳子天意,威能绝对是到了的——君不见青铜棺里那具肉身上堪比仙神的异化程度都被生生一剑截断,宛若涇渭一般分明,然而大圣总不至於迎著自己个的剑光傻愣愣地扑过来让自己砍吧?
是以这事还真得靠莫大的运气,不然仅仅也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是决计救不了李退之的。
那道凌厉无匹,似乎不属於人间的决然剑意在酝酿著,这道剑意已经超脱了凡俗的范畴,它不支配道则,不趋使大道,仅仅只是纯粹由人心而发的伟力,却足以让仙神动容,它跨越了时空间,递过了天穹之下的虚空与距离,不存在速度的概念,只在某种心意的层次流转著。
孽龙戓俞与镇妖王齐齐惊诧地感受到了这仿若中天圣境里极致般的一剑——
显然对这一剑熟悉无比的,並不只有楚凤歌和巡日灵官。
“张兄……”
李退之身后那尊因为戓俞疯狂的攻伐而显得残破的战仙法相都因为心神激盪有些不稳。
“是你!!!”
老孽龙却是宛若捕捉到了什么让它发自本能畏惧,却无比怨憎仇恨的气息,一声通天彻地,感染侵蚀万物,散发著仙灵般神圣,却又彆扭如同囈语的龙吟再次传出,任是谁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要將来人咀嚼吞噬,连渣滓都咽下腔腹的怒意。
若他是正常的状態,决计是不会如此衝动的,然而此刻的戓俞,內心除了淡漠的怪物,这具大圣空壳之中仅仅就只有著纯粹的仇恨的遗留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张清和看著孽龙戓俞调转方向,巨大的身躯蜿蜒,前方的天穹都阴沉了不止一点儿,下意识就要退回镇安,但是转念一想,这怕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他所持的剑意实在是过於稚嫩,就算是圣境,对於这头大圣级数的怪物怕是也造不成什么重创。
那……
他右手持剑,左手在除了对於场中三尊圣境存在之外,早已恍若凝滯的空间之中不紧不慢取出了一具铜棺,那铜棺之上层层叠叠缠著玄铁锁链,锁链上刻著繁密的道文。
张清和左手托著青铜棺,微微一震,早已断裂的锁链散至虚空周遭,棺材就要裂开一道微弱的缝隙来,一股子通天彻地,无比成熟的斩道剑意流露而出,同时他持剑之手也就要斩下——
“请先生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