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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从中学的时候, 林与泽就隐约觉得祈景的身份不一般。
  尽管国际部本来都是些子弟,家境都是优中之优。
  但……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祈景似乎家教很严格,他的成绩也提高得飞快, 学校里的老师有时候会温和地来找他。
  让他去办公室接电话。
  说是家人来找。
  林与泽一开始没多想, 后面发现基本是定时的,大约会在周四。
  祈景接完电话回来后,有些时候很沮丧。
  问了才知道。
  他说他家里人周五不回来了。
  林与泽是从那个时候有意无意地照顾祈景的, 看着像个留守儿童。
  反正也不是很大。
  祈景学习很认真,有些时候不会允许黄泽去抄他的作业, 理由也很简单。
  家里人要看他的成绩单。
  又是家里人。
  是父亲,还是母亲?
  无从得知。
  班级里的所有信息表都是在老师手里,基本上不存在让同学去填, 所以家庭情况基本都是玩开了才知道的。
  直到林与泽发现其他班级不那样。
  “啊,太奇怪了吧?那多麻烦啊?我们班主任用的共享表格。”
  他蹙了蹙眉,没多谈论这个问题。
  岔开话题了。
  祈景是个很善良的人,当时学校课间有跑操,是每个人都要参与的, 除非生病请假。
  他不止一次替同学送过请假条。
  很好说话。
  直到那一天。
  林与泽注意到了祈景, 他的膝盖磕破了, 但似乎不是在学校磕到的。
  缠着绷带。
  课间祈景只能在教室里待着。
  但班规要求留在教室的要通风擦黑板。
  林与泽是校内的学生会委员, 就是戴个红袖章看每个班级的步伐是否整齐。
  扣扣分而已。
  他有些心不在焉,心想那窗户很高, 阀门是很紧的。
  会不会很难弄?
  林与泽将扣分表递给邻班的同学,提前返回了教室。
  祈景当时正尝试着站在椅子上,因为门上的顶窗也要打开,这是规定。
  很莫名其妙的规定。
  “我来帮你。”
  林与泽走了过去,微微抬手, 将那个窗户阀给拧开了。
  祈景有些愣愣的,他似乎是接收到了善意,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没事的。”
  其实这算是关系递进的一步,毕竟之前林与泽只是作为班委和前桌的祈景说过几句话而已。
  “你膝盖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下,解释道:“我在家里下楼梯摔倒了。”
  家里有楼梯。
  那是别墅。
  林与泽心里一下子理清了,班里的信息保护的人,就是他。
  “以后要小心。”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直到下周一。
  林与泽获得了一盒巧克力,是debauve & gallais牌子的,很贵。
  “谁给你的?”
  他几乎本能地这么问。
  看到祈景困惑的表情后才补了句:
  “啊,抱歉,这个很贵。”
  “我只是问问。”
  祈景似乎也不知道,他只是道,“很贵吗?我、我不知道,这是家里的。”
  “这个牌子,不好吃吗?”
  林与泽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收下了,而后又问了几句。
  很容易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分享了那天的事。
  他家里人让他来道谢。
  说要有礼貌。
  林与泽其实存有一些不适。
  祈景是个高中生。
  他还会和家里人分享这些琐碎的事?
  这很不正常。
  林与泽不得不承认,他产生了浓重的好奇欲,他的家人是谁?
  为什么保护这么严密。
  直到他父亲亲自把他叫进了书房,眉眼和善,让他写了毛笔字,夸了几句。
  最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好好交朋友。”
  这让他产生一种逆反心理。
  林与泽并不确定那是否指代的是祈景,但是他的确不喜欢参杂利益因素的靠近。
  那很卑劣。
  直到祈景再次地送来了礼物。
  “又是你家里人要你送的?”
  林与泽承认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听,有些冷淡。
  但抬眼看过去。
  祈景只是有点懵,手里的东西还这么拿着,放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我……没有,我自己要送的。”
  “你是生气了么?”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理……”
  那是一盒健达巧克力,价位稍稍便宜些,林与泽愣住了。
  他的思维很清晰。
  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是祈景找出的“问题”。
  少年在思考是不是因为上次巧克力太贵,导致对方不喜欢自己了。
  林与泽张了张嘴,刚想起身解释,但不知道黄泽什么时候过来了。
  祈景的肩头被搭住,对方笑嘻嘻地道:
  “小景,他不吃我吃。”
  “你送给我。”
  ——他什么时候和祈景是朋友了?
  林与泽最后还是把巧克力要回来了,还趁着下课的时候给人道歉。
  “我父亲的事。”
  “我最近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生气。”
  祈景连忙摆手,抿了下唇,“没有没有。”
  “没有生气。”
  林与泽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人。
  他想了想,问:
  “我们是朋友吗?”
  对面的少年似乎是有些意外,很直白地问:
  “可以吗?”
  林与泽蹙了下眉,心想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下一句。
  “那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中学时期实在是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没有了。
  林与泽偶尔也会回想当年的事,其实很幼稚,只是因为父亲的表态而疏远,那很不理智。
  他想了想当时祈景说完那句话后。
  自己似乎没有在探究祈景的身份问题。
  只是满脑子的想。
  ——我去,黄泽个骗子。
  ——我才是第一个朋友。
  时过境迁。
  现在想想也很感怀。
  *
  尤其是得知祈景要结婚的消息。
  什么?
  结婚!
  姜姚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最早就知道祈景的家世,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同理心。
  她当时还去问了爷爷。
  不过说得很玄之又玄。
  ——风言风语,皆是表象。
  老头儿退休后经常文邹邹的,尽管已经不从|政了,但是对于京市的一些事,还是知道很多的。
  姜姚不是什么蠢的,爷爷说的意思很明显,那位应该还算是个好人。
  那她希望小景多捞点。
  “对,你要回来么?可能要去拉斯维加斯。”
  林与泽只是倚靠在自家书房的办公桌上,面色很是冷淡。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是激动。
  “当然!”
  “我看到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那消息不是谣传的吗?我怎么回啊?”
  林与泽面无表情地道:“我发了新婚快乐。”
  “……”
  姜姚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好奇地问了下,“黄泽回来了么?”
  黄泽在国外读书后,也没有直接回来,听他父母的意思是,正好接受一些国外的业务。
  顺便历练一下。
  因为时差的不同,青年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直接站在林与泽的公寓面前。
  面色和鬼一样。
  “他才多大?”
  “不行,我要理一理。”
  最后还是三个人抽空聚了下。
  黄泽托着腮看着酒杯,他面容还是和上学那会一样,像个金毛犬。
  他性格比较大大咧咧,总是粗心大意,他自己知道。
  父亲教导他,这是藏拙。
  是为人处世的手段。
  可是祈景,他……
  “你没事吧?”
  “我觉得你还是冷静一下。”
  两个好友都这么说。
  “我没有非分之想。”
  黄泽坐直了身子,皱了皱眉,只好解释道:
  “我早就知道祈景会和他在一起。”
  溶洞那天。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看到。
  那人身量很高,单手就把祈景抱起来了,旁边的助理似乎在给他们撑伞。
  可是隐隐约约的。
  黄泽还是能看到对方握住祈景的脚踝,放在了他的大衣里面,裹住了。
  很高级别的爱护。
  他们最后走了。
  只留下一点背影。
  偶尔在消防员的手电筒照射下,能看到祈景环着那人的肩背。
  很依恋。
  那不是祈景口中的“资助人”。
  那是他的家人。
  家人怎么可能会分开?
  *
  拉斯维加斯秋季气温凉爽,风景宜人,婚礼仪式也就定在这段时间。
  林瑟身着白色长袍,全然一副牧师模样,与自己的同僚交谈了下。
  ——是的,这是我朋友的婚礼。
  ——我的确没有想到他会成婚。
  ——这是难以置信的。
  华人群体本身就是出自于保守国家,挣脱性向的束缚会更加困难。
  也正缘于此,little vegas chapel 的工作人员在听到出席人员并没有双方的父母,不由得更加心疼。
  一连说了好几个“sorry”。
  林瑟心想这可不必,薄承彦巴不得祈景只有他一个家人的,至于他老爹,更是在地里比较安全。
  但青年还是客套了下。
  很温和且坚定地道:
  “他们是彼此永远的家人。”
  拉斯维加斯的结婚程序是与国内不同的,仪式也是其中一环,所以登记完之后,就会立即举办。
  当地的教堂比较出名的就是little vegas chapel,它位于拉斯维加斯大道的中心地带,内部装潢尤为美丽,是诸多同性伴侣的选择之地。
  祈景已经提前一个月来到了拉斯维加斯,他本来以为结婚是很简单的事,结果发现还是需要签署一些东西。
  除了一些比较正常的申请表、许可证之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誓言书。
  那将会被教会存档。
  祈景认为是很严肃的,剩下的就是些婚前协议什么的,看不太懂。
  顶多就是财产。
  他已经有很多钱了,于是在那里还很单纯地问了句,“可以不签这个吗?”
  那里的工作人员似乎是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很温和地笑着道:
  “很明显,你得到的爱已经溢出来了。”
  那份婚前协议,包含股权的增值部分、完全扩大的共同财产、明确的继承权以及相应的信托。
  几乎偏向性很明显。
  祈景闻言耳朵红了红,最后还是签了。
  侧眸看了下薄承彦。
  “好了。”
  语气很是闷。
  像是当初带去改户口的样子,很听话。
  只会在家里闹。
  那工作人员是个年长的白人老太太,还很高兴地道,“或许你应该改下称呼。”
  祈景想了想,“老公?”
  这种直白的语调还引来了模仿。
  中文和英文是完全不同的语系。
  难免会有所好奇。
  登记所内有此起彼伏的“老公”。
  随即都是爽朗一笑。
  “congratulations!”
  薄承彦只是温文尔雅地道了谢,随即就牵着人走了。
  直到三日后——
  他们临时去了酒店,要换衣服,准备的是西服,主色调是黑灰与白色。
  祈景去年在家里养了很久,体重终于又上去了,腰身虽然单薄,但是很柔韧。
  精致的裁剪显得人很有生命力。
  像八音盒上的小王子。
  薄承彦只是在垂眸整理袖扣,余光看到少年在化妆镜那里站着,似乎是在看那些化妆品。
  “小景。”
  人这才把视线挪了过来。
  祈景觉得结婚好像也没有什么的特殊的,流程甚至还很繁琐。
  走了过来。
  祈景仰头看过去,很认真地问,“我在网上查了,我们还要交换戒指是么?”
  少年抬手抓住对方的手指,拽了拽,闷闷地道:
  “那换一换。”
  薄承彦并没有准备太多的戒指,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所谓的订婚戒指、结婚戒指,额外分开都是没有必要。
  他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戴着那枚交缠的对戒。
  没有摘下来过。
  祈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
  然后把自己的也给了过去。
  很多时候,婚礼总是会有些仪式。
  看着繁琐且无趣。
  但好在有些意义。
  人生亦是如此。
  无论东西方文化,人们的日常生活总是乏善可陈的,缘何会继续下去,大抵是为了那些“意义”。
  而婚礼是共通的。
  宗教上的内涵尤为重。
  “婚礼上我们要亲吗?”
  祈景仰头又问。
  “我觉得我有些不适应。”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很是温和,他已经可以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没有负担。
  “可以不用。”
  语气很是沉稳。
  祈景很是高兴,抬手环着人的肩背,很自然地吻了过去。
  贴了贴。
  [不要别人看。]
  但就在这时——
  电话来了。
  “亲爱的,或许你们应该要来了吧?”
  林瑟很是皮笑肉不笑地道:
  “薄,你知道内华达州的证婚人资格多难搞定么?我动用了我最大人脉。”
  薄承彦眉眼浅淡,直到少年拿过来手机,认真道:
  “马上。”
  语气瓮声瓮气的。
  “不着急不着急。”
  那边几乎是立马改了说辞。
  祈景是一天天地长大,但他身边的人也是同步的,他受到的关爱仍旧和中学时期一样。
  没有区别。
  薄承彦捻了下怀里人的手指,很是温文尔雅,只是眼眸有些晦暗不明。
  “好孩子。”
  祈景闻言抬眸看了过来,眼神水润。
  最后仰头做了个口型。
  那是个叠词。
  ——**
  红润的口腔一张一合。
  直白的目光很是单纯。
  祈景在看反应。
  他已经长大了。
  *
  “创造万物的神,你按自己的形象造男造女,也造一切性别与性向的子民……求你赐给他们力量,如同彩虹见证你的约……”
  林瑟面容沉静,整个教会安静肃穆,仪式进行的也很完整。
  如果祈景没有看到端坐在林瑟肩头的996的话。
  史莱姆认为自己很高贵。
  它才是万物之主,自己才应该是牧师,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于是把豆豆眼调整了下。
  左右是两个数字。
  【99。】
  宾客不多不少,都是比较值得信任的人,尽管他们心境不一,但来这里的目的却是共通的。
  去见证一些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顾青时眉眼温和,看着面前的一副场景,但身边的青年只是蹙眉,自顾自地多想:
  “为什么一直看?”
  “我们的不好么?”
  最后被盯了下。
  仿佛才舒坦了。
  陈卓面色平和,仿佛是释然了,人与人终究不同,不能比较。
  他的确比自己做得好。
  江修远全然投入,穿得是白色休闲衬衫,袖口还有艺术化处理的花边。
  他还是很爱漂亮。
  长发被扎在了一起。
  只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
  林与泽只是觉得有些怅然,其实还很小,怎么就……
  黄泽整个人都很郁闷,最后没忍住问,“他比我高。”
  “……”
  姜姚一开始很担心,但是来了就只顾得拍照了,整个人乐得跟什么似的。
  长得这么好看。
  好好好。
  亲亲亲。
  举着相机等了半天。
  ?
  耍老娘。
  阿姨坐在最前排,眉眼很是温和,她还记得自己刚去锦江别苑的时候。
  那孩子是先生从楼上抱下来的,因为不是很敢见人,眉眼很是单纯但又谨慎。
  “小景,叫人。”
  语气温和但坚定。
  一点点地把人从封闭的空间里拉出来。
  足够的耐心和精力。
  这很难不打动人。
  总助也在后面坐着,整个人都洋溢着打工人的热情。
  又搞到钱了。
  他愿意永远做老板的爱情保安。
  美滋滋。
  ……
  婚礼结束之后就是小型的宴会,大抵是走了走流程。
  外面的草坪打理得很好,有专人准备的酒水塔,香槟被打开。
  迸发出自由的泡沫。
  林瑟觉得还可以,这样子看,果然正常多了嘛。
  薄承彦看起来也是好了……
  人呢?
  青年四处看了一圈,好的,很好,一对都不在。
  林瑟只好去找人,绕过工作人员,想了想去了礼拜堂那里。
  宾客还没有走完。
  薄承彦按道理不会——
  脚步一停。
  林瑟再度刷新了接受度。
  薄承彦只是坐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怀里抱着人,很明显是祈景,不过他们没有做任何事。
  只是,睡了。
  “抱歉,他有些困。”
  “二十分钟后我会回去。”
  林瑟整个人都被什么震动住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了。
  从当初那个用手背降体温,托着少年的脖颈维持不动……
  再到现在。
  林瑟认为自己多虑了,他原本还担心祈景这么小会不会被哄骗了。
  但到头来。
  根本不是骗。
  他是真的很爱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