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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9章 陈玉楼到渝城,接头袍哥会
  “行!招呼那群『地耙子』的事就交给我了!小天师放心,我樊鹏举保证全力配合,要人出人,要力出力,绝不拉稀摆带!”
  樊鹏举拍著胸脯,声音洪亮地保证道。
  “那就麻烦哈儿兄弟了。”张之维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樊鹏举笑道。
  王蔼看著面前这个满脸笑意,一脸诚恳的樊鹏举,心里暗道,还得是张师兄有面子啊,都没动过手,仅仅只是现身一开口,便以“德”服人,把他这几年遭受到的最大障碍变成了最大的助力。
  要早知道张师兄的面子这么好使,就应该早几年把他请到渝城转转,把这些大帅、司令什么的摆平……
  隨后,几人又客套了一番。刘莽热情地提出要设宴为张之维接风洗尘。
  张之维没有拒绝,他本就不是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苦修道士。
  宴席上,他品尝了地道的渝城江湖菜,与刘莽、樊鹏举推杯换盏,天南地北地聊了许久,气氛十分热络。
  …………
  …………
  另一边,陈玉楼的大船沿江而下,已行至凶险的崆岭滩。
  这一滩的水势极为湍急,寻常船只的动力根本不够看,发动机吼破了嗓子,船也只在原地打转。
  如果运气不好,赶上一股强大的激流,把大船冲得偏离航道,撞上暗礁,那就得船毁人亡。
  而要过这险滩,就只能靠人拉。
  陈玉楼的船一过来,就看到岸边的乱石滩上,候著一大群精瘦的汉子,这就是专门做拉船生意的縴夫。
  而此刻,他们前方正有一条船在过险滩。
  一群皮肤晒得黝黑髮亮,肋骨根根可见的縴夫,手脚利索地把一条又粗又长的縴绳,套在自个儿肩膀上,另一头牢牢地拴在大船的桅杆底座上。
  领头的老號子工深吸一口气,吼出一声苍凉又高亢的调子:
  “呦!嗬嗬!!”
  这一声就是命令,几十个縴夫立刻应和起来:
  “嘿呦!嘿呦!”
  號子声一起,所有人脚趾头死死抠地,腰一弯,背一弓,整个身子几乎贴到了地上,开始玩命地往前拉!
  太阳毒辣辣地晒著,每个人头上都冒著热气,那縴绳绷得笔直,深深地勒进皮肉里,远远看去,就像一群蚂蚁在拖一头大象,场面既悲壮又震撼。
  而那艘大船,则在极其缓慢地逆著那奔腾的江水,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每前进一尺,都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
  “这世间的行当,再苦也苦不过縴夫吧!”陈玉楼感嘆道。
  “各有各的苦吧!”红姑娘说道:“咱们下墓倒斗也轻鬆不到哪里去,甚至论凶险程度,远在他们至上。”
  陈玉楼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旁边自己的护卫崑崙摩勒:“崑崙,让弟兄们好好看看,接下来咱们也要过这险滩,为了儘快达到渝城,弟兄们辛苦一下了。”
  “把头说笑了,这点活儿,说啥辛苦!”崑崙摩勒声如洪钟,“弟兄们出把傻力气,保管比那机器还快!”
  陈玉楼说道:“那你可搞错了,这活儿光有傻力气不行,得讲究个步调一致,全听那號子工的指挥,你仔细听,那个號子工在喊。”
  陈玉楼学著號子工的语气,抑扬顿挫的喊道:“脚下踩稳嘍!前头的,加把劲啊,腰杆子嘍!莫软嘍……”
  “这声音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指挥著大家什么时候该发力,什么时候该换气。把所有人本来分散的力气拧成一股。”
  眾人仔细观察,果然见那些縴夫动作整齐划一,如一人般艰难前行。
  崑崙摩勒不再说那是傻力气,认真观看著其中的细节,直到前面的大船有惊无险的闯过了那段滩头,眾人才收回目光,然后行动起来,大船靠岸,卸岭力士们下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縴绳,牢牢的拴在大船底座。
  他们常掛绳索下墓,对此驾轻就熟,准备完毕,大船再次驶入江心。
  他们则是一个个拿出符纸贴在自己的身上,隨后念动口诀。
  霎时间,只见他们浑身肌肉賁张,体型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个个眼似铜铃,阔面大口,宛如庙里壁画上走出的黄巾力士!
  这正是卸岭一脉的看家本领——『力士符』!寻常异人即便得了炁,想开山卸岭也极难。
  为何唯独他们卸岭门能做到?就是因为此符籙,这个是卸岭一脉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手段,一经使用,便可化身力大无穷的力士,逢山开山,遇岭卸岭。
  至於那些蜈蚣掛山梯等器械,都是用来配合此法的辅助工具。
  也正是因为这个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卸岭一脉才被其他流派吐槽野蛮粗暴,行事作风不讲究,什么风水啊,什么东南角点蜡烛啊,通通不管,贴上符,拿起工具就是硬干,把一个好好的墓,挖得一地鸡毛。
  使用符籙之后,卸岭力士们一个个力能扛鼎,普通縴夫哪能比得上他们?
  在他们的拉动下,大船的行进速度甚至比先前还快,没多久,就超越了前面的大船。
  那群普通縴夫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三百多卸岭力士像小巨人一样,拖著大船健步如飞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等卸岭力士们都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被嚇得呆滯的縴夫们才回过神来,人群炸开了锅。
  “我日嘛,这是刚才使力过猛,出现幻觉了吗?”
  “这是去哪找的那么多彪形大汉来拉船啊?有这个体型,这个力气,来拉船搞撒子鸡儿哟。”
  “你们发现没有,那些人都不像人,像……像寺庙和道观里的那种神像。”
  “耶,还真是哎,我们该不会是撞鬼了嘛,听说长江里面邪门事多。”
  “瞎说啥子鸡儿,大白天的,撞啥子鬼?”领头的號子工喝道:“我们这只怕是遇到高人了,麻子,你去给僱主说一下,前面有高人,为避免衝撞了高人,我们多歇息一会儿再启程!”
  名叫麻子的精瘦小伙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却忿忿不平地回来:
  “老大,船上的老辈子说,前面的船跑的飞机儿快,我们跟乌龟爬一样,根本衝撞不了,让我们继续!”
  “好嘛好嘛!日他的仙人板板!走!启程!”號子工头骂骂咧咧地起身。
  卸岭力士们拉船的速度飞快,狂奔几十里,连过数个险滩,寻常縴夫需要几天才能跑完的路,他们几个时辰就跑完了。
  卸岭力士们长出一口气,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著气,拿汗巾胡乱地擦著身上。
  “我说把头,这活路可比下墓累多了!”一个卸岭力士说道。
  “咱们用了符还这么累,真不敢想那些普通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玛拐感嘆道。
  “一行有一行的苦,当前这个世道,不苦的只是少数啊,”红姑娘看著前面江水滔滔:“我现在担心的是,渝城那边小天师和刘丧子谈的怎么样了,別没谈妥,我们冒冒失失的过去,遭了刘丧子的埋伏。”
  陈玉楼穿著一身白色长袍,站於船头,墨镜遮住了他眼中的些许担忧,声音依旧沉稳,道:
  “小天师是神仙中人,一言九鼎,他肯定能搞定的,就算搞不定,也会给我消息,不至於让我白白送死才对。”
  陈玉楼是一个颇有人格魅力的人,这种人大多都有一个潜质,不瞻前顾后,自怨自艾,怕这怕那,即便他心里没底,但展现在眾人眼前也是成竹在胸。
  他话音刚落,却见前方出现了一片船队,都是小船,但上面站满了人。
  其中一艘小艇顺流快速靠近,一名裹著黑头巾的精壮汉子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大船甲板。
  船上的卸岭力士们纷纷严阵以待,拔枪的拔枪,拔刀的拔刀。
  陈玉楼一挥手,制止了手下。他看出对方並非寻常水匪。
  黑头巾汉子却是不惧,朗声道“天上飞鷂子,地下跑豹子,搞啥档了哟?”
  “进城发財!”陈玉楼抱拳回话,从容不迫。
  “嚯,內伙子,对切口!”黑头巾汉子说道。
  “是袍哥会的,拿鸡来!”陈玉楼把袖子一擼,说道。
  在启程来渝城的时候,陈玉楼就知道一定会遇上袍哥会的人,他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响马盗把头,他自然熟知各地规矩。
  献上公鸡“亮礼”,便是袍哥会的一种见面礼节。
  黑头巾汉子见对方懂规矩,脸色缓和,接过公鸡,摸著鸡头念起顺口溜:
  “摸摸凤凰头,你我弟兄得封侯!”
  陈玉楼伸手摸了摸鸡身,道:“摸摸凤凰腰,你我弟兄骑马跨金刀。”
  黑头巾汉子摸了摸鸡尾:“摸摸凤凰尾,你我弟兄得高位。”
  陈玉楼摸鸡脚:“摸摸凤凰脚,你我弟兄加官又进爵。”
  一通顺口溜念完,黑头巾汉子收起公鸡,面带笑意,道:“请问哥子,你是旱路来,还是水路来。”
  后面的卸岭门人有些无语,这问的什么话,他们在江上,你说旱路还是水路。
  陈玉楼却不嫌麻烦,继续道:“旱路也来,水路也来。”
  “旱路多少弯,水路多少滩?”黑头巾汉子继续问。
  “雾气腾腾不见湾,大水茫茫不见滩!”陈玉楼回答。
  “请问何为证?”
  “有凭有证!”陈玉楼说。
  “拿证与兄弟看!”
  “大哥赐我洪家凭,弟兄牢牢记在心,兄台若要看凭证,天下同辈一般人。”
  ……
  ……
  黑头巾的汉子来来回回的问了一大堆,陈玉楼不厌其烦的回答著。
  这其实是袍哥会的暗语,说不出来,他们就要敲你棒棒,说的出来,那就是自己人,是兄弟伙,不仅不会被针对,还会好酒好肉的伺候。
  全套切口对完,黑头巾汉子终於拱手,语气变得恭敬:“原来是湘西礼字旗的陈大哥!失敬失敬!!”
  袍哥会是一个超级大帮会,不止在川渝地区,湖广地区也非常的流行。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陈玉楼除了是常胜山的把头,在一些其他地方也掛著名,譬如湘西的袍哥会。
  湘西的袍哥会是在太平天国时期壮大的,有万人规模,响应了太平军的反清战爭,只不过最后失败了。
  不过这个的堂口却是传了下来,一直到现在,陈玉楼在这个堂口掛了一个名。
  袍哥会讲“仁义礼智信”,仁字旗代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义字旗代表有钱人,礼字旗是军警,土匪,智字旗是车夫,船夫,信字旗是流氓和乞丐。
  陈玉楼是土夫子,响马盗,自然就掛在礼字旗下。
  確定了是自己人,先前的紧张气氛骤然消失。
  陈玉楼拱手回礼:“兄弟,咱们都是袍哥人家,天下袍哥一家人!”
  “对,一家人,哈哈哈……”黑头巾的汉子大笑起来,隨后对著远处挥了挥手,那些小船也隨之让开。
  “我叫混江龙,不晓得陈大哥来我们渝城搞啥子唉?”黑头巾的汉子问。
  这个年头,讲究一个贱名好养活,很多人都没个正经名字,混出点名堂后,要么再取,要么就用外號当名字,很明显,此人就是后者。
  “混兄弟,我是受龙虎山小天师之邀,来渝城帮忙修防空洞的!”
  陈玉楼如是说道,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隱瞒的。
  “原来是常胜山的陈把头,没想到陈把头还是咱们袍哥人家!”混江龙非常诧异。
  “天下袍哥一家人嘛!”陈玉楼说道。
  “陈把头跟我来,我们龙头舵把子已经等候多时了。”混江龙说道。
  “为啥龙头舵把子等我?”陈玉楼有些诧异,他来这可没通知什么龙头舵把子。
  “为撒子?”混江龙说道:“陈把头是给小天师修防空洞的,咱们龙头舵把子也是给小天师修防空洞的,都是为小天师办事,肯定得合作一下撒,我们舵把子和小天师正在设宴,就等陈把头来了。”
  原来是小天师……陈玉楼心里狠狠吃了一惊,旋即想到,袍哥会的龙头舵把子和川渝王刘莽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两人一黑一白,小天师搞定了龙头舵把子,那肯定也是搞定了刘莽。
  刚才他们还在担忧,小天师能不能搞定刘莽。却是没想到,小天师连这里的龙头舵把子都搞定了,这是黑白通吃啊!
  “既然如此,烦请混兄弟带路!”陈玉楼压下心中波澜,镇定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