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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们都要死了。”
  这话像突然插进心臟的一把利刃。
  差点让年轻貌美的妇人失去了呼吸。
  她打著油纸伞快步走到男人身侧。
  伸出一手揽住了对方的胳膊。
  “你在抖。”男人突然说道。
  大部分的人家,男人都是天。
  当『天』说自己要塌,並且將要压死底下的所有人时,妇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使劲攥著男人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老爷,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男人嘆了口气。
  “我暴露了。”
  妇人一脸茫然:“我...我怎么听不懂?”
  男人沉默许久后才回道:“夫人,其实县令只是我表面上的身份,实际上我在为车马部做事。”
  啪嗒一声响。
  妇人手里的油纸伞落在了地上。
  身为县令夫人,加之黄土县离京城並不远,妇人显然知道庙堂上的爭斗有多激烈。
  她怔怔望著自己的丈夫。
  那双漂亮的眸子快速的颤动著。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廉大宰相的人吗?”
  男人闻言说不出话来。
  更不敢去看妇人的眼睛。
  他俯身將油纸伞捡起来,然后自顾撑起挡住冰冷的冬雨。
  油纸伞几乎將妇人完全遮住。
  他自己则有半边身子暴露在雨幕中。
  天气很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没多会半边身子便已湿透。
  如果放在以前,贴心的妇人一定会把他拽进屋里,然后赶紧伺候他换上乾净衣服。
  可是现在女人只那样直愣愣的盯著他看,眼中有恐惧,更有愤怒。
  “我知道,我不应该骗你的。”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愧疚道。
  妇人噙著泪水,表情痛苦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袁清秋,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女儿?”
  不等袁清秋回答。
  她提高音量道:“其实你站在哪边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你当双面人,置家人的安危不顾,是不是太畜生了?”
  妇人鬆开袁清秋的胳膊。
  绕至前方抬头愤怒的盯著自己的丈夫。
  后者还是不敢看她,只微微別过脑袋,將目光落在院內早已被打湿的地板上。
  “你怎么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竟然连我都不敢面对吗?”
  “我...”
  袁清秋如鯁在喉,好半晌都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身为黄土县的父母官。
  袁清秋並不是一个嘴笨的人。
  他也曾多次在县衙里能说会道,单凭一张嘴便解决了乡亲们之间的矛盾。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再有百般无奈和言语,也无法与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倾诉衷肠。
  因为他觉著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狡辩。
  妇人见袁清秋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愈发生气。
  愤怒使得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县令夫人的身份。
  她猛地探出手,使劲在袁清秋的胸口上捶打起来。
  “袁清秋,就算我瞎了眼嫁给你自作自受,但是巧儿呢?巧儿做错了什么,也要跟著你一起去死?”
  妇人疯狂捶打袁清秋的胸口,同时再控制不住眼泪,嚎啕哭了起来。
  “巧儿才多大,才多大啊?”
  “你说话啊袁清秋!”
  “你还算是男人吗?”
  袁清秋死死抿著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相比於身体,他最痛的还是心臟。
  特別是妇人提到他们的女儿袁巧巧时,袁清秋只觉著有无数的银针突然扎进了心臟里。
  “爹,娘,你们不要吵架啊!”
  忽地。
  有一个扎著冲天辫的小女孩出现在了臥房门口。
  她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长得俏皮可爱。
  应该是刚睡醒的原因。
  两只大大的眼睛有些微肿胀。
  袁清秋回头瞅了一眼正在揉眼睛的女儿。
  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巧儿,我跟娘没有吵架,你別乱想。”
  袁巧巧跨过门槛,本想下台阶跑过来。
  但是外面正在下雨。
  她只好立在台阶前。
  “还说没有吵架,那娘亲为什么要哭,还要打爹爹?”袁巧巧歪著脑袋,一脸凝重道。
  小人儿蹙眉的样子非常可爱。
  一想到这么个小傢伙今天就要因为自己活不成了。
  袁清风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他急忙转过头,然后温柔的摸了摸妇人的脑袋。
  “巧巧,娘亲这是在跟爹爹撒娇呢,不是在打爹爹。”
  妇人双拳忽地停下,就这么站在袁清风的跟前发呆。
  袁巧巧双手负后,装作大人模样在台阶上踱了两步。
  最后又老神在在的点点头:“那你们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哦,这么冷的天,容易冻坏的!”
  说著。
  她便转身蹦蹦跳跳回了屋內。
  袁巧巧离开以后。
  还在发呆的妇人突然搂住袁清风,然后呜呜哭了起来。
  她有意压著嗓子,以至於哭声更加令人难过。
  “夫人,我对不起你和巧儿...”
  袁清风嘴唇抖得厉害。
  发红的眼眶下有水滴滴落。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
  妇人总算止住了哭声。
  她拉著袁清风走到了一旁的凉亭內。
  然后轻声道:“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袁清风並没有继续隱瞒的意思。
  沉吟良久,他苦涩道:“前不久车马部有个大官叛变了,他把车马部安排在工部的人员给供了出来,我因此受到牵连。”
  “受到牵连?”
  妇人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片刻后她恍然道:“前不久被人杀死的工部右侍郎段安寧,实际上是车马部的人?”
  袁清风点头:“段大人在位的时候,提拔了很多人上去,我便是其中一员。”
  稍作停顿,袁清风又道:“他提拔的这些人,有很多庸才,也有很多蠢才,真正有用的,其实只有我一个。”
  听闻此言。
  妇人惊讶道:“也就是说,段大人提了那么多人上去,实际上只是为了掩护你?”
  “哎,”袁清风嘆了口气,“我知道廉为民一定会顺藤摸瓜往下查,只是没想到,他查得那么快。”
  “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走?”妇人不解道。
  袁清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这么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们能跑到哪里去?而且,是人就有侥倖心理,我以为有庄大人在,廉为民哪怕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派不出人手来动我,哪里晓得,庄大人突然去了一趟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