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望向说话那人，充满了警惕。
刚才砸在剑面上的，是葫芦上的一枚山楂。
山楂甚至不如石子来得硬。
但传递而来的力道却能將陆天明震退丈许远。
可见那人的实力有多么强横。
陆天明仔细打量对街手里抓著串葫芦的男人。
葫芦不是兵器，但现在却比任何兵器都要危险。
那人的五官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那双下三白眼，实在是令人心头髮毛。
最关键的，他明明才做了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换成其他任何时候，陆天明可能都要与那人在嘴巴上掰扯掰扯。
但这次他没有。
只见他伸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一直往东走两条街，再往南走上百丈左右，便是福临街。”
他说的是实话。
之所以敢说实话，是因为福临街上有两个六重天的老妖怪在。
陆天明非常希望对方现在就离开，並去到福临街上，让潘宏財和常小俊来试试他的深浅。
只是。
听到陆天明说的话后。
下三白眼的男人仅仅点了点头。
接著就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目光毫无遮掩的继续落在陆天明的身上。
天很冷，风很大。
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般。
而且，陆天明还是迎著风吹来的方向。
这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对方不离开，他就不能动，就要一直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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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陆天明开口道：“阁下还有其他事情？”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
“那阁下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陆天明不解道。
“你挡住了我想看的风景，却反过来问我？”
男人说的平静，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內心真的如此想。
陆天明闻言侧步。
朝被摔懵了的公主殿下靠近。
可是。
男人那双锋利的眸子，仍旧隨著陆天明的移动而移动。
“阁下眼里的风景，到底是什么？”陆天明蹙眉道。
男人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眼中所见，皆为风景！”
听到这话。
陆天明心头差点炸开。
这哪里是在看风景，明明就是在存心找茬。
“所以我无论如何动，都会挡住阁下想看的风景？”
男人闻言低头沉默。
思索须臾后抬头道：“或许你可以成为风景中的一部分，这样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那我要如何做？”陆天明握剑的手愈发的紧。
“死！”
刚说完。
男人便伸出右手去摘左手葫芦上串著的山楂。
陆天明往边上再侧一步。
將公主殿下护在了身后。
他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被寒风吹成了冰渣。
可隨即又被重新冒出来的汗水融化。
一波又一波，就像他的心情不停地起起伏伏。
原本陆天明以为对方会再次动手。
哪知后者仅仅是將摘下来的山楂扔进了嘴里。
並且若无其事的咀嚼起来。
兴许是为了让劳苦大眾的生活中多出一丝温暖。
京城的葫芦，通常都做得都很甜。
那种甜，陆天明受不了。
可对街的男人吃在口里，就像是在吃清水冻成的冰块。
咔嚓咔嚓面无表情。
一直等男人把那枚山楂吞下去。
陆天明才开口道：“我与阁下素未谋面，阁下却似乎有置我於死地的意思？”
“我若真要动手，你现在已经死了。”男人平静道。
看得出来他很放鬆。
他把陆天明放在眼里。
又没有把陆天明放在眼里。
这种感觉令人心生不快。
於是陆天明眯眼道：“那你为何不动手？”
“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適。”男人理所应当道。
“也就是说，我现在隨时可以走？”陆天明又道。
男人点了点头：“想走就走，我又没有拉著你。”
“好！”
陆天明倒也乾脆。
俯身將公主殿下拽起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驛站方向走。
男人又动了。
跟刚才一样。
右手去抓葫芦上的山楂。
陆天明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只那双早已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微微抖动。
咔擦咔擦——！
男人又开始咀嚼山楂，令人牙酸的声音异常清晰。
陆天明吐了口气。
一手拽著公主殿下，一手握著尺剑，继续向前。
好在是一直走到街口，男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不过陆天明刚要离开时。
却听闻那男人喊道：“瘸子，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陆天明没有回答。
拽著公主殿下快速转入了驛站所在的街道。
“呼，呼！”
脚下不停跑了十数丈后。
陆天明驻足。
鬆开李灵瑶的同时，一手扶著墙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
李灵瑶顾不得刚才被甩出去后手臂上的擦伤。
急忙轻轻摩挲陆天明的后背。
“姑父，你没事吧？”
陆天明摇头：“没事，就是有些胸闷而已。”
换成平时，李灵瑶可能要出言调侃两句。
但此刻她没有这么做。
她並不是傻子，刚才那一幕，陆天明扛下了几乎所有的压力。
“那人好恐怖...”李灵瑶心有余悸道。
“六重天。”
气顺过来后，陆天明边走边回答。
“六重天？”李灵瑶惊讶道。
陆天明点头：“不然我也不可能跑。”
李灵瑶一下子觉著腿如灌铅一般。
“我还以为他在用话术给你压力呢，那他如果真的动手，你我岂不是要陈尸街头？”
陆天明摇头。
侧目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那倒不至於，我有手段，能跑。”
“那我呢？”李灵瑶指了指自己。
“看造化。”陆天明如实道。
公主殿下的脸比刚才更白了。
她怔怔望著陆天明，说不出话来。
陆天明轻嘆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麻烦呢，我確实能跑，但是你在旁边，我又不能不管，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我缠住他，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的同时，你撒丫子跑能捡回一条小命。”
听到这话。
李灵瑶突然伸手挽住陆天明的胳膊。
“我...我才不会跑呢，如果你因为保护我而死，我也要留下来陪你，最起码去阎王殿报到的时候，咱俩好有个照应。”
她微微低著头，看不见表情。
但从那略带哭腔的口吻中可以判断，一直生活在皇宫的公主殿下，绝对是被陆天明的三言两语给感动了。
陆天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驛站。
轻轻摇头：“人只有活著才有意义，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你和我必须要活一个，不然你姑姑，身边真的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李灵瑶抬头，两行晶莹的泪水早已打湿姣好的容顏。
“那还是我活下来吧，我年纪比姑父小些，多活两年情有可原...”
陆天明差点一个跟头摔在街上。
他甩开李灵瑶的手，气呼呼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