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这群人其实到现在都还懵懵懂懂的。
  他们在中午时分才接到家主华无畏的通知。
  后者让他们带上细软,去地下密道等候。
  具体是因为什么,华无畏没有说。
  但如此非常態的命令。
  不管是谁多多少少都能意识到什么。
  不过到底不清楚也没有看见华家庄园內发生了何事。
  所以大家都还保持著一定程度的镇定。
  如今马上就要乘车马离开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有些人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开始呜咽。
  悲伤会传染,哭泣也会。
  一时间,整个树林里的气氛压抑无比。
  络腮鬍大汉见所有人都上马车后。
  径直来到了幽影的身前。
  “大哥,掺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是你的性格,何不如跟兄弟我一起回海边,我像十年前那样,抓鱼给你吃?”
  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了岛上那乏味枯燥的生活。
  幽影的脸上隱隱有一丝怀念。
  只不过他没有说话。
  那大汉又道:“大哥,给您送鱼送菜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当时岛上就你一个人,每次我去,总能看到你在岸边等待,那时候,我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幽影显然聊不来这种酸不溜秋的话题。
  他微微蹙眉,沉声道:“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是在岸边看海,並不是在等你。”
  “你本就在岛上,海水天天看,还能看不腻吗?”大汉笑道。
  幽影一本正经道:“大海怎么可能看得腻呢?”
  大汉眉头一挑:“那不正好,跟著我回去看海吧?”
  幽影摇了摇头:“回不去了,这辈子可能要结束在京城了。”
  “是因为你当年时常提起的那位老师吗?”大汉问道。
  幽影不置可否。
  轻轻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后。
  郑重其事道:“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大汉双眸中浮现出遗憾和不舍。
  临走之前再次问道:“大哥,那个小丫头,需不需要我特殊照顾?”
  幽影摇头:“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没有那个必要。”
  “知道了。”
  大汉应了一声后。
  回头一摆手。
  上百名马夫整齐划一上了各自的马车。
  “大哥,保重。”
  马背上的大汉抱拳。
  幽影点点头。
  直到看见最后一辆车马离开。
  幽影这才转身,回到了华家隧道的出口。
  出口是一道偽装成巨石的石门。
  门一关。
  树木被吹动的沙沙声马上没了踪影。
  幽影快速在隧道中奔行。
  来到刚才眾人聚集的地方时。
  他突然停了下来。
  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诧异。
  “人都跑掉了?”
  廉为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石室中格外的响亮。
  幽影点了点头:“我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想来华家的人,早就已经...”
  话没说完。
  廉为民摆了摆手。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言语上倒是挺洒脱。
  但表情却显得有些阴沉。
  “咱们师生二人认识多少年了?”华无畏忽然问道。
  幽影想都不想便回道:“六十年是有了。”
  “六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即便是条养不熟的狗,也应该有感情了吧?”廉为民沉声道。
  幽影眯了眯眼睛。
  “老师把学生比作狗?”
  廉为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幽影突然笑了。
  笑得异常的冷:“那看来老师养狗的水平並不怎么样啊,竟然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
  廉为民沉默。
  须臾后才问道:“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已经生出二心了?”
  幽影不答。
  一手摸到了腰间。
  廉为民仿佛没有看见幽影的动作。
  双手负后开始踱步。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你会背叛我,直到刚才我发现了这处隧道,並找到了两具尸体。”
  话音刚落。
  廉为民手一摆。
  一道人影自石柱后面钻出。
  此人穿著黑袍。
  脸上满是褶皱。
  瘦骨嶙峋的像是一具乾尸。
  他手里提著一具尸体。
  仔细看不是刚才被幽影杀死的龙哥是谁?
  这黑袍人一出现。
  廉为民便頷了頷首。
  黑袍人会意。
  单手结印一阵念叨后。
  他另一手抓著的龙哥。
  竟突然间开口说话。
  “幽影跟那华家管家认识,我还没能进入这石室之中,幽影便突然动手杀了我们。”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在宽阔的石室中炸响。
  那黑袍人顺势就把龙哥给扔到了角落之中。
  不知沉默了多久。
  廉为民再次开口:“为什么?”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幽影为什么要杀了龙哥。
  幽影明显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於是回道:“因为,你杀了我的父母!”
  听闻此言。
  廉为民眉头微挑。
  他不可思议的望著幽影。
  “我杀了你的父母?”
  “呵!”
  幽影听笑了。
  隨即回道:“廉大宰相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六十五年前,有一户姓方的人家,就因为你私自提高百姓赋税中饱私囊,方兴隆方员外提出几句异议,冠冕堂皇人模狗样的廉县令,便派人灭了方员外家满门,这件小事,不知廉大宰相还记得吗?”
  不等廉为民表態。
  幽影又道:“亦如你现在要灭华家满门一样。”
  听到这话。
  廉为民瞳孔开始颤动。
  他显然记起了方兴隆是谁。
  於是便仔细盯著幽影看。
  可是年代已经太久远了。
  记得起人,却记不起样貌。
  於是有些不確定道:“你是方兴隆的儿子?”
  幽影那双恐怖的下三白眼里,冷得仿佛能淌出冰雪来。
  “我原名方正,方兴隆最小的儿子,方家被灭门的时候,我娘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把四岁的我放在了酒罈子里,这才能侥倖躲过一劫,但是,却让我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惨剧。”
  廉为民眉头紧皱。
  应该是在努力回忆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他显然已经不怎么记得起来了。
  “酒罈?”
  嘀咕一句后。
  廉为民面露恍然。
  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
  幽影自顾道:“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在藏酒的库房里面玷污了一个女人,一个生了病,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女人!”
  此话一出。
  廉为民突然暴怒。
  他双手成爪朝幽影衝来。
  同时厉声喝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看我今天怎么清理门户!”
  幽影等待已久。
  唰的一声抽出了腰中短刀。
  “那女人最后只剩一口气在,你为了掩人耳目,竟用一根木棍,把她的肚子捣的稀巴烂,廉为民,你甚至不能称作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