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见闻人信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也没有人能判断出他说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
眾人只看见，今天特意穿了一袭白衣的闻人信，化成一道白光，义无反顾冲向了空中的那两道剑气。
“阿呆，我来助你！”
当包裹著闻人信的那道白光，终是与两道剑气融合在一起的时候。
温五郎等人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
“他...他刚才说什么？”
温五郎睚眥欲裂，恍惚中，脚下一软，歪歪斜斜晃荡著差点摔倒。
肖双阳探手將其扶住。
面色无比的凝重。
“他说，陆痴不是他害死的。”
另一边的王全面色死寂一般。
“他还说，嘆余生是陆痴让他去寻的。”
“不可能！”温五郎一把掀开肖双阳，“是陆痴疯了，还是他闻人信疯了？亦或者，是我疯了？”
认知上的差距，温五郎还能承受。
但这十几年来到处奔波的努力，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笑话，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我想，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肖双阳手上发力。
双臂钳住看上去有些崩溃的温五郎。
温五郎张著嘴，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吸气。
肖双阳继续道：“如果陆痴真的是被他害死的，那么我想陆痴在死之前，一定会想方设法毁掉玉璽，不然他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可言？
我猜测，陆痴最后其实心里面是赞同闻人信破开这大噬灵阵的，但是碍於陆痴自己的身份，或者一些其他原因，他不能参与。”
温五郎布满血丝的双瞳开始猛烈的颤动起来。
肖双阳又道：“我听闻人信亲口说过，陆痴所在的九龙宗，在南洲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他参与进来的话，兴许会连累到自家宗门？”
“所以他就要寻死？”温五郎忽地反问道。
温五郎之所以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
並不是说闻人信从凶手变成了无辜者。
而是因为陆痴从被害者变成了凶手。
心目中最厉害的剑客，最瀟洒的剑客，最令人敬佩的剑客，怎么可能真的是自杀？
闻人信这个大恶人突然间被拎开。
只剩下赤裸裸的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
这让温五郎几乎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闻人信刚才说过，有些事情，值得拼上性命，你认识陆痴，但不了解真正的陆痴，或许，他当时也像闻人信这样，到了不得不付出性命的时候？”
“我...”
温五郎眼泪一下子便掉了出来。
一个敢於单人杀进凉王府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靠仇恨活著。
陆痴有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事物，而对於温五郎来说，陆痴便是那个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人。
现在陆痴很有可能真的是自杀的。
温五郎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整个人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肖双阳经歷过一次道心崩碎。
他似乎有了经验。
只见，他突然间指了指天空。
然后沉声道：“说来说去，这个大噬灵阵，才是陆痴死亡的真正原因，我觉著你有必要重新振作起来。”
肖双阳的眼光果然毒辣，一眼就看出来了温五郎心中癥结所在。
果不其然。
他话音刚落。
温五郎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眉眼怔怔望著肖双阳。
双眸中的迷茫和痛苦，渐渐被一种坚定所取代。
而同温五郎有类似感受的人。
还有一个。
那就是快要来到御书房的陆天明。
他刚才远远看见闻人信突然出现在了御书房的房顶上。
为了追求真相的他，再顾不得天上的两道剑气。
一路疾驰朝御书房奔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有来得及同闻人信说上话。
就听见闻人信落下一句“陆痴不是我害死的，嘆余生是他让我去找的”，接著化成白光冲向了天空。
陆天明呆呆站在原地。
嘴中不停呢喃道：“你是自杀的？你真的是自杀的？”
啪——！
幽影重重拍了一下陆天明的肩膀。
“现在不是纠结你爹死因的时候，如果闻人信加入，还是无法战胜那道剑气，那么咱们应该提前做好选择，是走，还是留！”
“他为何要自杀？”
陆天明侧过头来，双眸湿润。
见陆天明著魔了一般，幽影自然而然蹙起了眉头。
他抓著前者的双臂晃了晃。
发现还是无法將其唤醒。
便突然鬆手。
然后抡起手臂。
啪的一声脆响。
狠狠一个大耳瓜子扇在了陆天明的脸上。
看见陆天明倒在积雪里滚了几圈。
旁边的牛寒山目瞪口呆。
他有些结巴道：“方...方正，你下手是不是忒狠了些？”
幽影二话不说。
上前一把攥住陆天明的衣襟。
“老大个人了，別跟个娘们一样哀哀怨怨的，赶紧的做决定，是走还是留！”
说著。
幽影再次抡圆了手臂。
被扇的眼冒金星的陆天明急忙抬起手臂。
“別別，正哥，我这不是一时消化不了，感慨一下都不行吗？”
陆天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手揉著已经红肿的脸颊。
一手把攥住自己衣襟的臂膀小心翼翼的掀开。
幽影指了指天上那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又点了点御书房发呆的那群人。
“闻人信似乎在为大家战斗。”
陆天明瞅一眼上空举剑硬扛天幕中那道剑气的闻人信。
又瞥了一眼肖双阳和苏採菊等人。
双眸快速的转动起来。
从周遭雪地里的痕跡来看。
肖双阳等人跟闻人信没有发生任何摩擦。
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家认同了闻人信现在的举动。
虽说无法確定闻人信到底是不是害死陆痴的凶手。
但现在显然也不是添乱的时候。
想了想。
陆天明忽地朝御书房方向喊道：“肖叔，温叔，王叔，要不咱们走吧？天塌下来，他们个高的顶著，咱不至於在这里陪葬不是？”
御书房门口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
眾人齐齐將目光望了过来。
诧异，惊讶，不解，嫌弃...
各式各样的情绪都有，盯得陆天明的双颊火辣辣的痛。
“我说错什么了吗？”陆天明诧异道。
幽影摇头：“我觉得没错，他们不走，我们走！”
“我也觉著陆大侠说的有理！”
牛寒山一马当先，便要转向来时的路。
也不怪三人有如此举动。
实在是他们根本闹不清闻人信到底在做什么。
在他们的眼中，那道剑气一旦落下，只怕是大地都要崩裂。
“他在救我们！”
肖双阳的一句话，及时將陆天明等人拽了回来。
“他那么好心？”陆天明转过身诧异道。
“虽然我也有些无法接受，但他似乎真的不算坏人！”肖双阳有些矛盾道。
正议论著呢。
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眾人急忙抬头看去。
就见闻人信举著剑、几乎与陆痴剑气重合的那只手，竟然肉眼可见的开始皸裂，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