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压迫
七八百倭寇在两百步外停下了脚步,陈帆只看了几眼,就知道碰上硬骨头了。
第一次堂堂正正对阵,陈锐也有藉此检阅护卫军这段时间训练的想法,將阵势摆的很正。
周君仁率一营为中军,楼楠率二营为左军,在河岸边布阵,陈子鑾率三营仅有的一个连队和警卫排在右侧小丘上居高临下。
陈锐、周君佑率警卫连为后军。
士卒肃立不动,除了偶尔的將校指挥声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沉默也能给予对手极大的压力,此刻的陈帆感觉到额头上泌出的汗珠缓缓的顺著脸颊滑动。
“大哥?”陈四更是紧张,开口不是为了缓解紧张感,而是在问——要不咱们现在就逃吧?
陈帆死死的咬著牙,他心里很清楚,就算再如何不想打,也不得不打。
如果说之前逃走必须捨弃这几日劫掠来的大量財货,那现在转身就逃—-手下这帮人肯定是卷堂大散!
到那时候,对面的明军就能从容不迫的展开追击,能轻轻鬆鬆的收割·--陈帆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把握能逃出生天。
“胡勇,你先上,盾牌摆在前面。”陈帆喊了声,又拉著那位大汉低声说:“让那些倭人先上。”
胡勇是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拎著一把腰刀,点头应了声,大胜吆喝让人將盾牌往前扛。
说是盾牌,实际上是一块块的门板,上面绑著浸了水的被-—---陈四所部在萧山码头被一轮鸟击溃,哪里会不提防。
“倒是有些急智。”后阵的陈锐远远眺望,点头说:“鸟难以破敌。“
这个时代的火枪,的的確確不能击穿—..事实上,从元朝开始,能够抵御火的甲就是用晒乾后的浸水絮为主要材料的。
周君佑对此不太在行,如今的边军中用火绳枪的不太多,担忧的问道:“他们一路扛著临阵“
,”
的確,如果真的以门板临阵,那鸳鸯阵真的发挥不出效果。
“不可能的。”徐渭摇头道:“两百多步呢,累都累死他们了,他们只是防著鸟。”
“嗯。”陈锐补充道:“而且进退迟缓,不够灵活,若是临阵,只需要警卫排、警卫班出阵,
就能杀得他们大败。”
对於这一战的胜负,陈锐有著绝对的信心,如果这样都能败北,自己还不如赶紧出海,找个世外桃源逍遥度日。
没有临阵,而是站在后方,陈锐就是为了观察几位主將的指挥能力。
轰鸣声终於还是响起,大片的白雾在河岸边升腾而起,陈锐隱隱能听得见倭寇的惨呼声,不过並不多。
隨后响起的是一阵怪异的喊声,陈锐眉头一挑,虽然听得不太懂,但能確定,这是一批真倭。
躲在门板后的胡勇探出头,看著狂奔衝杀的几十个真倭,也带著手下的兄弟加快了脚步。
只要真倭能杀出一个缺口,胡勇就能顺势杀进阵中,几日前杭州右卫就是如此溃败的。
“喊个屁啊!”丁茂叱骂了句,高声喊道:“起盾!”
“狼端起来,拿稳了!”
纵跳如飞的倭寇手持长刀,狞的面容清晰可见,没有意味只是恐嚇的嘶吼声就在耳边响起。
丁茂下的排长曹振拍了拍边上新兵的肩膀,在他耳边喊道:“拿稳了,倭寇杀不进来!”
“阵前弃械,立时斩首,连抚恤都没有!“
新兵似乎卸去了几分紧张,双目圆瞪,“我还想挣钱娶媳妇呢!”
话刚说完,耳边传来喊声。
“刺!”
新兵条件反射的上前一步,手中长矛如同毒蛇一般向前戳去。
矮小的倭寇已经避开了狼的遮挡,手中的长刀已经接近盾牌,但几乎同时,两桿长矛从两面盾牌后刺出。
倭寇勉强让过左边的一支,却被右边的矛头戳中了肩部,曹振惋惜的看著这个班的班长上前几步,一刀劈在了倭寇的面门处,
后方的胡勇本准备第二拨冲阵,本想著这些明军应该都是假架势,但此刻已经停下了脚步。
几十个真倭,不仅没能破阵,被古怪的竹刺枪、盾牌拦在了阵外,更被毒蛇一般的长矛一个个戳倒。
甚至有个明军將领带著七八个士卒从缝隙中出阵,一次侧击,將十几个倭寇杀得在地上翻滚,
倒是让长矛手有些难以下手。
“这是不敢上来了啊。”周君仁很满意,即使是新兵,经歷了码头、西兴镇两战之后,也能沉稳的將训练中的东西展现出来。
“三十步,標枪一轮!”
听见喊声,胡勇想都不想调头就跑,跑出了几十步才敢回头去看,七八个倒霉鬼被標枪戳中,
最惨的一个大腿被钉在了地上,悽厉的哀豪声在战场中迴荡。
“倭寇未必有胆气再攻。”徐渭猜测道:“或许会逃窜。”
吴懋宣提醒道:“倭寇若主动退却,当提防他们设伏。”
“再等等。”陈锐眯著眼晴,“若是倭寇此刻就逃,虽然是好事,但我倒是有些失望。”
“二营的新兵,尚未见血。”
“且军中將校.“
不仅仅是陈锐要观察各个主將的表现,周君仁、楼楠也要观察手下的连排长的表现。
陈锐之所以採用鸳鸯阵为主要阵型,就是为了儘快的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军官团体。
“真的没逃?!”徐渭有些意外,远远看见倭寇停留在原地,並没有逃窜。
陈锐心想,对面的倭寇首领倒是知晓兵事,不知道是不是陈思盼。
的確,陈帆算是知兵,他揪著陈四的衣领,压低声音吼道:“逃,往哪儿逃?”
“你看看那些明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旦我们逃,他们必然会一路追杀!”
“你敢不带著亲近兄弟逃,不带著,孤身逃窜———-说不得就被乡间农夫砸死。“
“你带著,明军肯定是盯著我们追杀!”
陈四哭丧著脸,“但那是个乌龟壳,连那些倭人都杀不进去啊!”
这时候,突然有带著缓慢节奏的鼓声响起,因鸟发射而起的白雾已经渐渐散开,护卫军以固定的节奏,缓缓向前进军。
如林的长矛、坚实的盾牌、踏步而导致的震动,都带著极强的压迫感。
“杀不进去,也得杀一场!”陈帆鬆开手,从腰间拔出刀。
陈帆心里太清楚了,此刻逃是逃不掉的,但如果能成功的搅乱阵型,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那些財货早就不在陈帆的考虑之內,他现在只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