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少年郎的选择
屋子內的少年郎们听麻夏、吴大绩仔细描述了这一战的经歷后。
眾人先是惊异於护卫军的战力,开战一香溃敌,迅速抢占西兴镇,青吉村一战大败倭寇。
同时眾人也对护卫军的秋毫无犯极为钦佩,都是本地人,哪里不知道那些卫所兵的品行。
但即使如此,隨著麻夏、吴大绩的讲述,眾人渐渐咬牙切齿,官兵畏敌如虎,却劫掠民眾,杀良冒功。
就连极为油滑的沈一贯都拍案怒吼,“朝无胆气,幸有舟山!”
十二人中,最为沮丧,最为伤心,也最为愤怒的是汪古与梅农。
家人没有遭到倭寇,却遭到官兵的毒手,梅农胖乎乎的身躯都在颤抖,嫂子悬樑自尽,祖父一命归西——·——
朱突然开口说:“我决定了,留在舟山。”
这句话的指向非常的明確,不是因为害怕消息泄露留在舟山,而是放弃举业留在舟山。
“如今韃抢占北地,山西、陕西大旱,淮东一片糜烂,即使东南也不安稳。”麻夏眼神明亮,“护卫军有守土安民之愿,亦有此能!“
“唯有护卫军。”吴大绩轻喝道:“诸位可知,数月之內,舟山输数千石粮米北上援登州。
?
沈一贯轻轻拍了拍桌子,“建功立业,唯在此地。“
眾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孙笑著说:“在下是別无他选。”
“长兄如今在护卫军中,更何况陈大哥还是我姐夫呢。”
“如此说来,我也没得选了?”陶景同嘿了声,他的堂兄陶大顺如今是舟山管事,主责盐田。
虞德燁苦笑道:“你们都好说,只有我———·
虞德燁是义乌人,而且不同於自小离家的吴大绩无人识得,他是义乌生,义乌长的,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军中的叶邦荣、楼华松、陈子鑾都与虞德燁认识,甚至叶家与虞家还是连亲带故的。
“还有我。”沈一贯不爽的哼了声。
沈一贯是十二人中唯一的寧波人,勤县就在定海卫的边上,多有县人来沈家门应募青壮、行商贩货。
脸上满是泪痕的梅农突然大力捶著桌子,“我也要入军!”
吴大绩和麻夏对视了眼,后者咳嗽两声,“再议,再议吧。”
梅农双目圆瞪,“我不行吗?”
吴大绩抬头看著天板,喃喃道:“萧山码头一战后,护卫军赶赴浙东运河码头—·我从没想过,自己会———.
“丟人。”麻夏长嘆一声,“后面我们都是被警卫连的士卒背著的。”
虞德燁嘴角抽搐了下,“不至於吧?”
“真的。”麻夏揉了揉脸,“护卫军行军速度非常快,而且还携带军械,我们赤手空拳也跟不上。”
“从萧山码头到浙东运河码头,约莫十里路---当时跟著的还有观海卫的几十个卫所兵,最终只有百户胡守仁跟上了,但也累的在码头呕吐不止。”
孙咳嗽两声,对梅农说:“我听长兄提及,新兵入营,前一个月每日早晨跑五千步,后一个月携军械跑万步,入军后每日早上也是万步。”
梅农眨了眨绿豆大的眼睛,茫然道:“万步———“
“十里路大约是四千多步。”沈一贯算了算,“万步那就是二十多里,而且还要携带军械、乾粮、水筒等等。“
梅农脸上的肉抖了抖,身子往回缩了下。
汪古却开口道:“我可以入军。”
梅农太胖,我可不胖。
吴大绩摇头道:“等等吧,护卫军募兵有年限,至少十六岁,你过了年也才十五。”
朱扬声道:“未必要入军,梅冈先生打理內政,陶景熙主责盐田,文长兄参赞军机,均有助益。”
“不错。”吴大绩点头道:“我与麻兄入军,少钦兄、肩吾兄可助梅冈先生打理內政。”
池明志开口说:“我曾隨父兄打理过家中庶务,或许帮得上忙。”
“池兄可以去盐田帮忙。”朱连连点头。
池明志是湖州大户出身,家族中除了经商、耕作之外,还开掘矿產。
眾人说的兴致勃勃,虽然不幸被倭寇掳走,但来到舟山,却让他们看到了一条与举业入仕不同的道路。
半响之后,閔成弘小声说:“此次陈千户斩把总,只怕將杭州那边得罪的狠了。”
“劫掠民眾,杀良冒功,还不该死吗?”梅农猛地站起,狠狠瞪著閔成弘。
“自然该死。”閔成弘苦笑道:“但陈千户行事过於犀利,只怕朝中难容,
而且听闻陈千户与严东楼有怨.
朱和孙对视了眼,两人都是被陈锐从曲阜带回东南的,很清楚陈锐与严世蕃不是有怨,而是你死我活。
閔成弘的言外之意其实很明显,几个月来舟山蒸蒸日上,这一战护卫军出尽风头,但擅杀军中將校,朝中有严世蕃这等仇敌,只怕不会轻轻放过。
“放心,不至於此。”吴大绩冷静的说:“如今天下之重,莫过於西北,朝中之重,莫过於財用。”
“此前我曾听伯父提及,朝中有意向各地征派餉银,以扬州为首,这也是两淮盐场產量锐减的一个原因。”
朱接口道:“而恰此时,舟山盐出,立解东南盐荒,所以即使陈大哥斩军中把总,朝中或有斥责,但绝不至於有所动作。”
“只怕这就是沈家门被袭之因。”
朱久居东南,父亲名列越中十子,对扬州盐商的霸道是深有体会的。
浙江以前一直都是用两淮盐,一省的盐税都不超过一万两。
孙键低下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心里想起伯父曾经对陈锐的点评.-此人性情刚强,百折不挠,傲如岩中青松。
以如今的护卫军战力,整个东南都无有制衡者,若是朝中有意將其调离,甚至派来他人接手···只怕东南震动。
如今的大明,是承受不起这样的变动的,
朝中有识之士不会这么做,即使颇有微词者,就算不考虑护卫军的战力,也要考虑舟山对登州的援手。
就算是严世番也不会做这等蠢事。
“既然如此,明日—————”朱顿了顿,“先请见文长兄。”
十二人中,朱年岁最长,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