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来投
徐府大院中,说是院子,实际上有点东南园林的味道,布局精巧,长廊豌蜓,小湖假山,移步皆景。
陈锐坐在石桌边,拿著纸笔算了又算,总感觉不太对劲,七家盐商,就抄出了四十多万两银子?
昨日实在是被那些银冬瓜晃了眼,但运送的时候,司马派了人手在码头处统计,大致估算了下,不会超过五十万两。
换句话说,七家盐商,每家的存银平均没超过八万两-—---这是开玩笑呢?
还没季寿那廝存的多··..这可能吗?
被嘲笑的段崇文和老哈也是发了狠,將七家盐商的所有男丁都提了来,
甚至还將几个兼管帐目、仓库的如夫人也提了来。
这时候,司马大步走近,“大哥,就是他们。”
陈锐抬头看去,司马身后不远处站著一行人,一对互相扶的老年夫妻,一个拄著拐杖的中年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后是一个少年郎和一个女童。
徐渭和楼楠都投去好奇的视线,昨日攻占富安镇,虽护卫军除了七家盐商之外秋毫无犯,只斩杀了十几个乘机作乱的混混,但普通的居民以及其他的盐商无不战战兢兢,闭门等待著自己的命运。
这是第一家主动来请见的,而且还是盐商。
司马低声解释了几句,这家姓应,是富安镇人,迁居兴化。
去年淮东大败,拜严世蕃所赐,扬州沦为水泽,其中灾情最为严重的是高邮、宝应和兴化。
最要命的是扬州盐商內部也是有竞爭有兼併的,应家破家,一方面是因为韃,多有家人遭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盐商內部的兼併。
“我找人问过了,也让老段特地问了下,就是被徐家吞了的。”司马小声说。
“这是想投靠舟山?”楼楠有些惊异,“倒是有些眼光。”
陈锐沉吟不语,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徐家的敌人。
徐渭琢磨了会儿,招手让那个青年近前,笑道:“兴化应家,我在绍兴府倒是听闻过。”
青年先行了一礼,谦虚了两句后问道:“敢问先生是————“
“他是应家大郎应分。”司马介绍道:“这是绍兴山阴徐文长。』
“久闻青藤先生之名。”应分再行了一礼,轻声道:“祖父与拙庵公是故交。”
徐渭笑著点点头,“果然如此。”
顿了顿,徐渭才向陈锐解释了几句。
所谓的拙庵公指的是山阴萧昱,其子就是萧鸣凤,而后者的妻子是徐渭的姑表姐。
萧鸣凤的长子萧勉与徐渭並列“越中十子”,交情极深。
而且山阴本地人曾经將萧昱与徐渭並列,两人是同乡,又都是才名遍传东南,萧昱甚至还是浙江乡试的五魁首之一。
但萧昱就是没能考中进土,而徐渭也是乡试屡屡落榜。
“久未见子兄,倒是年初与大郎见了一面。”徐渭笑吟吟道:“那时候二郎患病在床,也不知道如今可痊癒了?”
陈锐深深的看了眼应分,话里的子兄指的是萧鸣凤,大郎指的是萧勉---·徐渭与萧鸣凤是同辈,虽然与萧勉交好但却是有辈分区別的。
而二郎指的是萧,此人去年在国子监就读,被孙家携带同行南下,被困於曲阜,最后是跟著陈锐从海路回浙的。
应家找上门来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不太好说,但应家知不知道萧和舟山之间的这层关係也不太好说。
虽然去年一同抵达寧波的有百多人,但萧家乃是浙江大户。
应分显得有些茫然,犹豫了会儿后才开口道:“去岁至今年,淮东大乱数次,兴化县也频遭倭寇侵袭,已有年许未与静庵公通信了。“
静庵是萧鸣凤的號。
“年许未有通信了?”徐渭挑了挑眉头。
“去年十月,二弟惨遭毒手,后兴化县沦为水泽,祖父祖母、叔母均不知所踪。”应分惨然道:“次月去信萧家。“
徐渭点点头,没有追问萧家有没有来兴化拜祭,那时候萧还在登州呢。
徐渭盘算了下,侧头看了眼陈锐,应该是不知道的。
关於陈锐的婚事,沈束曾经与徐渭商议过,刚开始挑中的是萧鸣凤之女,其未婚夫就是应分的二弟应可。
只不过萧家女已经是第二次未婚夫横遭不测了,所以陈家不太愿意,因为陈锐本人也经歷了两次定亲后未婚妻病亡。
所以沈束、徐渭与陈家商议后,才选了孙家的孙环。
“二郎是隨陈千户返回浙江的。”徐渭笑著解释了几句。
应分呆了片刻后,突然说:“在下操持盐业已有七年之久,熟悉盐务,
精於算学。”
“应家尚有盐引i,只是难以支盐,却也惹人,这两日见士卒露宿街头,秋毫无犯,方才请见。”
“不敢攀附,唯求安身立命,供养父母,抚弟妹成人。』
一直没说话的楼楠挑了挑眉头,这是个聪明人,没有一句解释,反而有更强的信服力。
本来就是盐商,而且还是与徐家有仇的,不容於扬州盐商,而且还与萧家有交情,愿意投入舟山·..-陈锐自然不会拒绝。
昨日午后才攻占富安镇,隔绝內外,虽然消息肯定传出去了,但应家不可能是別人埋进来的钉子。
“跟我们回舟山吧。”徐渭笑著说:“正好,这边你也帮得上忙。”
看到陈锐也点了点头,应分长长鬆了口气,连声感谢。
陈锐其实还挺欣赏这个青年的,被破家之后还遭人题,却有胆量选择在这时候来破局,堪称有胆有识。
而且此时也正好用得上。
“待得回了舟山,我去信请子兄来舟山一敘。”徐渭让警卫安置应家人,与陈锐带著应分往里走。
进了后院,一眼看过去都是箱子,应分嘴角抽搐了下,有的箱子装著满满当当的银子,有的箱子装的是各式珠宝,甚至还有金块,还有些箱子装的是字画古董。
“都是好东西啊。”徐渭喷喷道。
陈锐摇头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昨天已经送走了一批银子,今日又搜出来一批已经运到码头了,这是下午刚刚搜出来的。
银子不多,主要是珠宝、字画古董··-·陈锐有些失望,
徐渭却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容我挑三幅----不,五副,我能给你找个好买家!”
陈锐咳嗽了两声,“也卖不了多少钱,还是算了吧。”
“人家有的是钱,而且还真的捨得钱!”
一旁的应分试探问道:“先生说的是天籟阁吧?”
“多嘴!”徐渭瞪了眼。
嗯,嘉兴项家的天籟阁,这家人是真的捨得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