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哄抢
海州。
朐山东北方向,海边有大片的平坦海滩,海滩的西侧有起伏不定的丘陵。
由原先东海卫所改建而来的军营就设在丘陵的西侧,不远处是取代了海州州衙的海州內书房所在地。
从护卫军收復海州至今也有月余了,至少在朐山周围,以临近镇、高东镇为核心,地方上迅速的稳定了下来。
內书房事务繁忙,主持的陶大顺、李时渐等人每天都是起床比鸡早,走路比狗快。
所以,慢悠悠晃著走路的金福出现在內书房外,很是惹眼。
“团副。”担任警卫的士卒笑著招呼了声,“据说新兵马上就要拨来了,正忙著呢.”
从里面走出来的班长喷喷道:“你消息不灵通啊,团副要回舟山了。”
“回舟山?”
“是啊,新组建的直属团的团正。”
金福谦虚了几句,笑著说:“你是九营三连一排的二班长彭豪,台州人,第三批入军,胶水一战斩首四记,青州大捷负伤,修养的如何了?”
“不过轻伤而已,早就养好了。”彭豪嘿嘿笑著,但不接茬。
金福腹誹了几句,看向门边的士卒,“范石,你还是义乌人呢,跟我走,给你个排长!”
范石咧咧嘴,小声说:“昨晚在营中,营长已经发过话了。”
“什么?”
“从连长、排长一直到班长———”彭豪幽幽道:“別让某些人得逞。”“
金福这下子忍不住骂出声了,朱珏你个王八蛋,总不能让我光著身子去舟山赴任吧?!
这次扩军组建的直属团,团正金福、团副楼华松都是从老三团中抽调的,一个是团副,一个是八营正。
结果呢,楼华松被压的死死的,没辙啊,上面还有叶邦荣压著,新任团副又是朱环这个不讲理的。
最关键的是三个营长中,朱珏升了团副,楼华松被调直属团,丁茂被调去了驻守胶州的一旅,导致所有的类似事务都是叶邦荣、朱珏来做主-陈子鑾还没回海州呢。
金福不得不从基层入手连长、排长我都不抢了,但班长、副班长甚至是老兵总可以吧。
没想到朱环是一丁点儿的退让都不肯啊。
“彭豪!”金福咬咬牙,“跟著我,给你一个营副,你要是想直接带兵,让你兼任个连长!”
彭豪颇有意动,但耳朵动了动后,立即回道:“团副,不是我不答应,但还是想跟著朱大哥!”
“啊?”
“哈哈哈!”放声大笑的朱珏出现在彭豪的身后,鄙夷的看著金福,“看看你这德行,偷鸡摸狗的事倒是熟练!”
金福阴著脸,“你说,彭豪是鸡还是狗?”
“听见没,你想跟著他,他却把你看做畜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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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环两眼一翻,就要开骂,里面却走出几人。
瞄见陶大顺身边的中年文人,金福有些意外,“施县令?”
一个时辰前才抵达的施尧臣笑著点点头,一旁的陶大顺介绍道:“金福,义乌人,第一批应募,如今是三团的团副,即將回舟山出任直属团正。”
一起出来的叶邦荣也介绍道:“施县令已经调任惠泽县令。”
一行人往外走,金福拉著年龄相仿的李时渐,指了指走在施尧臣身侧的中年人,“那是赣榆县令?”
“不是,他是取道海州去胶州,赴任即墨县令。”李时渐解释道:“说话硬邦邦的,看谁都不顺眼!”
其实刚开始海瑞態度还是很不错的,但很快就发现,这个所谓的內书房已经取代了赣榆县衙、惠泽县衙以及海州的州衙,实际统率著地方。
既有护卫军这等强军驻守,又將地方牢牢抓在手中这让海瑞警惕而又愤怒。
“没事,回头到了胶州,有他的苦头吃。”金福很是不以为然。
如今胶州內书房是以吴泽为首,但他大部分精力放在基建、疏通河道上,所以具体事务是由石茂华、郑光薄主持。
而海瑞赴任的即墨那边的內书房是由张邦彦主持的。
郑光溥、石茂华、张邦彦每一个人都有亲人或死於韃之手,或亡於乱兵刀下,不说对舟山对陈锐如何忠心,但对护卫军打造胶州抵御韃靶却是绝对支持的。
海瑞想在胶州,在即墨搅风搅雨,肯定会受到排斥,有的是苦头吃。
金福隨口说了句,又问道:“赣榆县令还没来?”
李时渐轻笑道:“来了。”
“谁?”
“呢——”李时渐有些碘的笑了笑,反手指著胸口。
金福不声了,赣榆县城距离临近镇不算太远,李时渐估摸著还是在这儿办公。
前头的陶大顺握著施尧臣的双手,“这几日还会调拨粮食过去,只是这边人手不够,还请庆甫兄勉力为之。”
惠泽县城那边距离相对比较远,差不多有百里之遥了,內书房这边除了调拨了些粮食过去,一时间也难以顾及,施尧臣来的正是时候。
“必当尽力。”
施尧臣原本对护卫军就有很高的讚誉,在山东战事之后更是如此,此次被调任惠泽县令,也没想那么多,只管赴任。
“惠泽县临近硕项湖,多有乱兵、倭寇混入其中成为湖匪,据说数次上岸袭扰地方。”殷士詹突然开口道:“不知护卫军可否派驻兵力,以防生乱。”
都已经一个月了,殷士儋还没走呢,一直在內书房帮忙,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说话分量是不轻的。
嗯,南京那边都以为殷士儋出了意外呢。
军方的事,陶大顺是管不了的,侧头看了眼叶邦荣。
“稍迟一些,会派驻兵力。”叶邦荣解释道:“如今护卫军正在扩军改制,
楼楠率二团即將移驻海州。”
“那就好。”殷士儋在海州混跡了一个月,对护卫军的编制是了解的。
两个团约莫三千不到的兵力驻守海州,看来那位未曾蒙面的陈千户对海州颇为重视。
要知道击溃万余大军,护卫军也不过只有四千余兵力。
殷士詹想开口问问,但又觉得不太合適,倒是施尧臣径直问道:“此次扩军后,护卫军兵力几何?”
叶邦荣似笑非笑,也不隱瞒,“新兵入军之后,胶州驻一旅,下设三团一营,海州驻守两个团,舟山驻守三个团,再加上水师一个团。”
殷士儋咳嗽两声,对施尧臣说:“护卫军一团兵力一千三百余。”
一旁的海瑞脸皮动了动,这么算下来,护卫军兵力已然过万了。
一行人將施尧臣送走,还特地安排了一个班护送,至於海瑞就直接丟到码头那边去安置,看什么时候有海船去胶州再捎带上,总不可能为了他专门派船。
外人都走了,陶大顺、李时渐、殷士詹几人一边自顾自的处理公文,一边听著叶邦荣、朱珏、金福、楼华松几个人打嘴战。
刚进门的裴天祐也视若无睹,陈子鑾回舟山之前就提过了,大傢伙儿又要哄抢了。
只是听到朱珏粗口时候,裴天祐侧头看了眼过来,前者立即住了嘴,惹得金福、楼华松一阵嘲笑。
在呈文內书房得到批准之后,裴天祐幼女已然与朱环定亲了,而且婚事会很快举行。
“反正没门。”朱珏最后说:“別说没门,窗户缝儿都没有!”
嗯,朱珏就这性子。
而叶邦荣却是个绵里藏针的,笑吟吟的说:“这样吧,我去信胶州,让王如龙把金科调回舟山,这总行了吧!”
朱环眼睛一亮,“对啊,青州一战,金科战功赫赫,被评为二等功呢,而且据说识字算学也长进不少,这次扩军,一个营长是稳稳的!”
金福脸黑的都没法看了,护卫军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有一条潜规则,血缘关係太近的,不会安排在一个营,甚至不会安排在一个团,特別是將校。
比如丁邦彦和丁茂这对叔侄,从来没有上下归属,都不是一个团的。
再比如陈子鑾和陈子良这对堂兄弟,即使是在陈子鑾被调入旅部之前,也都各自领军。
而金科是金福的嫡亲兄长就算调回舟山,也肯定不会被划到直属团。
楼华松幽幽道:“別以为我拿你们俩没办法!”
叶邦荣只是笑笑,而朱珏却是翻了个白眼。
“义乌那边日子不太好过,很多同乡都有意应募。”楼华松笑吟吟的说:“比如说朱文达,比如说叶公,也不知道叶思忠会不会应募。”
“对啊!”金福一拍大腿,“明年募兵主要是胶州、舟山两地,胶州管不了,但舟山新兵,肯定是从直属团抽调人手!”
这次轮到叶邦荣、朱环脸黑了,叶大正是叶邦荣的叔公,朱文达是朱环的三叔。
“你们敢!”朱珏横眉竖目,“有什么闪失,別怪我不顾袍泽之情!”
“这是什么话?”金福皱眉道:“既是同乡,又是袍泽,你觉得我们是阴私小人?!”
“放心吧,我们敢做什么?”楼华松没好气的说:“是嫌大哥手中的刀不利吗?”
叶邦荣阴著脸说:“但训练时候可以针对,对吧?”
金福和楼华松嘿嘿嘿的笑著不说话。
海州这边闹哄哄的一片,舟山那边也不太安静。
不过同样是出任团正,回了舟山的刘西却是心情很不错。
刘西是陈锐的老部下,也是军中少有的卫所出身,性情稳重,特別是弟弟刘长战死在鱼台之后更是不苟言笑。
但这次刘西是喜笑顏开,更是得意洋洋。
原因也很简单,抢了一大波人回来。
陈锐是回了舟山才正式宣布扩军的,但相关的军议在胶州就已经开过了。
刘西是个心思细的,提前笼络了一大批低级將校和有经验的老兵,把周君仁、王如龙、楼楠、齐乡几个人气的半死。
偏偏刘西因为是陈锐的老部下,与水师那边的关係亲密,很早就把名单递交上去了。
议事堂后的大堂內,崔方衝著刘西竖拇指,“居然把老苗抢来了,真是本事!”
苗元纬,台州人,原先是二团五营的丁邦彦魔下的连长,是护卫军中连级將校中最被看好的几人之一,淮安战事负伤后转去胶州养伤,结果被刘西抢了来。
刘西得意的说:“还不止呢,高巨也来了。”
高巨也是连级將校中最被看好的,就因为这事儿,与刘西也是快十年交情的廉钟破口大骂。
“咱们这边动作快点。”刘西低声说:“新兵入军之后,启程南下温州。”
“不然金福、楼华松到了,肯定要抢人!”
崔方连连点头,如今驻守海州的只有叶邦荣一个团,金福、楼华松是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的,搞不好把主意打到这边来。
刘西突然有些惋惜的说:“可惜骆松被指定去了直属团,以他在青州一战的战功,拔为连长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能捞个营副。”
崔方是个心思细的,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估摸著骆松很可能会直接升为营正。
原因也很简单,前段时日那十六颗脑袋,其中牵涉到了廉钟、骆松两人。
陈锐让廉钟、骆松回舟山处置,以此示无疑,而这次扩军,廉钟从营正直升团正,都压了丁茂一头—其实在最关键的青州一战中,廉钟所部是预备军,露脸的机会不多。
而骆松虽然只是个班长,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堵住了缺口,战后被评为二等功,按例应该连升三级,从班长升迁到连长,但考虑到这次贪污案件,很可能会越级晋升。
此时此刻,骆松正在家中用饭,妻子徐氏与长子骆尚志、次子骆尚学坐在下首位。
“听说族里有些人不满?”骆松放下筷子,“都闹到沈家门来了?”
徐氏支支吾吾,而骆尚志却是径直道:“都是些蠢货,居然还有人说要去南京告御状呢!”
“的確有些蠢。”骆松笑了声,“以后再上门,不许入內。”
骆尚志应了声,“回头孩儿会交代守卫。”
骆松虽然如今只是个班长,但却也是住在军属大院內的,外面都是有士卒轮值守门的。
“你如今在陈千户身边,需小心谨慎。”骆松是回了舟山才知道长子被调到了陈锐身边。
“是。”骆尚志应了声,“不过这几日,大哥也不太外出,在北山那边试验火药呢。”
骆松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儿子,“陈千户行踪行事,绝不可隨意外泄!”
顿了顿,骆松示意妻子收拾,自己带著骆尚志转到了侧屋,才低声说:“陈千户尚未成婚,未有子嗣,若是有人慾毁舟山基业,遣派刺客,一本万利。”
“你也读过三国,孙伯符英气杰济,猛锐冠世,却死於刺客之手!”
骆尚志想了想,却反驳道:“孙伯符轻洮果躁,轻而无备,但大哥出行,向来守备齐全,並不以身犯险。”
骆松被气的倒仰,哼了声换了个话题,“你明年十七岁,可以应募入军了。
北骆尚志没声,这事儿是早就议定了的。
“再过几日休沐,我会拜会王公。”
这下子骆尚誌喜笑顏开,小声说:“可否请静庵公做媒?”
“还没到那一步呢。”骆松没好气的瞪了眼,明日先探探口风,人家未必愿意与骆家联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