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忍观黎庶泪成湖，隱鳞藏锋在渊藪
帝国北部海岸线。
万里无云，大日横空，正是调拨军团、布置封锁线的好日子。
当然，也是一眾岛国渡海南逃的好日子。
与科技先进、钢铁巨舰遍海都是的v5大国不同。
一眾“肉猪”小国，因为技术封锁的缘故，一直都用的木头船只。
是以看天气出海，对於他们而言，异常重要。
十二月的极北寒冬，海水结冰，若没有足够时间的日头照射，木头船只想要撞开浮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不是没有沙比贵族妄图偷跑，可海面上结实的冰面，很快便让他们的船只碰了个粉身碎骨，船上的贵族们，自然也是葬身大洋。
一眾岛国国王专门挑的这个晴朗天气出发，为的就是能轻鬆破开浮冰，从而快速接近帝国海岸线。
距离北部海岸线约三百里的城市一侧，千米高空，卡尔盘坐於青色的长龙之上。
他的视线聚焦在脚下，那里有两排蚂蚁般的黑点，正缓慢的从城市中走出。
出来的是低於五十岁的青壮年、年幼不知世事的孩童。
帝国需要他们。
留下的，是五十岁以上，缺乏精力的老人。
帝国同样需要他们。
只不过，是需要他们作为代价。
甚至於，连这最后一次互相告別的『缓慢时间』，都是看在卡尔的面上，尼特罗才特意给予耗材们的机会。
呼呼高空的寒冷气流，被青色的护罩隔绝在青龙之外。
按理来说，卡尔是不会感受道丝毫寒冷的。
可不知为何，一股发自內心的寒意突然从他的心中升起，令卡尔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卡尔，按照计划行事，等最后一批耗材退回帝国后方，隔离线你就要开始构筑了。
师公知道你於心不忍，但帝国需要死一些必要的耗材，只有如此，才能保住后方那些更多的耗材！”
耳麦里，加奥厚重的声音响起。
在提醒卡尔下一步计划的同时，也將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不忍，重新浇灭。
而这，也是尼特罗为了防止卡尔犯傻，特意做出的安排。
活了一百二十五岁的老人，见惯了世事变迁，轻易便能看透他人的內心。
如今黑暗禁忌在前，作为如今帝国的执政者，十几亿人类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尼特罗当然要儘量把控好所有细节。
一堆廉价的、无用的耗材。
一位年纪轻轻的传说级。
两者怎么能相提並论！
该成为代价的耗材，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接受自己的命运，成为帝国的代价！
作为帝国王者的卡尔，接受长辈们的监督，老老实实旁观到最后，难道不行么！
“嗯..师公，我明白的。
一早就说好了的事情，我没理由反悔。”
传说级畜生定律，还在生效。
隨手掐碎耳麦，卡尔最后看了眼下方的密集人群，驾驭著青龙飞速向帝国后方而去。
作为帝国王者，他必须为了整个帝国的利益考虑—所以，前线这批平民的死亡，他属实不能改变。
之所以来到前线，来最后看一眼这些平民，对与卡尔而言，与其说是他的怜悯泛滥，
不如说，是他道德观念与底线，在遭逢巨变时，所做出的最后挣扎。
虽然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可这不影响卡尔心中，对现在的帝国、对曾经的联邦、乃至於对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制度，渐渐產生的质疑。
那些约定俗成、延续千年的东西一一就一定是对的吗？
如果是对的，为什么直到现在，人类还是龟缩在这个小岛上呢？
或者说。
他成立的帝国，做出了跟联邦、跟v5一样的黑暗行径。
那他算什么，帝国又算什么？
猎人世界的土著？还是腐朽联邦的復兴！
迷惘...：..面对黑暗禁忌的妥协，尼特罗等一眾传说级的坚持，无数平民的习以为常。
种种事情令青龙上的卡尔，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好像，真的变成畜生了。”
同化，从不是曇一现，而是从始至终。
帝国二十五区，人才选拔决赛现场。
观赏台三层，希尔与蕾拉端坐於座位之上。
在他们身旁，是一眾身穿黑色、灰色练功服的武道馆弟子。
无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擂台上的对战之上。
他们在等，等二十五区唯三的人才被选拔出来。
在座位的最前端，负责镇压二十五区的波恩哈德身穿纯白练功服，白皙的面上异常严肃，一抹阴霾始终在他眼中闪烁。
作为肃陌流曾经的亲传、二师兄，他在帝国成立后，便从原先的市长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帝国二十五区的区长、兼武道总馆副馆长。
也因此，位高权重如他，自然是知道帝国如今面临的情况一一若非他仅有战略级的实力，波恩哈德说什么也不会缩在后方，跟这帮孩子玩什么新血选拔的游戏。
要知道，帝国如今的八位传说级，有七位都已经镇压在了第三条封锁线的边缘，隨时准备殊死一搏。
帝国王者，更是亲赴前线，极大概率直面黑暗禁忌！
如此情况下，他作为帝国仅有的一百五十三名战略级之一，真没多少耐心在这个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多呆！
“啊！！！”
擂台上，金髮的壮硕少年一记撩阴腿，打断了对手所有的反击手段。
膨！
藉此机会，少年那沙包大的拳头挥出，径直砸在了对手的下巴处。
至此，伴隨看对手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
人才选拔的决赛，正式落下惟幕。
“乔纳森贏了，他贏了师兄！”
蕾拉心情愉悦的轻声开口，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严肃冷漠的模样。
帝国的情况，她一个掛名弟子，自然是没资格过多了解。
但谁叫她有一个正式弟子的好师兄呢希尔严肃警告过她，这段时间绝对要安分守己，配合好帝国的任何安排。
这是帝国的战爭，也是七大流派的战爭，但上前送命的，既不是帝国的念能力者，也不是武道馆的弟子。
代价，都依託帝国现有的制度，完美的转嫁到了耗材的身上。
稍许，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师兄回应的蕾拉，悄悄伸出右手，掐了自家师兄腰间的软肉一下，小声道：
“希尔？”
“卡尔师兄—”
仰起脑袋，看著半空中那条渐渐下落的青色长龙，希尔眼中闪过一抹狂热。
他就知道，以自家师兄对新血选拔的重视，像第一次人才选拔这种事情，肯定会亲自到场看一眼。
“卡尔师兄、卡尔——王者陛下！”
咬了两下字句，蕾拉猛地反应过来，赶忙抬起脑袋：
“王者陛下、王者陛下他来了？！”
太过惊讶，令她甚至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
是以，仅仅一句话。
现场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剎那间热闹喧囂起来。
王者陛下蒞临新血选拔场地，正是他们献忠的大好时机啊！
这种情况，只要是帝国体系內的一员，又怎么能不兴奋呢？
蔚蓝天空，白云朵朵。
从北部前线赶回帝国首都的卡尔散去青龙，落到了擂台中央。
“恭迎陛下！”
看著从天而降的卡尔，波恩哈德从座位上豁然起身。
没有丝毫迟疑，他从观赏台上一跃而下，三步並作两步，第一时间单膝跪在了卡尔的面前。
见状，还在傻乐与惊讶中的人群反应过来，迅速单膝跪地，齐声恭敬道：
“恭迎陛下。”
“嗯，起来吧。”
扫了眼人群的后脑勺，卡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平静开口。
隨著时间流逝，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一一既然坐上了帝国王者的位置，他在承担相应责任的同时，自然也配得上这份荣誉。
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蒙受他的荫蔽，得以从平民中脱颖而出的『新血”。
卡尔作为帝国王者，新血选拔政策的主张与推进者，自觉能受得起他们这一礼。
当然，作为曾经肃陌流最小的亲传，对於流派里的亲传师兄，他还是会保持该有尊重。
“波恩哈德师兄，好久不见。”
“陛下..—”
听见卡尔亲切的称呼，波恩哈德心中鬆了口气，语气亦是自然些许。
无论是帝国王者的崇高身份，还是传说级强者的身份，都註定了波恩哈德在卡尔面前，没有能力、也不敢大声说话。
好在，他这位昔日的小师弟，终究是给了他这个师兄面子“您能来，帝国那里肯定解决了吧？”
“没什么—”
两人交谈了半响，卡尔才將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前线的情况尚且僵持，我先回来看看新血选拔的情况，二十五区选出多少新血了？人才选出来了吗？
闻言，波恩哈德张了张嘴巴，向四周的武道馆弟子们递了个眼神后，这才开口：
“陛下您来得正好。”他指了指卡尔的身后，那个正呆呆佇立在原地的金髮少年：
“您看，他就是人才选拔第一名，刚刚才决出胜负的。”
帝国即將直面黑暗禁忌，他作为帝国支柱，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有功夫关注新血选拔这种小事情——-好在场上有一个新鲜出炉的人才，正好拖延些许时间。。。
让他能安排下人员，赶紧统计一下新血的数量。
“哦？”
卡尔回过头，將视线落在了擂台边缘处的金髮少年脚边，那捂著襠部直抽抽的少年身上。
看这孩子的样子，是重要部位被重创了啊。。。
这就是二十五区人才选拔第一名的手段么？
嘶，他怎么瞅著不像正经人啊！
“师兄，帝国还有太多事情等著我，我的时间不多。
新血、人才选拔的事情，便拜託你多多看顾、確保进度继续加速了。
前线那里你也不用太担心，师公他们准备的很齐全，帝国不会有问题的。”
重新回过头，卡尔拍了拍身前波恩哈德的肩膀，语气轻鬆谈谐。
作为帝国王者，在手下人面前，他会表现、也必须表现出该有的信心。
只是吧，有信心和有道德是两码事，卡尔始终接受不了帝国走上联邦的老路。
“请陛下放心，波恩哈德向您保证，帝国的新血选拔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完成！”
波恩哈德挺直腰杆，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决。
作为肃陌流曾经的亲传，如今王者的铁桿、武道馆的副馆主，他的忠诚，不言而喻。
对於王者的命令，他会百分百的去贯彻落实以波恩哈德自己的特有方式。
“嗯——那孩子我先带走了，等你的好消息。”
扫了眼道场里一双双饱含期待与信赖的眼神，卡尔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他没有给波恩哈德多说几句的机会，挥手间青色长龙从脚下升起，顶著『第一名』便径直向著天空中飞去。
不出一分钟，青色的长龙便消失在了道场眾人的视野之外。
“王者—·百忙之中居然还如此关心选拔，我真该死啊！”
波恩哈德双手捂住脸颊，浓重的愧疚感从其心头浮现，让他不由自主的掉下了眼泪。
早知道，他这些日子就该多多关注选拔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关心帝国前线，整日忧心的做著直面黑暗禁忌的准备了！
真是“真是幸运啊！第一名那小子！”
“师兄，等乔纳森回来，一定要让那孩子跟我们讲讲，他究竟是怎么吸引王者的！”
“老大，你一定要在王者面前爭气啊！俺们的未来可都靠你了！”
道场里，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但凡是个人！
对於这个特殊的『第一名”能被王者带走，无一例外，都是羡慕得牙酸。
他们刻苦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得到帝国扶持，从而有机会继续刻苦修行，
最后，有朝一日被王者看重吗？
现在有人踏马的一步到位，容不得他们不羡慕！
青色长龙之上。
乔纳森使劲地趴在鳞片之上，望著下方他从未见过的帝国山河，即便有些恐高，少年的眼中依旧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原来站在天空上，帝国是这样的壮丽！
这个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帝国不仅有贫民窟里的黑暗、腐臭、航脏。
还有青色的高山、像布条一样的银色长河训练营的老师没有骗他，帝国真的有好看的山川河流。
嗯，山川河流，老师是这样称呼书本上的词语的。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住在训练场，每次文化课都在睡大觉的乔纳森，此刻深深的陷入了懊悔之中。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多读点书了——
“嘿，那边的『第一名”，別趴著了，且放宽心坐起来。
趁这个赶路的空閒，你跟我讲讲，大家对帝国的新血选拔怎么看的。
不用害怕，说什么都可以，嗯，骂我的话就別说了！”
高处不胜寒，王者的位置太高，卡尔已经脱离了下面平民太久。
是以，在帝国第一条封锁线布置完毕，已经开始抽调『代价”的关键时候，卡尔琢磨著，自己或许是该听听下面人民的想法了。
是顺水推舟，重走联邦老路，將无辜平民当作耗材？
还是將人当人看，走出帝国新的道路。
一眾传说级老畜牲的意见，成熟却又畜生，自付还算个人的卡尔不会听。
那些在联邦生活了几十年的耗材的意见，麻木而又顺从，卡尔不能听。
唯独，这个帝国遵循他的意志，新鲜培养出来的“新血”，卡尔想听听他的想法。
“陛下..—”
鼓起勇气鬆开手掌，確认不会掉下去后，乔纳森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叫我卡尔就行。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后面加上老师，卡尔老师。
你是帝国选拔出来的新血，我是主持帝国选拔的王者，你称呼我一声老师，很合理吧？”
陛下是敬称，象徵著平民对於当权者的敬畏。
卡尔听不惯这个称呼，老师这个称呼就不错，教书育人，很符合他对帝国、对人民做的事情嘛“这......卡尔，卡尔老师！”
面对王者古怪的要求，乔纳森几秒，还是选择乖巧听从。
“嗯，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看著面前机灵的『第一名”，卡尔满意的点点头，语气舒缓道。
“乔纳森·乔斯达，卡尔老师，这是我的名字。”
“jojo？黄金精神？”
卡尔瞳孔一缩，將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什—什么？”
看著王者剧烈变化的表情，乔纳森颤抖著开口，小声的疑惑道。
天可见怜，作为贫民窟长大的孤儿，他的名字，都是靠著捡垃圾时掏到的一本故事书.他挑选了其中一位主角的名字，当作了自己的名字。
这、难道王者也看过那本故事书？
乔纳森疑惑、乔纳森不解、乔纳森好奇。
没有害怕，因为乔纳森百分百相信，卡尔老师不会伤害他。
而实际上，他也没有信错人。
“不、没什么—是我失態了。
jojo，你对帝国怎么看？”
虽然对乔纳森的名字感到惊讶，但卡尔还是迅速冷静下来，將自己心中的问题拋出。
呼~呼~
巧合，巧合而已。
安慰著自己的帝国王者，等待著来自乔纳森的回答。
“怎么看—老师，我在进入训练营前，一直都在贫民窟生活。”
乔纳森尷尬的张了张嘴。
“没事，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就行。
如果你是位高权重的贵族，老师反而不想听呢！”
看著面前的金髮少年，卡尔诚垦的开口道贫民窟，对於现在的他而言，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汇。
“我听其他的新血说，帝国把贫民窟拆了。。。
他们还说，贫民窟里面的孩子，都被安置到帝国的孤儿院里，每天都能吃得饱、穿得暖，有老师教导！
我在训练营，每天也能吃饱饭、晚上睡觉也能睡在床上、还有软软的被子盖·教官虽然凶，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
帝国、帝国，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发自內心的感恩，从乔纳森的话语中自然的流露而出。
“乔纳森，那如果老师现在跟你说。
帝国为了利益，要牺牲所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呢？
即便这样，你还认为帝国是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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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的出言打断了乔纳森的话语，可只是犹豫几秒，少年还是坚持的继续道：
“我、我相信帝国！
卡尔老师，您不是那种坏人，我可以看出来的，
在帝国成立前，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睡在垃圾桶旁边，贫民窟的孩子，能活到我这个年纪的，太少、太少！
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在孤儿院过得很好我问过的，他们都过得很开心，很幸福1
如果帝国需要我牺牲，一定是为了保护更多需要保护的孩子我愿意的，我们这些新血都可以去牺牲！”
如果帝国需要，我愿意去牺牲。
我不是坏人，你能看出来。
一定是为了保护更多需要保护的孩子。
一遍遍咀嚼著这些话，卡尔渐渐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酣畅淋漓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传达到乔纳森的耳膜之中。
曾经有多少委屈与妥协，现在，他的笑声中就有多少的轻鬆与自由。
“卡尔老师？”
乔纳森歪了歪头，迷惑的看著面前的帝国王者。
少年的世界里，填饱肚子与睡到自然醒便是全部。
所以，他不能理解王者的笑声—他只知道，为了守护自己的全部，他什么都愿意干！
“没事、没事。
我只是知道，我现在究竟应该干什么了，仅此而已！”
卡尔止住了笑声的同时，伸手揉了揉少年的杂乱金髮：
“jojo，乔斯达是一个英雄的姓氏，乔纳森是一个绅士的名字。
你要努力了，不要辜负了他们，也不要辜负了帝国对你的培养。
未来的帝国新星阁下。”
“英雄？绅士？新星？！！”
掠过前两个不理解的陌生词汇，少年精准的识別到了最后的重点。
“当然，你可別让老师失望！
帝国新星，有你的一个位置了！
这句话，是帝国王者亲口说的！你可以告诉任何人！”
“帝国王者说，我是帝国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