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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又轻又小,可落在傅安黎耳朵里却如雷霆万钧,瞬间打散了她的心头肆虐的愤怒与恨意。
  母亲叫了那贱人的名字?
  她忍著脸颊上的剧痛,带著哭腔唤:“母亲,我疼——”
  不待荣国公夫人做出反应,盈珠就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更不会认我。”
  “我也已经不稀罕了。”
  她悽然一笑,然后奋力挣开束缚,头朝著一旁尖锐的桌角撞去!
  荣国公夫人失声惊叫:“不要——!”
  疼。
  好疼。
  死了就不疼了。
  鲜血汩汩流出,生命也飞快地流逝。
  盈珠只觉得眼前血蒙蒙一片,耳边吵得厉害。
  有人哭著喊她:“晏熹!”
  晏熹是谁?
  她是盈珠啊。
  她是扬州城藏春阁里的盈珠姑娘,也是宣平侯府世子爷的盈姨娘。
  可耳边妇人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急切,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
  “娘亲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蜜饯要少吃,你再不听话,等你下次牙痛,可不要来找娘亲。”
  “傅晏熹!不许在你哥哥的书本上画乌龟!”
  “晏熹乖,把这药喝了,娘亲给你做梨膏吃好不好?”
  “你乖乖把这几篇大字给描了,娘亲就许你和你哥哥们一起去看灯会,少一篇都別想!”
  “这是我妹妹!走开走开,我妹妹才不会认我和大哥之外的哥哥呢,是吧大哥?”
  “晏熹,你在这儿等哥哥一下,哥哥马上就回来。”
  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飞速倒退,最后定格在一个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上。
  盈珠害怕极了,她想追上那道身影,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道身影依旧遥不可及。
  “大妮,你可让爹好找!”
  她急坏了,身体却突然腾空,一个粗獷的男声在她耳边炸响。
  她甚至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一个脏臭的手帕捂过来,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盈珠恍然。
  她想起来了。
  再成为盈珠之前,她叫傅晏熹。
  她是荣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父亲疼爱,母亲宠溺,一双兄长一稳重一活泼,都极爱她这个妹妹。
  后来,她在灯会上被拐,几次被卖。
  她胆子大,尝试过逃跑,可到底年纪小,没逃出去不说,还磕伤了头。
  再醒来,就是在藏春阁。
  綺罗姐姐为她取名盈珠。
  她在藏春阁长到十四岁,妈妈被抓了,藏春阁被封了。
  她就隨谢怀英上京城,入侯府,成了他的盈姨娘。
  她以为自己得遇良人,可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活在谢怀英和傅安黎为她编造的牢笼中。
  他们高高在上,將她视作掌心玩物,嘲笑著她求生的丑態。
  盈珠没死成。
  但她目前的状態,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別。
  她不能动弹,意识却依旧清醒。
  荣国公夫人会在她床边哭:“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傻?”
  “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寻死呢?”
  傅晏铭会来同她道歉:“对不起,晏熹,对不起。”
  除却这两个人外,还有傅安黎。
  “是我小瞧了你。”
  她语气阴森森的:“你竟然毁了我的脸,你怎么敢毁了我的脸?”
  “你知不知道,四皇子同我退婚了,他不要我了!”
  “我本该能做皇子妃的,本该能再进一步……做皇后都使得的,可现在一切都被你毁了!”
  “你怎么还不死?你为什么还要活著?!”
  她越愤怒,盈珠就听得越高兴。
  虽然她也很困惑为何自己还死不成,但能听到傅安黎和谢怀英这对渣男贱女过得不好,她就是一直这样躺著也愿意。
  但日子一长,傅安黎的语气又变了:
  “幸好老天有眼,没叫你真死成,而是把你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任我摆布。”
  “你知道吗?父亲母亲怜我,广寻名医为我治伤,今日,我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了。”
  “假以时日,我的脸必能好全。”
  盈珠不信,她当初可是下了死手的。
  那疤痕从傅安黎的脸颊一直划到她的下巴,又长又深,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好全?
  可荣国公夫人又来了。
  “阿黎的脸快好了,她同我说,她已经不再怪你了,她也盼著你能好起来。”
  “晏熹,你小时候那样善良懂事,长大了,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娘亲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的不易,可阿黎她属实无辜啊,你不该迁怒於她。”
  “既然她不再生你的气,那娘亲也不气你了,你若是能醒来,同她道一声歉,娘亲劝你父亲原谅你,好不好?”
  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向傅安黎道歉?
  她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傅安黎和谢怀英,是他们毁了她的人生!
  这还不是最让盈珠生气的。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傅安黎来同她炫耀。
  “新帝登基,封了我做贵妃,明日,我就要进宫了。”
  “哦,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怀英哥哥另娶了贤惠的妻房,嫂嫂已经有孕六月了。”
  “你那时虽然伤了他的根本,可宫里太医妙手回春,早就治好了。”
  “只有你,傅晏熹,白白搭了半条命进去,结果什么也没得到,真是可怜。”
  盈珠心绪翻涌,拼命尝试调动身体。
  可是没用,她的身体仿佛陷进了泥潭里,被裹挟著拉扯著,根本不受她掌控。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床上的女人不住地转动著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傅安黎笑了。
  “不如我送你一程,叫你早早下去投胎。”
  她手一歪,滚烫的灯油便倾泻而下,紧接著又点燃床边垂下的帐幔,看著火势攀沿而上,迅速將床上的女人包裹。
  “不谢。”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去。
  皮肤被烧焦的痛苦终於刺激醒了盈珠,她费力睁开眼,入目即是一片沸腾热浪,烈火张牙舞爪,舔舐著她每一寸的肌肤。
  她无法动弹,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被活活烧死。
  心中汹涌的愤恨也如这火势高涨,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彻底吞没了她仅剩的理智。
  傅安黎,谢怀英。
  盈珠猩红著眼睛,神情狰狞若恶鬼临世。
  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二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