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许元潜心苦修时。
  遥远的青山郡,崇山峻岭深处,一座极其隱秘的山庄內。
  王镇远形容枯槁,眼神浑浊。
  这位曾经在青州也算一方人物的老者,此刻再无半分往日威严,只剩一身颓败。
  勾掛岭的惨败,王家府邸的覆灭,如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日夜啃噬著他的心神。
  这处王家耗费无数心血秘密修建的山庄,成了他苟延残喘的最后龟缩之地。
  然而,短暂的喘息並未能抚平他內心的惶恐与深入骨髓的怨毒。
  稍稍恢復些状態后,王镇远便带著仅存的几名心腹死士,前往了山中一处更为隱秘的所在。
  那是一座壁垒森严、杀气腾腾的军营。
  年大將军麾下心腹,刘都统的秘密驻地之一。
  这里,曾是他王镇远眼中登天的阶梯,是王家百年大计、从龙之功的希望所系。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
  当他將勾掛岭基地被毁、爱子王传山身死、自己狼狈逃窜的经过,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刘都统和盘托出时……
  换来的,却是对方冰冷的眼神。
  “王镇远。”
  刘都统神態淡漠,严词厉喝道。
  “勾掛岭之事,你王家暴露了魔人的存在,坏了將军的大事,你知道吗!”
  “如今事已败露,你竟然还敢到这里来!”
  短短几句冷漠寒语,王镇远如遭雷击,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刘……刘都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王家!为了將军的大业!耗费了多少心血!投入了多少资源!”
  “如今只是稍遇挫折,你就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刘都统嘴角嗤笑,满眼鄙夷。
  “心血?资源?”
  “若不是你王家愚蠢无能,岂会招来镇龙府?”
  “没將你当场格杀,已经是本都统念及一丝旧情,仁至义尽了!”
  “赶紧滚!”
  “別在这里碍了本都统的眼!”
  刘都统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毫不客气地將呆若木鸡的王镇远,“请”出了军营。
  寒风凛冽,刮过荒凉的山野。
  王镇远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军营大门之外,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
  所谓的百年大计!
  所谓的从龙之功!
  到头来,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镜水月,一场天大的笑话!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王镇远悽厉而疯狂的惨笑,他踉踉蹌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拖著沉重的步伐,返回了那处隱秘的山庄。
  刚踏入山庄大门,一名心腹便脸色凝重地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
  “老太爷,查到了!”
  “那个毁了勾掛岭,杀了二爷的罪魁祸首,已经查明身份!”
  王镇远猛地停下脚步,浑浊双眼,骤然爆射出两道骇人的凶光!
  “是谁?!”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
  “清河郡,將作坊的一个木匠……”
  “名叫许元!”
  “清河郡……將作坊……”
  王镇远的身躯猛地一僵。
  “许元?!”
  他想起来了!
  王天阳的密信中,那个与王澜发生衝突,让王家顏面扫地的名字!
  竟然是他!
  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这个不起眼的木匠?
  王镇远猛地抬头,枯槁的面容扭曲变形,发出悽厉至极的嘶吼,震得山庄簌簌作响!
  “好一个许元!”
  “竟敢三番两次,坏我王家大事!”
  “老夫!”
  “定要將你——碎!尸!万!段!”
  “挫!骨!扬!灰!”
  滔天的恨意在他胸中爆发,將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个年轻人,衣衫凌乱,脸上掛满惊恐,踉蹌著冲了进来。
  正是从青州府一路亡命奔逃至此的王澜。
  “爷爷!”
  王澜看到王镇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了过来,声音颤抖。
  “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镇龙府的人……查封了王家!爹为了让我逃走,他,他……”
  王澜哽咽著,说不下去了。
  王镇远缓缓低下头,看著眼前这个除了惊慌失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孙子。
  心中的怒火与恨意,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无法压抑,轰然爆发!
  若不是这个废物,当初在清河郡,为了一点意气之爭,招惹了那个该死的许元!
  王家!
  何至於沦落到今天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
  “都!是!你!”
  王镇远眼中血丝爆裂,猛地一把揪住王澜的衣领,枯瘦的手掌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他面目狰狞,对著王澜疯狂咆哮!
  “都是因为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要不是你当初在清河郡惹是生非!”
  “王家何至於此?啊?!”
  “你爹!你二叔!他们何至於惨死?”
  “王家百年的基业!百年的心血!全都毁在了你这个废物手上!!”
  王澜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嚇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蜷缩在地上。
  “爷爷……您……您在说什么?我……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
  王镇远猛地俯身,满眼怨毒,眼球上爬满血丝。
  “王家!”
  “完了!”
  “彻底完了!”
  “你活著……还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
  王镇远枯瘦如柴的手掌,迅速探出,一把死死扼住了王澜的喉咙!
  將他像拖死狗一样,从地上拎起,狠狠按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另一只手,从怀中摸索出一枚漆黑如墨、散发著浓郁尸臭的粘稠珠子!
  珠子表面覆盖著一层滑腻的油脂,內部有无数细小的阴影在微微蠕动!
  “呃……嗬……爷爷……不要……放开……”
  王澜惊恐到了极点,眼球暴突,双脚在空中乱蹬,双手徒劳地抓挠著王镇远的手臂,却根本无法撼动那铁钳般的手掌分毫。
  王镇远面无表情,猛地伸出手指,粗暴地捏开了王澜的嘴!
  然后,將那枚散发著死亡气息的漆黑珠子,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塞了进去!
  咕咚!
  王澜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冰冷、滑腻、带著蠕动触感的珠子,顺著他的食道,滚落腹中。
  下一瞬!
  一股无法形容的的冰冷与狂暴力量,在他体內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