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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念死那日,真千金江若蓁正十里红妆嫁给她的夫君。
  江府张灯结彩,红绸绕樑。
  她的母亲却满目憎恶地將她拦在门外,“江知念!你不知羞耻与外男苟合!险些诛连九族,怎么还有脸来江家!”
  江知念髮丝凌乱,不停地摇著头。
  她的双唇冻得颤抖,发出喃喃声,委屈的,像猫儿叫似的:“母亲,知念没有……知念真的没有……”
  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大概是江知念知晓,此刻站在眼前的江夫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教她梳妆、为她熬粥、抱著她哄她入睡的母亲了。
  江夫人只是真千金江若蓁的母亲。
  而她江知念。
  昔日是人人羡艷的钦定太子妃,如今只是一个人尽可欺的乞丐罢了。
  前几日,江知念晕倒在长公主府的小宴上,再醒来时,只剩下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內室。
  皇后得知后大怒,论罪当诛九族,最后因为在宴上找不到与她私通的男人,又碍於皇家顏面,只能秘而不宣,悄悄处置了江知念。
  先前江家千金是太子妃的事情人尽皆知,为了顾全大局,皇后便决定由江若蓁代替她嫁与太子。
  至於她,只说原本就是抱错的,已经送回原籍。
  江知念来不及辩驳,就被拖走浸入水牢,不知过了多少日,才將她放出来,扔在街道上自生自灭!
  她没死,就是要支撑最后一口气出来问问爹爹与母亲,兄长,他们为何不信自己?
  果然江夫人不为所动。
  那张曾经温柔慈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漠然。
  江夫人警告江知念,“今日是若蓁的大喜日子,若是因你出了岔子,皇后娘娘定不会饶了你!”
  声音竟比冷风还刺骨。
  可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之日,嫁入东宫的人也该是自己!
  江知念將希望寄託於兄长江若祁身上,小时候她还没长个子时,江若祁总是將她举过头顶,托著她摘桃,教她爬树,也会带她出门游玩。
  闯祸犯错后,也是他护著自己不被爹爹责罚。
  她以为兄长会念及,哪怕一丝昔日兄妹之谊。
  可当江知念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想要抓住江若祁的衣角时——
  “阿兄,我是钦定的太子妃,我怎会如此想不开与外男——”
  只见江若祁眉心一皱,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切本该是属於若蓁的,你抢走了本该属於她的一切,也该还给她了!”
  江知念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若祁,“阿兄……”
  当初皇后属意於自己时,是阿兄说,知念才貌双绝,配得世间最佳!
  江若祁却不耐烦了,一脚踹在了江知念身上,將她踹倒在雪地里!
  “贱妇,还不快滚!”
  贱妇……
  前几日在水牢中泡发的伤口无法结痂,才凝结的伤口现在也开始流淌鲜血。
  倒在雪地里的江知念再也撑不起身体,只能任由鲜血缓缓流逝,把周身的雪殷红一片。
  疼吗?
  江知念不觉得,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江家人的恶言对她的伤害,此刻她浑身麻木,只能动动眼珠看向江家人的方向。
  母亲的嫌弃,兄长的仇恶,匆匆而来的父亲更是只觉晦气,“这都是你欠蓁蓁的,你如果还有些良知,就不要再纠缠了!”
  她欠江若蓁?被抱错时,她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自从江若蓁回到江家,江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是她抢走江若蓁的一切。
  於是为了维持与江家人的关係,江若蓁不曾念书,她就求来名师教她!江若蓁容顏有损,她就重金为她调理养顏。
  江知念自问没有丝毫对不起江若蓁,可人人偏爱江若蓁,哪怕自己落到这般境地,也得不到江家人一句好言好语,她开始挣扎著,用尽全身力气朝著江家大门爬去!
  她想抓住他们问一问,为何不信自己,为何这样对自己,难道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当真比不过他们血浓於水,甚至不及分毫吗!
  “来人,把这个乞丐扔远一些!莫扰了蓁蓁大喜之日。”
  “爹爹……母亲,阿兄……”
  江程却不带一丝怜悯,直接叫人来將她扔了出去!她那枯枝折断般的声音渗人无比,却被迎亲队伍的吹拉弹唱掩盖过去,渐渐地江知念的声音隨著轿的远去越来越微弱……
  街道上来往匆匆,没有人为江知念停下脚步,大雪纷飞,直到厚厚的积雪把她完全覆盖,与白茫茫的街景融为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听见有人的声音穿过鬆软的雪落进她的耳朵里。
  “那个贱人终於走了?若是被他知晓若蓁与太子的情谊,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母亲放心,此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祁儿,那日小宴上与她苟且的男人,可有消息了?我担心我们设计她失贞之事……”
  “母亲!要怪也只能怪她挡了若蓁的路,如今她声名俱毁,说的话也无人会信!”江若祁赶紧打断江夫人所言。
  ……
  积雪之下,江知念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动了动手指,绝望与不甘一寸寸积压在她心里,原来她失贞是母亲与兄长设计!原来江若蓁与太子早已暗通款曲!
  江知念不甘,气愤!
  但她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没有,冰雪冻住了她要乾涸的血液,也將真相永远地埋在了下面。
  ……
  大绥三十二年,冬。
  “小姐,怎么没关窗就睡著了?”
  江知念拧起的黛眉缓缓舒开,是婢女扶光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巧,把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她已经重生回来第三天了,仍旧日日梦到前世种种。
  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东西收拾好了,便回京吧。”
  “这几日难民聚集愈发多了,二小姐说还要在此施粥几日。”扶光拿来一件厚绒披风,替江知念披上。
  这是江若蓁回到江家的第二年,彼时她特地到白鹿书院接江若蓁回京。距离京城一日路程的地方,聚集了一批难民。
  江若蓁便提议在此搭棚施粥,粥是她施的,钱却是江知念出的。
  “早就该回京了!好名声都叫二小姐赚了去,小姐,您何必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折柳语气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