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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都市言情 > 当尼姑三年后,被紈絝世子宠上天 > 第2章 只像一根木头
  皎月不委屈吗?
  她当然委屈。
  她为了整个相府去求序淮阳,像一个没有尊严的妓女在序淮阳面前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传出去有辱相府百年声名,她瞒著所有人,瞒著所有人失去了自己的清白。
  可是呢。
  可是相府的人是怎么对她的。
  她最疼爱的三妹妹知晓这件事后,当著家中所有长辈的面扯开她的衣领,露出她脖子上的牙印。
  她的母亲当场甩了她一巴掌。
  祖父和祖母气得浑身发抖,父亲要对她动家法。
  和她一起长大的未婚夫满眼失望地看著她。
  皎月觉得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冷的一天。
  哪怕尼姑庵最残忍的冬天都没有那天冷。
  皎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的祖父那样清正严明又风光霽月的老人,怎么会接受一个女子献身求来的荣华富贵与平安喜乐。
  那对祖父和整个谢氏而言,都是耻辱。
  除了偶然撞破真相的堂妹,这件事她也没有说。
  她推掉了自己的亲事,跪在祠堂里没日没夜地反省。
  她原以为她会一辈子守著祠堂过,但是她似乎把她的罪名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
  尼姑庵里,皎月蹲在灶台前,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开,里面还掺杂著冰块。
  穿著华贵的妇人急匆匆走进来,一巴掌甩在皎月脸上。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架子?”
  皎月被扇得脸一歪,耳边的碎发都被那一瞬间的疾风扬动。
  “谢皎月,你以为你是谁?你还当自己是谁?”
  谢夫人看著她,“你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了,你是个不知廉耻未婚先孕的荡妇!”
  皎月抬起头,看著一口一个荡妇的妇人。
  想起小的时候,这个妇人抱著她,温柔在她耳边低声哄她:
  “皎月啊皎月,皎月是天上皎洁明亮的月亮,落在阿娘肚子里来给阿娘赐福了。”
  皎月闭了闭眼,將心里的那一抹酸涩咽下去。
  她站起身,“施主,庵中清净之地,还请自重。”
  “自重?”
  谢夫人看著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眼角都是泪。
  “我从小就教你这两个字,可是你学会了么?”
  “你偷男人,还怀上了孽种,在我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谢夫人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之处,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攥紧谢皎月的手腕。
  “你跟我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谢皎月的身子早就垮了,根本挣不脱谢夫人。
  任由谢夫人拽著她往门外走。
  庵中的尼姑站在院子里,眼看著她被带走,却没有一个人替她说情。
  因为需要说情的是她亲娘。
  世界上没有娘亲不爱孩子。
  但有些爱像恨一样压得谢皎月喘不过气。
  下山的路结了冰,很滑。
  谢夫人拽著谢皎月,一时不慎,脚底一滑,竟要拉著谢皎月往山下滑去。
  旁边的几个嬤嬤连忙扶著谢夫人。
  而竟无一人去扶谢皎月。
  哪怕是口口声声说愧对她的李嬤嬤也只是站在台阶上,看著她狼狈摔下山梯。
  谢皎月忍著剧痛在想,她的確没什么资格发脾气了。
  也没有资格反抗任何人。
  要是她一开始就跟著李嬤嬤回去,就不用吃这个苦。
  瘦弱的女子一个人从湿滑冰冷又坚硬的雪地里爬起来,额角处的鲜血染红她的眼睛。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处的血渍。
  强撑著脚踝和膝盖的剧痛,她扶著……她周围什么也没有,她没有什么可扶的。
  她只能自己扶著自己从冰地里站起身,踉蹌著,颤抖著,却又站得像一根翠竹,不屈而坚韧。
  谢皎月看著袖子上的血,她想,六个月或许长,长到她还可以用这六个月去还自己的生养恩情。
  李嬤嬤带著人下来,伸手去扶她。
  “姑娘,你怎么样?”
  谢皎月沉默地看著她。
  方才李嬤嬤离她最近,若是伸手便可以拉住她。
  可是李嬤嬤却选择了多走几步去拉她的阿娘。
  阿娘身边的人那样多,李嬤嬤还是选择了她阿娘。
  她其实也知道选择阿娘是对的,但还是有一种被拋弃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
  谢皎月沉默地摇头。
  “无事。”
  她阿娘被人搀扶著下来,看著她额头的鲜血时,愣了半晌。
  三年的怨恨让她对这个女儿说不出软话,她只是道:
  “额头上的血不擦是等著人笑话吗?”
  面前消瘦到像纸片一样的姑娘平静地抬起自己的袖子,一下又一下地擦著自己的额角的伤口。
  谢夫人不知道粗糙的袖子擦伤口疼不疼,但是她的心好像疼得瑟缩了一瞬。
  “够了!丟人现眼!”
  说完她扶著下人急匆匆往山下走去。
  下人都跟著谢夫人走了,只剩下李嬤嬤和谢皎月。
  李嬤嬤说:“走吧姑娘。”
  走吧。
  谢皎月看著下山的路,她还能走多久呢?
  山脚下,穿著红斗篷,头上带著梅簪子的姑娘看著她们下来,匆匆忙忙走到谢夫人面前。
  “阿娘,怎得这般久?”
  姑娘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盯著谢皎月。
  她在打量著这位三年不见的二姐姐。
  谢夫人摆了摆手,不想多说,由著扶著往马车上走。
  “你与你姐姐一辆马车。”
  四姑娘懵了一瞬,立马尖声道:“我不要。”
  尖锐的声音引得谢皎月朝她看去。
  这是她的亲生妹妹谢新月。
  只见她的妹妹抱著她娘的胳膊道:
  “我与阿娘一辆马车好不好?”
  谢夫人一愣,垂头看著她,刚想说什么,四姑娘就小声嘀咕道:
  “阿娘让我和她一起,不怕我被她带坏么?”
  十二岁的小姑娘,心思懵懂,自以为悄悄话没几个人能听见,实际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包括谢皎月。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最是单纯,这样赤裸裸的嫌弃让谢皎月闭了闭眼。
  等重新睁开眼时,她眼底已经恢復了一片寂静。
  她没有资格发怒,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资格教训弟弟妹妹的谢氏嫡女了。
  谢夫人扭头看向后面沉默的谢皎月。
  她原以为这个女儿会说什么,会跟妹妹讲道理,或是刮著妹妹的鼻头说她调皮,也或者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但是她的大女儿现在只像一根木头,死寂又空洞地佇立在那儿。
  像是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