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溜围危险,这是山里人都清楚的事情。
  杨林和他的小伙伴就算再淘气,也会先想著借猎狗,不会选择进山打溜围。
  但赵二溜出面之后,情况就变了。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赵二溜是跟著夏长海猎过虎的狠人。
  光凭这战绩,就足够让赵二溜飘飘然了。
  什么叫猎虎?猎虎就是硬实力的体现。
  有了这底气,一行人就进山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时我们有两把枪,一把是16號掛管,一把是老洋枪,
  碰到黑瞎子的时候,老洋枪卡壳了,我用16號掛管开了两枪,勉强把它赶跑了。”
  不用多说,这个季节黑瞎子刚从冬眠中醒来,本来就饿急眼了,
  心情也很烦躁,又挨了枪,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一番追逐之后,黑瞎子没有被拿下,赵二溜一行人一死一伤。
  受伤的正是赵二溜的小舅子。
  幸好,只是大腿被咬了,有四个血洞,不算太严重,养个一个月左右就能好。
  本来吧,这种事情算是意外,近些年猎人越来越少了,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村子里的猎户家不出事才奇怪呢。
  赵二溜的这一举动,从一开始就为这场灾祸埋下了隱患,
  而且杨林不是寧夏村的人,和楚二爷没有半点关係。
  可问题是,那只黑瞎子隔天又惹事了。
  “村东头方家的老三,方文山,在上班的路上撞见了那只黑瞎子,没跑掉。”
  “现在人还停放在村南头的窝棚里。”
  横死的人不能进村,这是铁打的规矩。
  別说普通村民了,就算是楚二爷自己,真遇到这种事情,也得遵守这个规矩。
  “也就是说,那只黑瞎子三天害了两条人命!”王喜栋有些害怕地说。
  长这么大,他还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嗯。”
  “这年头,只要死人了,就是大事!”
  要是换成伤人的情况,派出所肯定会来人。
  夏长海没太关注人,皱著眉头问:“楚二爷,那只黑瞎子下口了吗?”
  这个问题关键得很。
  楚二爷是老猎手,明白夏长海问的是什么,表情严肃地说:“下口了!”
  “要是没下口,我也不会来找你。”
  所谓的“下口”,是打猎圈的行话,说白了就是吃人。
  咬死人跟杀人之后再吃人,在猎人眼里,完全是两码事。
  打围的人进山,最怕两件事:一是怕“仙”,二是怕“邪”。
  “仙”指的就是类似黄大仙討封这类事情。
  那“邪”呢,就是沾过人命的野兽。
  老打围的人特別在意这个,轻易不会去招惹杀过人的山牲口,
  传说中,这类野兽会產生邪性。
  对付它们,危险程度比一般的猎物高太多了。
  一不留神,自己就得栽进去。
  但要是“下口”了,性质又不一样了。
  要是因为反抗导致人死亡,在很多老猎人眼里,算是“正常现象”。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熊瞎子、野猪这类猛兽。
  但野兽对人“下口”,就是另一码事了。
  外行人不知道,打猎圈有个“潜规则”:
  不管是什么野兽,只要对人下口了,就必须打死。
  原因很简单,吃过人、尝过人味的野兽,
  再遇到人的时候,不光不会逃跑,还会主动攻击。
  邪性一点的,甚至会把人当成食物。
  这威胁的不只是猎人,为了吃人,
  野兽会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袭击村民,甚至闯进村子。
  歷史上就有野兽进村叼孩子,最后发展到咬人的事情。
  这也是楚二爷不顾忌讳,主动找夏长海帮忙的原因。
  可以预见,如果不早点解决那只黑瞎子,方家老三绝对不是寧夏村最后一个受害者。
  “行,这件事交给我!”夏长海想了几秒,点头答应了。
  就算不为別人,为了自己家人,夏长海也得宰了那只黑瞎子。
  毕竟,黑瞎子盯上谁,谁也躲不掉。
  万一哪天把目標放在李婉娥或周秀琴身上,夏长海后悔都来不及。
  见夏长海答应了,楚二爷脸色缓和了一些,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过去类似的事情也有发生,比如林场那边,
  因为工作经常和山里的牲口打交道,野猪、熊瞎子、狼都碰到过。
  碰到的多了,就得想办法解决。
  这种时候,都是林场出钱、出工分,请枪手打死伤人的猛兽。
  当下,夏长海的打猎技术在寧夏村是公认的第一。
  这可不是楚二爷胡乱吹嘘,进山打猎是拿命换的行当,
  猎人都很傲气,但提到夏长海,所有猎人就一个字:服!
  猎虎、猎诸神、猎孤猪……
  再加上前几天的土豹子,人们总觉得山里的牲口在夏长海面前,没什么威胁。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第一枪手,那谁是呢?
  正因为如此,楚二爷才专门请夏长海来。
  毕竟,吃过人的黑瞎子,不是普通的野兽。
  让普通人去对付,说不定自己也会搭进去。
  “生產大队那边我去通知,你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行。”
  楚二爷没有直接催促,而是等夏长海准备好再行动。
  送走楚二爷后,夏长海回屋数了10块钱。
  “老大,咱们去哪?”
  “去河尾!”
  寧夏村的气氛很压抑。
  临时搭建的窝棚,或者说灵棚里,放著方文山的遗体,
  他身上盖著白布,诡异的是,白布盖著的地方明显有凹陷。
  熊瞎子吃人,先咬肚子,因为那部位脂肪多。
  其次是屁股、大腿。
  所以,被黑瞎子“下口”的死者,往往只剩下两条胳膊、小腿和脑袋。
  “呜呜……文山啊,你这一走,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几位和方家相熟的妇女围著文山大老婆抹泪,时不时说些安慰的话。
  她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方文山才40出头,第三个孩子去年刚出生,
  作为家里的顶樑柱,他这一倒,方家的天就塌了。
  两世为人,夏长海心里也不好受,见不得这悲惨的景象。
  他走到还算平静的方家老太太身边,把10块钱放在桌上。
  “您老千万要注意身体。”
  一旁的方家老大方开山见状,神情很是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