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宿主！！】
【你清醒一下, 这都是幻觉！】
江月白恍惚的大脑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那带着一丝机械感的声线，让他终于在无尽的绝望之中, 如同抓住浮萍的溺水之人猛然睁开了双眼。
“我……刚才那是……”
他闭了闭眼，剧烈疼痛的脑海里至今还浮现着方才看见的种种片段。
一时间竟让他分不清什么是梦境, 什么是现实。
【你忘了吗？你现在在高塔试炼的第三层, 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而已，不是真的, 不要被影响了】
系统连忙提醒他道。
“……不是真的？”
江月白愣了一下, 随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那就是真的。
那是他被遗忘的曾经的记忆。
那是他永远不想回想起来……绝望的上一世。
原本零零碎碎想起来的梦境，如今终于整合串联到了一起。
他想起了上一世的人生之中, 因为没有系统的存在，他根骨弱天资差, 被家族放弃, 被人欺辱的模样。
那血淋淋的事实告诉着他，他为何会厌恶世间的一切，为何会充满恨意地选择入魔。
即使重活一世，若是不曾有系统给他开挂的这一变故存在, 恐怕江月白也仍旧会走上同样的人生。
……他也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实力如此执着。
过去的痛清晰地告诉了他，唯有实力在这个世界上才是一切的根本，无论如何, 无论什么时候, 他都不能停下脚步。
他要成为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他要踩在所有人的头顶。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保护自己，捍卫自己的尊严！
他并未察觉到脑海中的血晶随着他陷入幻觉之中, 继而不断地扩散着魔气，几乎充斥了神识的一角，还在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在复杂之中，江月白也同时感到了心中的庆幸。
虽然不知为何会重活一世，但他庆幸所有的一切都在朝与上一世相反的方向发展。
他绝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命运只能把握在他自己手中。
因而当系统提醒他叶明风的幻境即将结束之时，他几乎是强迫性地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忆起了自己的目标和动力。
第一点，让叶明风蜕变成纯阳灵根。
第二点，从熔岩之地提升自己灵根纯度，最好一举铸成金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很想继续往下看去，看看接下来梦境中的他又会发生什么事，但眼下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该从梦境中醒来了。
这一刻，他的瞳孔深处之中再次倒映出无数红色的细线。
每一根细线连接着幻境深处，让他在虚幻之中察觉到的唯一真实的存在。
“就是那里——”
江月白抽出腰后的寒霜，没有一丝犹豫地砍断了这些相连的红线。
红线丝丝随着锋利的剑气断裂，周身的幻境在他眼中也刹那间破碎，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江月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熟悉的试炼之塔内。
只不过他独自一人处在塔内的一角，身边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总之，他现在肯定在三层的某一处地方。
“叶明风在哪里？”
江月白直接求助了系统。
系统便很快指引他一个方向：
【这边走！】
江月白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空荡荡的房间，将那心中残存的复杂情绪压在心底，这才转身离去。
*
此时此刻，叶明风沉浸在幻境之中，紧闭着双眼，眉宇蹙起，仿佛承受着深深的痛苦。
“就是他，他的兄长叶天问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他据说只是普通的三灵根。”
“读书比不上兄长，剑法比不上兄长，天资比不上兄长……哎，此子不堪重用。”
“叶城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叶家向来都是天赋极高的弟子，却生出了这般无用之子。”
“还好有叶天问在……天问一定可以继承叶家的家业，让叶家愈发壮大。”
那些讽刺的、无奈的、冷漠的评价之声从四面八方传入叶明风的耳朵。
叶明风能看见他们冰冷的眼神，与阳光投下的属于他们的影子之中，那狰狞的仿佛张牙舞爪的模样。
‘比兄长差得远’
‘不堪大任’
这熟悉的话语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
无论他多么努力，多么刻苦，也从未超越过兄长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人们的话语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戳入他的心脏，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他的心早已沉入到最深的谷底，无人得以窥视。
连他自己也不禁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天赋，也没有任何特点，同样也没有擅长之事。
比起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得最好的兄长来说，他就像是活在兄长阴影下的影子。
影子是有必要存在的吗？
影子又该如何超越光明呢？
自卑感，痛苦，恐惧，绝望，一口气朝他袭来。
他痛苦地咬紧牙关，抱着头颅，想要屏蔽那些七嘴八舌的讽刺，想要屏蔽兄长对他投来的厌恶目光，更想要屏蔽将他完全当成空气的父亲。
……他在这沉重的压力中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要被脑海里的情绪淹没。
“叶明风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拥有天赋，他有着无尽的潜力。”
“他的未来不会在叶天问之下。”
不知何时在心底清晰地响起一句熟悉的声线，拯救了他。
如同沙漠之人遇见了绿洲，如同缺水的鱼儿回到了海洋，那如同清泉一般注入的声音让他原本混沌的大脑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慢慢抬起头，神色怔忪。
他永远记得在十岁那年，他与父亲兄长前往江云城拜访之时，听见的那位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名声的场景。
听闻他六岁引气入体。
从此之后，日日练剑从不停歇。
没有一刻与寻常孩子那般玩耍嬉戏，他将全部的心血都用在练剑之中，并且天赋极强，只看一遍剑法就能够全部记住。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听闻那天才少年的传说，不由自主愣住的模样。
这是一个堪比自己兄长的天才。
他沉默地想着，不知为何，心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就连前往江云城的这段路程，对他来说也异常的折磨。
他知道天才的傲慢，他最为理解天才的孤高。
因而他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个天才少年是如何看待他这种平庸至极之人。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映入眼前的银发少年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对待万事充满恭敬，一举一动都知书达理，学富五车。
他没有兄长那般天才的孤傲，也没有过分虚伪的自谦，当他看着自己时……叶明风能够感觉到那目光中的真实和热度。
于是他认识了这个少年，第一次将对方的名字深深记在脑海之中——江月白。
他的名字叫江月白。
在那一日，他仿佛获得重生一般。
他听见了江月白对他的肯定。
那倒映着月光的眼眸中没有一丝虚伪。
他只是注视着自己，诉说着他未来会变得多么强大。
这一刻，原本虚无缥缈的他，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个目标。
他想要朝着少年所说的那个未来前进。
他想要真正成为那个更好的自己。
然后……他还想跟江月白一起并肩前行。
或许只有在这个少年身边，他才能真正变成自己。
或许只要追随在少年的身边，他便拥有无限地往上前进的动力。
他想要……与江月白成为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而现在，白衣少年的身影仿佛很是无奈一般，站在不远处叹气看向他，那倒映着月光的眼底带着些许不耐烦，似乎再说‘你要沉浸在幻觉里什么时候’‘有人在喊你’。
叶明风愣了一下，神色逐渐变得坚毅，他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此前乱糟糟的大脑这才终于清空，心绪也逐渐变得平稳。
也正是他冷静下来的时刻，他才终于听见戒指里何老头焦急地叫唤。
“哎呀小子，你现在沉浸在幻境之中了！”
“这幻境里显露的都是你曾经最害怕、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快点清醒，不然的话一直沉浸在幻境之中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不愿想起的过去？
叶明风呢喃着这几个字，却忍不住勾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或许是这样吧。”
“但我还要感谢它。”
“等到回忆了过去十年的经历，才让我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幸运。”
“什么？？”何老头声音有些错愕，没能理解他为何这么说。
而叶明风也不必解释，只是道：
“放心，我不会沉浸在这幻境之中。”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剑，眼中始终浮现出笃定明亮的光。
他笑了。
“因为现实比幻境更加美好。”
“我要回到现实去！”
他闭上眼睛，用神识感知着四周幻境的出口，并尝试用剑身打破幻境。
然而这幻境似乎相当牢固，他竟一时间找不出可以出去的对策。
正在疑惑深思之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一抹红色在他周边飞过
叶明风蹙起眉，仔细观察着那抹红色，才发现那是一只通体鲜红的小鸟，正围绕着他的身边盘旋打转。
“鸟？”叶明风愣住了，“此地怎么会有鸟呢？”
见他的目光看过来小鸟似乎略通人性的那般朝前方的虚无前进，还不时回眸看他一眼，似乎在引导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