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周回来的时间很短,清晨的飞机就要走。
  那一刻万籁俱寂,林疏雨推开窗,耳边只有凛冽的寒风涌进的声音,她的头发被吹到耳后,林疏雨垫脚,楼下的人手臂抬起,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模仿背后绚烂烟花,砰的炸开。
  林疏雨扑哧笑了。
  街道巷口只剩下他一人和满地的红纸鞭炮,张灯结彩的热闹里,他看着格外单薄。
  很久不见的思念变成迫不及待的冲动,她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地下去,见他抱他。
  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房间的垃圾袋很空,林疏雨随便团了几张废纸扔进去,系在手心往外走:“妈你们先吃,我把垃圾送下去。”
  她顺便把厨房和客厅的垃圾也换走,林清韵目不转睛看相声呢:“明天再收拾吧,大晚上你出去干什么。”
  林疏雨低头换鞋,面不改色:“有味道了,我顺手,一会儿就回来了。”
  “多冷啊。”
  许元嘉目光看过来,林疏雨下意识别开怕被看穿,他无奈,放下手里水杯站起来:“妈,你们先看,我跟她一起送出去。”
  “你们两个是不是强迫症?”许绍国开玩笑。
  “算吧,明天初一,家里干净点也好。”他笑笑,许元嘉把沙发边的几个窗贴的塑封纸捏在手,朝林疏雨道:“走。”
  林疏雨嘴唇嗫嚅,找不出理由,噢了声,先出门。
  许元嘉紧跟其后,门咔哒关上,林疏雨回头,许元嘉把手里垃圾给她:“行了,跟我不用装。”
  “哥。”林疏雨示弱,“只是见一面,说句祝福就好了。”
  “知道。”许元嘉指指窗边,“我在这里看着,你说句话马上回来。”
  林疏雨感激:“谢谢哥哥。”
  “最后一次知不知道,放假就好好陪家人,他如果靠谱,你们以后时间还很长,不差这一道仪式。”
  林疏雨点头,许元嘉又看她好几眼才放行:“去吧,记得把垃圾扔了。”
  她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不知在寒风中站了多久,谢屹周把她扯进衣服里,罩着外面的风,眉心微皱里面全是心疼:“这么冷下来做什么。”
  “你在这里呀。”他外套拉链在竖领口垂落晃着,冰凉的银色金属碰到林疏雨耳尖好冷,她没说,仰头,拉着谢屹周往楼道方向又移了移。
  “我哥在上面,不能和你聊很久。”
  谢屹周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你哥会不会认出我。”
  “不能,那边看不到这里,最多只能看到你——”林疏雨手揉了揉他后脑勺,“这里。”
  他笑起来,林疏雨摸到了他下巴上微扎手的青茬,声音又低了几分:“最近是不是很累。”
  “不累。”
  他手太凉,只碰了碰林疏雨鼻尖,低淡的嗓音被身后又一波烟火覆盖,林疏雨没听清,眼巴巴看着他:“什么?”
  谢屹周压着她背靠近,林疏雨踉跄撞进他肩窝,他俯下来,在沉闷杂音里重复。
  “我说。”
  “见到你很开心。”
  “特别值。”
  林疏雨怔了怔,眼眶莫名发热,她喃喃:“我也是。”
  三十多小时的飞机,他们只聊了五分钟不到。
  许元嘉其实没怎么监督,他觉得还是要给林疏雨一点隐私对吧。
  只潦草扫过一眼,本来都已经移开,后知后觉大脑反应有点眼熟。
  再回头,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林疏雨两个台阶两个台阶一迈,钻回家门,许元嘉表情动了动。
  “怎么了哥。”
  安静几秒:“没事。”
  ........
  许元嘉是初六走的,他得上班,林清韵给他阉了两罐子腊肉和排骨带着:“注意身体啊。”
  许元嘉收拾好行李,一一应下林清韵说的话。
  他扣上箱子,喊住林清韵:“妈,我看了看这几天市院专家号,有个挺厉害的专家过来会诊,我知道你不爱去爸那边,觉得一去就兴师动众的麻烦,那让疏雨陪你去市院看看。”
  “我这都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偏头痛吃药没用,之前不是吃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林清韵不以为然,她也不爱让一家人都跟着操心。
  “您不去才是让大家担心。”
  林清韵好意思拒绝林疏雨也好意思拒绝许绍国,就许元嘉的话还有几分重量,她无奈叹了口气,妥协。
  许元嘉临走跟林疏雨说了这件事,林疏雨马上拿出手机预约,专家号只剩下了正月十号零星几个和十七号。
  她手在十号上停顿一会儿,走进厨房帮林清韵收拾。
  林清韵看出林疏雨有心事,开口直接问:“有话就说,跟你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妈,我初九想回一趟京川。”
  “去几天。”
  “一天,我当天去,第二天回,我坐早班机,回来上午我们就去医院。”
  林清韵没多大反应:“买票了吗?”
  “还没有。”
  “身上有没有钱了,用不用把机票转你。”
  林疏雨没想到林清韵这么好说话,轻轻询问:“你不问我去干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学校有事?”林清韵继续洗菜,“不用做早班机,太累了,你哥不是说说那个专家来好几天,我们换天去。”
  “妈。”
  “去吧,注意安全,到酒店给我打电话,晚上也给我打电话。”
  林疏雨犹豫片刻顺手推舟,认下了学校有事这个理由:“专家号还有十七那天,晚不晚。”
  “晚什么,怎么也不差这一个周,元宵过后再去也行。”
  林疏雨想了想,说好,预约了十七的会诊,又订了飞京川的机票。
  初七晚上聂思思躺在林疏雨床上,抬着腿蹬自行车减肥,她目光追随着林疏雨来来回回:“你干什么呢,怎么还在烤。”
  林疏雨吹了吹刚从烤箱拿出来的饼干喂在聂思思嘴边:“你再尝尝,这个糖多一点,和上次的哪个好吃?”
  聂思思眼神幽怨,鲤鱼打挺蹬腿,使劲刷存在让林疏雨看:“减肥呢,减肥呢减肥呢!”
  “我一边运动你一边喂,努力努力白努力。”
  林疏雨哎呀哎呀的小声哀求:“你哪里胖了,比我还瘦两斤,尝一口嘛。”
  聂思思接过饼干坐起身下床,咬了口慢慢品尝,语气纳闷:“你都烤一天了,要吃多少啊。”
  “我想带给谢屹周。”
  “他回来了?”聂思思听林疏雨说了,谢屹周这个假期都在国外。
  “回京川了。”
  她记得谢屹周说过的,不怎么过生日,家里人会给他过农历的,就在初九。她还悄悄打听了下,谢屹周的母亲还在国外,父亲也从不会特意去为他庆生,所以今年大概就在“不过”的范畴。
  “所以我想过去陪他。”林疏雨声音很轻,却带着温吞的坚定。
  “你们两个真是,物理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了。”
  那时候网上还没流行为爱冲锋这个词。
  聂思思想了半天选了加糖的那份,然后把这份不辞辛苦和执着勇敢称为林疏雨带着甜味的傻气。
  林疏雨在十二月份就准备好了谢屹周的生日礼物,只是阴差阳错现在才送出手。
  一条纯手打的银色链子,林疏雨当时在一家泰式老师傅的店里学了好久,还要躲着他,不能让谢屹周发现。
  那会是冬天,工作室没开暖气,手冻得通红,捶打的时候要用力,很容易砸到手,最后还要雕型,每个步骤都很麻烦。
  她是新手,师傅想让她打最简单的,林疏雨不愿意,选了图册外的一个款式,很特别,可以折三道做手链,也可以挂在脖子上做素链,挂坠子也行。
  包里什么也没带,就带了那盒蔓越莓饼干。
  谢屹周这几天不在公寓,也不回,住在另一个区的酒店,把门牌号发给了她,让她等等。
  她刚放下包,门铃响了,谢屹周给她点了餐。
  “谢谢。”
  她没问谢屹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着急,但第一次更清楚的体会等待的滋味。
  谢屹周等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林疏雨手撑着下巴,门又响了。
  她以为还是服务人员,却是他。
  “这么早就回来了,你...”林疏雨话说到一半,谢屹周反手扣上门,“女朋友在等,能不回来么。”
  他懒懒散散把林疏雨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推着她往里走,直入正题:“来吧,我先看看宝贝。”
  林疏雨心被拉地抬高,害怕他期待过大而自己的礼物太普通,赶紧开口:“就是普通的东西,不值钱。”
  “说什么呢。”
  谢屹周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顺手就把林疏雨捞到腿上,他托着她的小腿搁在沙发扶手上,左右端详了片刻,忽然低头在她膝盖上亲了一下:“不就在这儿么,这才是我的宝贝。”
  林疏雨差点忘了他的不正经,耳尖稍红,轻轻说:“生日快乐。”
  她拉出了藏在衣服下的两根情侣款的链子,上面是他送的戒指,她解下一条给他:“谢屹周,虽然我不能天天带在手上,但我跟你保证,不会离身。”
  谢屹周摩挲着链子,垂眸:“你自己做的?”
  “对呀,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谢屹周嗯了声,不吝啬地夸奖:“当然。”
  “你喜欢吗。”她小声犹豫又问。
  “很喜欢。”谢屹周漆黑的瞳很深地看着她,保证,“我也不会离身。”
  “这是你留给我的烙印。”
  .......
  林疏雨说第二天走就是第二天走,蔓越莓饼干留给了他,叮嘱:“要好好吃饭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