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於眾人惊愕目光中走出，落座於古箏前。
霍子都眸色一瞬冷沉，下一秒翘起，勾起一抹挑衅弧度。
“能得沈大人配乐，是我的荣幸。”他嘴上说著荣幸，可语气神態半分没有谦卑感，反而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既视感。
宴厅一眾老狐狸都看不明白了。
这俩人明明浑身上下透著不对付，沈首辅怎么还会出面，帮忙配乐。
一眾人猜来猜去，无一人猜中真相。
“只是……沈大人为子都配乐未免太过屈才。”他凤眸炯炯，黑如点漆的瞳仁下藏著锋芒战意。
就在大家以为霍子都要婉拒时，他话锋突转，“但，我会让沈大人的配乐，不做浪费。”
话毕，他扭剑起势，整个人气势大变。
和乐宴会化作战场，叫眾人无端生出紧张感。
鏗鏘乐声响起，仿佛金戈铁马，与万千敌军中廝杀。
霍子都的剑舞锋芒凌利，加上沈兰因的配乐简直相辅相成。
诸位宾客仿佛被带到战场，亲眼目睹一场大战。
眾人刚开始还琢磨二人怎么回事，渐渐的被乐声剑舞带入。
祝玖注视著舞剑身影，眸中惊艷显而易见。
沈兰因目睹这一幕加快伴乐，前后差异过大，祝玖下意识扭头望去。
就撞进了沈兰因沉静暗涌的桃眼，看似平静实则深处早已暗潮涌动。
稍不注意就会被狂风海浪捲走。
倏地，祝玖眼前一暗，霍子都不知何时逼近跟前。
她抬眸就是直观的舞剑。
霍子都环绕祝玖周围，各种高难度动作全方面包裹，叫人看的眼繚乱无暇他顾。
祝玖视线跟隨。
他的一改之前的金戈杀伐感，恍若打了胜仗的將军回家见到了爱人。
缠绵悱惻。
“噔——”
古箏一瞬错音，连带著霍子都的剑舞动作都停滯半瞬。
紧接著乐声鏗鏘，如疾风骤雨节奏极快。
霍子都不屑勾唇，剑眉飞扬。
手中长剑一转，將祝玖髮髻青色髮带挑起。
髮带缓缓飘落，霍子都利剑缠绕。
青色髮带与长剑缠绕，一起舞动，柔与刚碰撞给人一种语无伦比的美。
髮带缠剑，亦环绕著他。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透著一股曖昧、缠绵。
乐声更急，霍子都动作也更猛，可无论多锋芒都未伤及青色髮带半分。
“咚！”
最后一声落下，沈兰因双手压在古箏弦上。
霍子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直勾勾盯著祝玖。
如此明显，大家都是人精一眼就瞧出来怎么回事了。
哪里是给他们来一段剑舞！分明是为了一个人！
本来好好参加个生辰宴！结果硬生生塞了一把！
一段剑舞结束，霍子都转剑负立身后直奔祝玖而去。
宴会诸位面色各异，沈兰因看著他大庭广眾毫不避讳径直而去，抚在弦上的双手用力。
一侧，侯夫人嘴巴咧到太阳穴，紧紧抓著平凉侯手臂，声音激动，“这小子！有我当年风范！”
“这才像是我生的娃！”
侯爷无奈放低声音，“你稍微收著点，大半同僚都在。”
侯夫人努力克制，她家小崽子也是学会了拱小白菜。
隨她！一眼瞧中最水灵的！
“阿九。”霍子都声音微喘，胸膛起伏不定。
祝玖顶著周遭围观视线抬眼，就见霍子都伸手，宽大手掌缠绕著青色髮带。
小麦色的大掌青筋微起，充斥著力量感，青色髮带柔软缠绕。
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
“多谢你的髮带，还你。”他伸出的手又推近了几分。
祝玖樱唇微抿，低垂著眉眼伸出肤若凝脂的纤纤玉手，將缠绕的青色髮带取下。
明明是很正常，非常正常的一个举动。
二人做来却莫名让人面红耳赤，难以启齿。
“咚！”
沈兰因收回摁压古箏的手，一阵怪音突兀响起。
霍子都剑眉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张扬弧度。
祝玖解开缠绕髮带的速度加快，解下后也未再带髮髻上，直接塞到袖口。
“多谢沈大人，为我伴乐了。”霍子都挑眉回看。
二人视线交织，空气仿佛都有些凝滯。
“为我的剑舞，锦上添。”
暗指沈兰因不及自己，给自己作陪。
听懂了的老狐狸们悄悄观察，这俩人指定不对付。
沈兰因冷淡视线轻飘飘扫过，慢吞吞回到位置，语气不咸不淡，“与其说锦上添，不如用雪中送炭更为恰当。”
霎时，宴会气氛剑拔弩张。
霍子都冷笑勾唇正欲反驳，就一阵杯盏跌落的声音响起。
见是祝玖他赶忙过去，“別动小心伤到。”
他赶紧把碎掉的瓷器捡起，不让祝玖触碰半分，“没伤到吧？”
“没有，就是一时没拿稳。”她摇头，声音甜美轻柔。
“没伤到就好。”
霍子都完全不见刚才锋芒模样，眉眼担忧声音也明显放低。
將瓷器碎片交给婢女处理，他就直接坐在旁边。
一场硝烟无形化解。
侯爷侯夫人眼里满意更盛，之前霍曄说有个姑娘能制住子都这个小霸王。
他们原本还不信，今日一看！
哪里说制住啊！完全被拿捏！
这边刚准备跟人吵架，结果看到祝玖摔碎了杯子立马跑过去。
那小心温柔的劲，她都快不认识自己这小儿子了。
挺好，找个能管得住的！
阿九人漂亮也聪明，便宜子都这个臭小子了！
宴席继续，宴厅其乐融融却显得有那么几分刻意。
霍子都完全不在意，只深邃黑眸看著隔壁，“阿九姐姐，你说沈大人为我伴乐是锦上添，还是雪中送炭。”
他满目期盼等待答覆，也只要一个答覆。
好似对方若给了不满意的答覆，他下一秒就会当场落泪。
“是我厉害，还是沈大人厉害？”他像个稚子，彆扭的要分出一个胜负厉害。
对面不远处，沈兰因目不转睛盯著二人相处融洽。
案桌下，带著血跡的指尖蜷缩。
视线触及桌上一次未动的酒杯，他一手端起，缓慢饮尽。
看著对面，一杯接一杯。
隨著一杯杯下去，眼里的悲伤也逐渐浓郁……
祝玖撩眼，唇角坏笑一闪即逝，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