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城距离新瓦克村有三十里泥泞破路，即使是马车也得跑上半天。
但对如今的道恩来说却算不了什么。
道恩只了两个小时便走到了冰海城大门前，这具被女神赐福的躯体甚至没渗出半分热汗。
铸铁吊桥的锁链覆满蓝绿色锈跡，隨著入城队伍的挪动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呻吟。
正值秋季，此时正是冰海城最热闹的时候。
等到入冬，大雪封路，通行难度激增，这些散户商人就没了赚钱的机会。
“借过。”
即使是镇民，为了穿过车队，道恩也不知说了多少次抱歉。
交叉穿行，入城的速度倒也不算慢。
可就在道恩侧身避让满载蔬菜的板车时，身后的驼鹿突然扬起前蹄。
溅起的泥浆在半空凝结成冰珠，噼啪砸在道恩的药剂包上。
得亏是道恩躲得及时，不然溅在他身上的可不是几滴泥水了。
一手扶著车身，道恩朝身后车夫看去。
“眼珠子长蹄子上？”
商队头领他故意抖动韁绳，驼鹿脖颈的铜铃发出挑衅的碎响：“背著屁点东西还往车队挤，压坏我的紫甘蓝你赔得起整条街的冬储菜？
道恩皱著眉头。
这种因为不耐烦就戏耍百姓寻乐的商户他见过太多了。
一看就是大商队头领的商户骂骂咧咧：“这个偏远地方就是效率低，乡巴佬。”
眼看其余载满蔬菜的商队驼鹿车对靠近，道恩扶著车板的手忽然一闪。
啪。
皮靴踩上桥面钢板的瞬间，寒雾中突然炸开粗糲的吆喝。
“嘿！道恩，別傻在那排队了！”
守卫队长跺著鞋，隔著人群朝道恩挥了挥手：“开盘时我说你午时前准到，老瘸腿非押午后，你再晚点，我可要连裤衩都赔出去了！”
“昨天义诊完有点晚了，在村里住了一晚才回来。”
多亏队长的吆喝，原本朝道恩置气的商户连忙让出一条道来，朝道恩投来羡慕的目光。
象徵性的搜了下身，道恩便被放了过去。
“多谢了。”
“客气啥？我女儿之前的病能治好还多亏了你呢。”
拍了一把道恩的后背，守卫队长又恢復到了工作模式。
“改天再聊。好了，下一个！”
“妈的，原来是认识人……”
见道恩走远，商户嘟囔著扬起马鞭。
挨了鞭子的驼鹿突然尥蹶，摇晃著，车辕上綑扎蔬菜的草绳应声绷断！
一箱箱货物散落，原本藏在蔬菜下货物统统滚了出来。
刻著符文的魔法能量球一路滚到队长脚边。
“喂！你走私啊！”
“没理由啊！我明明打了死结的！”
守卫队长一把揪住了商户的衣领。
“快来！有人来送奖金了！”
……
【美德值+0.1】
“去霍伊尔大道。”
道恩把几枚铜幣丟给车夫，一边用手指打理著头髮，一边补充了一句。
“加急。”
透过车窗的倒影，道恩神情无比严肃，就连面对鲜血教会时都未曾有这般紧张。
马车车轮飞速转动，溅起街边积水的残渣。
两地相隔不远，不一会时间，马车便把道恩送到了街角
霍伊尔大道22號，一栋低矮却独立的古宅，诺瓦尔家族在冰海城的资產。
十八年前，道恩一家搬到了这座古宅。
虽然房子本身不算宽敞，但整体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窗台上摆著几盆不知名的植物，绿意盎然，似乎努力衝破逼仄的空间，將一抹生机注入寒冷的街道。
小院的铁柵栏门被油漆覆盖，虽然有些脱落，却一丝锈跡也没有，显然经过了精心维护。
沿著三阶狭窄的台阶向上，便是门厅。门框上的铜门环打磨得鋥亮，门边的灯盏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仿佛为这片冷清街区提供了一点温暖。
这栋建筑，是道恩这一世长大的地方。
道恩提著特地在街头买好的烤鸡，停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疲惫又若无其事的模样。
“要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道恩推开了铁门。
脚步踩上木製台阶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道恩刚抬头便撞上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楼梯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靠著扶手，手中把玩著一枚怀表。
高大的身材，肩宽腰窄，巴覆著一层修剪整齐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张绷紧的弓，而那张俊气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脸稜角分明，鹰隼般的双眼锐利且深邃，仿佛能一眼洞穿人的內心。
“我猜猜。”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糲的砂纸划过金属。
“你今早是没去学校呢，还是没去学校呢？”
糟了。
看著面前鬚髮整齐的中年男人，道恩后背冷汗直冒。
倒不是道恩真的怕了，只是面前的男人天生对道恩有著压制效果。
拉兰德·诺瓦尔，道恩的义父，也是道恩睁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独自一人拉扯道恩姐弟二人长大，供养二人在冰海城公学读书。
不论其他流言如何评价这个吃富婆软饭、毫无社交的男人，拉兰德对道恩都是恩重如山。
而现在，面对这个拉扯自己长大的男人，道恩突然能体会那帮去网吧被父母抓包的同学了。
“其实我是去了学校的……”
“綺拉说没看到你。”
拉兰德鹰隼般的视线直刺道恩，后者不自觉地挺了挺腰。
“她怎么又多嘴。”
道恩一拍脑袋，打消了蹩脚谎言的想法：“好吧，其实我又是去给人做义诊了，今早起的晚了些，没能赶上去学校。”
“我记得我们说过的，做善事可以，但不要干涉学习。”
“但我总不能放著病人不管吧？”
道恩用病人当藉口，重新鼓起了底气：“反正我的文化课从来不差，魔法课也就只有生命学科拿手，少去一节又没什么关係。”
“这个月你一共去了几次学校？”
“额，三次？”道恩挠了挠头，他还真记不太清这事情了。
平时不是打工就是在赐福的前置任务，学校还真没怎么去过。
“这个月已经过了25天了！”
眼看拉兰德就要发飆，道恩据理力爭：“您別生气啊！我毕业后多半也是当个医生或者牧师，练好治癒术也没什么坏处。”
拉兰德看著道恩的双眼：“最近不太平，我同意你出去打工，但希望你注意安全，家里没这么缺钱。”
“我那都是义诊，顶多就收点村民们的礼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拉兰德拍了拍道恩的肩膀，“未来很长，等你毕业了，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好吧。”
道恩嘆了口气，放弃了再爭辩的打算。
毕竟这些年下来，他没少为了完成女神的任务而做一些外人看起来很傻的事。
而他这义父一直希望他老实做人。
“话就说这么多，下次不回来的话托个人说一声，不要让你姐担心。”
看著道恩脸上的黑眼圈，拉兰德终是鬆了口。
听拉兰德又用女儿做藉口，道恩咧开嘴角，不敢笑的太放肆。
道恩知道，他这个顽固的养父绝不可能主动表示关爱。
“放心吧。”道恩点头应道，伸手就要拉开房门。
“等等。”
拉兰德突然向道恩招了招手。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嗯？”
不及道恩反应，拉兰德手指已经从道恩的胸前处划过。
原本缠在身上的行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拉兰德手里。
缠绕布包的麻绳鬆开，露出藏於衣物下的长剑剑柄。
“这也是村民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