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动乱纷起,悬丝诊脉
想到这里,陈阳不再耽搁,將那块雪山令牌收起,驱散了周围聚集的残魂,便去与同伴匯合。
陈某人超度亡魂虽然不大擅长,但是写出的符咒却是真的灵验,有了他无偿派发的灵符,周边百姓至少可以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而不必遭受阴灵滋扰。
夜色暗沉,乌云密布,仿佛空气也变得有些惆悵,辛苦忙活了几乎一晚,直至四更天的时候,三人才回到住处,简单洗漱了一番才刚要休憩,特木尔又来到门前请陈阳前去议事。
他言称杨明远刚从宫中回来,家门都未回便赶了过来,点名要见真人。
如此匆忙,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皇帝大病初癒,气虚体弱,难不成经白天那么一嚇.—
想到这,陈阳心里咯瞪一声,停下调息,隨著特木尔前往会客厅。
才走到门前,就见一身朱红官袍的杨学士正在里头焦急步,眉头紧皱,长吁短嘆。
对於一个在理气、心术方面造诣极深,追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於左而目不瞬的大儒而言,如此沉不住气的模样確实不常见。
“陈道长!”
见到陈阳露面,杨明远面色一喜,急忙从厅中迎出,结果险些给门槛绊倒,好在最终稳住身形,一溜小跑来到陈阳面前,几乎一躬到地:
:“此事关乎国本,还请道长速速与我进宫,万勿推辞!”
“行。”
陈阳也很果决,並不废话,转身便朝门外走,同时吩咐特木尔道:“..我不在府上,你们便关紧门户,无论谁来也不要应门,此地有我布下的阵势保护,邪魔外道翻不起什么风浪。”
特木尔连忙恭敬称是,快步上前送陈阳与杨明远离开归义王府,看那架势,仿佛姓陈的才是这王府主人一样。
走出大门,只见一匹健壮棕马系在门口石狮子上,却是连顶轿子也无。
文官乘轿,武官骑马,本是朝堂立下的规矩,而杨明远却直接拨马赶来,可见形势之急切。
“道长便与我同乘吧。”
说著,杨明远正要上前解开那匹马,却见身旁陈阳摇了摇头。
“不必那么麻烦。”
只见陈阳一把揪住杨学士的肩头,袖摆一甩,一柄游龙般的神剑便从其袖口钻出,放出青红二色的剑光將二人摄在正中,接著便破空而去,朝著皇城方向飞遁。
几息间,二人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养心殿的上方,陈阳鬆开手掌,先將面色苍白的杨明远放下。
后者也是头一次尝试遁光,即便胆量过人,腿脚难免有些发软,结果没站住脚、一屁股坐到地上,挣扎著站起后,略定了定神,说道:“道长真是好遁法,如何知道要来此处?”
陈阳將八卦藏龙剑收起,束手而立,淡淡地道:“此处天子气最重,你既然说事关国本,自然不往其他处想。”
杨明远心道,都说庙堂中人有官气护体,而皇宫大內更有天子气镇守,再加上此地特殊的布局,寻常法术神通天然便弱了七分,结果眼前这道人却似浑然不受影响,还能再带上一人直闯禁宫內苑,可见其道行深厚,此番果然是找对人了。
“道长说的不错。”杨明远道:“皇孙殿下如今就在养心殿內,白日受了惊嚇后,他便昏厥在地、高烧不退,纵使几位太医用尽了办法也於事无补,如今陛下正亲自看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
原来又是来找自己治病的·陈阳心道,都说救人如救火,可距离白日的爆炸已过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再来找自己,会不会太晚了些?
“既然如此,陈某便尽力一试吧。”陈阳摸著下巴道,“至於能否得救,那就不好说了。”
听得这话,杨明远面色一苦,硬著头皮道:“还望道长多想些办法,略过太子一系,这位皇孙已是陛下唯一还在世的血亲了.”
—所以才说这事关乎国本,那倒也没错。
陈阳点点头,正欲前去救人,忽听得下方传来一声暴喝。
“上面的是什么人?”
紧接著,有无数火把亮起,並伴隨有火绳点燃的声响,陈阳转身一看,只见无数柄神机已然对准了自己等人,正蓄势待发。
喊话的那个,正是白日里前来救驾的禁军统领,看其换了一身华贵金甲的模样,想必是因护驾有功而升了官。
“齐统领,莫要放,是我!”害怕发生误会,杨明远连忙上前解释:“这位是我请来为皇长孙治病的高人,因事情紧急才闯入宫中,並非贼人。”
“原来是杨学士。”
见到熟人,那名姓齐的禁军统领这才鬆了口气,隨即命令手下將神机收起,转而亲自將陈阳等人引往养心殿后方暖阁。
虽说是帝王起居之所,如今却见不得几个宫人,每隔三五步就见得一个披掛完整的精锐禁军充当警卫,每一个都是明火执仗、杀气腾腾。
显然,前段时间险些遇刺,令那皇帝老儿至今仍有些应激,这才在身边布下许多军士。
七拐八拐,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前,杨学士拱手弯腰,道了声微臣失礼,便掀开门帘带著陈阳走入。
房子不大,但屋內却有不少人,因此而显得有些拥挤,但见一个高而瘦的身影披著件朴素服,腰挎一柄长刀,正静静站在床前。
他背对著二人,金色翼善冠下的头髮已然白。
这位老者面前的那一张小床上,躺著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已然是气若游丝。
虽然身形稍显僂,但无形之间仍有著深重威严,这位北朝皇帝虽屡屡被陈阳戏称为皇帝老儿,可其少年登基,至今已御极五十余年,虽已年过甲,但积威甚重,一般人在其面前难免胆战心惊,也正是因此,先前那位太子殿下才迟迟不敢下手。
在老者身后,陈阳二人身前,则跪了整整一排的太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本都是杏林高手,此刻却著个靛,將头埋在地里,一副恨不得钻进地下的模样。
“”..—-杨学士可算回来了,这一位,便是你请来的那位高人么?”
老皇帝缓缓转过身来,鹰隼般的目光亮得嚇人。
只见其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頜下三缕长须垂落,在昏暗中已是龙相尽显,因其先前臥病在床多日,如今人消瘦了些,颧骨略微凸起,更添了些许狠厉。
以杨明远的涵养,被那双眼睛盯住后难免也是一个激灵,隨即拱手作揖、恭敬地道:“回稟陛下,这就是我先前提起的陈道长。”
因陈阳不喜麻烦的缘故,杨明远並没有自作主张地將陈阳救治老皇帝的事说出,所以此刻在老皇帝的眼中,陈某人只是个有些本领的乡野道人。
之所以愿意让其一试,主要还是看在杨明远的面子上,知晓这位翰林学士出身的人不会弄虚作假。
被老皇帝以审视目光上下打量,陈阳虽觉得有些不爽,但並没有动怒,也不出声拜会,將手掌一张,潜龙剑化作一根银色丝线,隔空飞射而出。
於陈阳妙手之下,这根丝线直接钻进了薄被之下,搭在患者的脉门处。
这手“悬丝诊脉”一出,当即镇住了眾人,过了片刻之后,在老皇帝期盼的目光中,只听陈阳开口道:“.-脉象暗沉无力,此乃体魄不全的徵兆,並非外邪入体,而是受惊过度、嚇散了魂魄,此为失魄症。”
“胡说八道!”
听了陈阳这一通话,前面那排著屁股的太医终於忍不住了,其中一个抬起头来半转过身,对陈阳怒目而视:“我行医二十余年,只听过失魂症,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失魄症,这是哪来的江湖术士,想必是巧言令色骗了杨学士·陛下千万不要信其所言!”
老皇帝低下头来,直勾勾地看著这人,“既然如此,温太医想必有法子救朕的孙儿了?”
“臣臣惶恐。”
仅仅是被瞧了一眼,这位温太医便汗出如浆,颤抖著用手绢擦著脸上的汗珠,哆哆地道:“皇长孙殿下的病来得极为蹊蹺,病因至今尚未查明,臣——.”
“你自己也说了不清楚病因,如何就知这道人说得不对?你们治不好朕的病,也治不好朕孙儿的病,如今有人可以治,你们又说他是什么江湖术士,是巧言令色的欺君之辈——”说著,老皇帝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怎么,难不成你们不治,也不让別人治么?朕的太医,莫非是一群只晓得尸位素餐的饭桶!?”
只听得一声轻响,老皇帝已將腰间长刀拔出,气势汹汹地在一眾太医面前来回步。
“—若不知该如何诊治朕的孙儿,就闭上你们的臭嘴,再有人敢联噪,就当心他的项上人头!”
真龙虽老,积威尤在,老皇帝这一通发作下,跪著的一排太医全都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字,只一个劲地磕头。
“说完了?”陈阳冷眼旁观著一切,慢悠悠地道:“说完了,便请各位太医出去吧,人多气杂,反对病人不利·—这毕竟不是寻常病症,各位没有头绪也是正常,你们的医术自然是好的,只是运气背了些.”
谁又说不是呢?接连两次碰见寻常手段无法医治的病人,还偏偏都是开罪不起的,须知这太医的名头虽响,也没有性命宝贵。
“听见了没?”老皇帝將刀一撇,怒斥道:“还不都给朕出去!”
眾太医如蒙大救,连忙倒退著离开,匆忙之下动作未免有些滑稽,而包括那姓温的在內,所有人经过陈阳时都还以感激目光。
走了许多人,如今暖阁里显得空旷许多,气息也似乎纯净不少,但皇长孙的面貌仍旧没有半分变化,已是生命垂危。
这时,陈阳不紧不慢地道:“人有三魂七魄,魂者,神也,掌管人的天资、思绪、喜怒哀乐;
魄者,气也,主导人身的气机运转、行走坐臥。患失魂症者,常口出语、神態恍惚,行为疯癲;
而患失魄症者,气机散乱、浑身无力,人虽有意识,能感知外界一切,却做不出任何反应,俗称『鬼压床』。”
“我方才诊脉,其实还发现皇长孙先天不足、体魄弱於常人,加上今日忽然间受了莫大惊嚇,以至於魂气外泄,这才一病不起。”
老皇帝见陈阳说得头头是道,一时十分激动:“先生果然了得,我这孙儿出生之时並不足月,因此一直体弱多病不知这失魄症该怎么治?”
谁知陈阳在此刻忽然嘆了口气,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听到这话,老皇帝两眼一黑,堪堪扶住了身边墙壁稳住身形,说道:“先生,我这孙儿莫非,”
“若是早几个时辰来叫我,或许还能將散乱的魂魄唤回。”陈阳正色道:“.—-如今却太迟了,过了这许多时辰,早不知那散乱的魂魄去了哪里!今日城中又有大难,不知多少无主孤魂在街上徘徊,想要找到皇长孙走失的魂魄,犹如大海捞针!”
“这可怎生是好?”老皇帝急地直脚,“难道就没救了么?”
“倒也不尽然。”陈阳话锋一转,又道:“虽说皇长孙殿下走失了魂魄,却未尝不是件好事,失去的魂魄同样也是他先天不足的根源,若能趁机淘换一二,反倒能除去他的病根,不过嘛——”
说著,陈阳从怀中取出一小袋糯米,在皇长孙的面前凌空绕了数圈,说来也奇怪,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皇长孙身上的高烧便立即消退、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只是如今仍未能醒来。
“毕竟不是原装的魂魄,將其他人的塞进去,虽能弥补皇长孙先天的缺陷,但也有可能令其性情大变、判若两人。眼下城內多得是无主孤魂,魂魄健全者为数不少,陛下若有意如此行事,须得早下决断——一旦过了头七,可就没这么好找了。”
从来只听说过换衣服的,没听说过换魂魄的,此事真的可行么?
老皇帝眼下唯有陈阳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当然不会將其放开,略微迟疑了一会后,还是道:“既如此,请先生速速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