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连破三关,军前嚮导
三日后。
法事已然结束,而今天便是將法坛拆除的日子,毕竟午门乃是皇城正门,一直在门前搭著这么个东西也实在不便。
而在此之前,齐统领与手下的一群禁卫们,尚有其他事要做。
只要是当值之时,无论酷暑还是寒冬,齐统领向来甲不离身,今日同样如此。
清晨的城內,瀰漫著一层薄薄的雾气,周边仍残留著香烛味道,而相较於前几天,那股阴侧侧的感觉已减弱了许多。
齐统领腰间挎著一柄绣春刀,带领著整队人马来到了法坛附近。
此刻,法坛上方早已是人去楼空,而下方的空地上,却是又多出了一具尸首。
“果然,今日也不例外—”
齐统领没有言语,回身比了个手势,令禁军们上前將尸首收。
连著三日,他每天清晨前来巡逻时,地上总会多出一具尸体,刚开始还有些讶异,如今已是见怪不怪。
不过,每当见到那些尸首奇特的死状,记忆里还是会留下深刻印象。
头一日,是条足有五、六丈长的铁背飞蜗,被钉在地上活活烧死;
第二日,是个浑身长满疥疮、仿佛人形金蟾般的怪人,四肢皆被截断,被拔舌而死;
如今第三日死的东西就更古怪了,是人而又非人,明明上半身是个美艷女子,下体却是蝎身、长著一条长长的尖刺毒尾。
“统领,这妖魔的心口挨了一剑,身上还有遭受雷击之后的焦痕——不过,致命伤,却是自顶门处打入的一根铜钉。”
手下初步检视了尸身之后,匆匆跑来报信,“.——算上先前那俩,这几人的样貌,与锦衣卫那边登记在案的五毒散人,倒有七八分相似。”
自提督东厂太监马无咎死后,锦衣卫目前暂时也由齐统领统率,由他兼著都指挥使一职;至於东厂那些番子,则由老皇帝亲自掌管。
齐统领叫人拿了画像前来比对,琢磨了片刻后,说道:“..应当就是他们,在云滇为祸多年,搅得沐王府焦头烂额,却在三年前忽然失去了踪跡,原来是潜逃到了北边—
如今撞到了陈道长手中,也算是报应。”
手下禁军亦道:“.-那道人的法力著实高强,连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还有余暇对付那些前来捣乱的妖人,连挑邪道三大高手,果然神通广大。可我听说,他这人不是重阳宫一脉,亦不在天师府修行,而是野路子出身,根脚似乎不大干净””
“嘘!”
手下还没说完,齐统领一个虎扑来到其面前,將对方那张惹事的嘴给捂住,同时警惕地四下打量。
“声!那道长何等神通广大,你怎敢背后嚼人的舌根,仔细遭了报应,连累了我等—似这等神仙人物,岂是你我在背后可以胡乱议论的?”
见齐统领急赤白脸的模样不似作偽,那名禁军忙点了点头,这才被对方放开,可那齐统领何等气力,方才一把险些將这人给活活捂晕过去,眼下终於得脱后,大口接连喘了好几下粗气。
一干禁军见状,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他们在这皇城內外可是威风惯了的一一作为天子亲军,即便厂卫也要在他们面前夹著尾巴做人,如今却如此惧怕一名道人,难免有些不忿。”.—似那等世外高人,也不至於跟我们一般计较—·统领这样也太过小心了,平白墮了弟兄们的威风。”
“你们不懂——”齐统领边走边摇头,“世上的奇人异士无论法力多高,多少都有些怪癖有些人看似大度,实际却是属眶毗的,心眼特別小,似这种人就千万不能得罪,否则日后就有吃不完的亏。那道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法力,必然是个心气傲的能不得罪,就儘量別得罪。”
话还没说完,平地里一阵阴风吹来,令得齐统领忽然脚下一软,朝前倒去,好悬没压到那毒蝎女的身上,距离那张满是毒液的小嘴几乎不到一尺。
於是眾人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只暗暗加快了手上速度。
归义王府內,徐弘远散开那滑稽的双丫髻,將脸上抹著的粉洗去,换了身衣服来到堂前。
转头他又见到陈阳正端著面镜子,似乎在注视著哪里的动向,从镜面里头隱约可见到几套鲜明衣甲。
好奇之下,徐弘远便出口询问。
“师父,你这是在瞧些什么?”
“没,只是隨便看看。”
陈阳信手將辟邪镜收入怀中,又换了个话题。
“”..—张玉琪那边来消息了,她今日已与特木尔回到了其部族,如今正在做各项准备。”
听得这话,徐弘远有些奇怪。
“怎么三天才到,莫非玉琪真人路上受了什么阻碍?”
“嗯。”陈阳答道:“那五毒散人里剩下的两个,就埋伏在回草原的路上,想要趁机劫杀她们二人若不是咱们在这京城里头闹出了好大动静,著实骗到了些人,恐怕她如今就要与这五人同时对上,就算她法力高强,胜负只怕也不好说何况还带著个人。”
“確实,还好被师父给料中了。”徐弘远道,“如今京城內外的邪道人物都已胆寒,再不敢出来胡作非为,师父连挑三人的事情或许会成为一桩美谈。”
“不说这个了—”陈阳对这虚名並不很在意,“此间事已了结得差不多了,我的意思是去草原一趟,帮特木尔寻找到先人遗留下来的宝藏,看看能不能扭转其颓势如今你手脚不便,而那定国公家的小姐身子骨又不好,要不你便留在京中跟她一起修养,也好做个伴当。”
听到陈阳打算將自己留下,徐弘远心道师父前几日晚上还非要他们二人去做甚么“金童玉女”,如今要远行了,却又想起二人还是病號了。
“这点伤不碍事的。”害怕陈阳真將他自个儿留下,徐弘远立马道:“师父还是將我带上吧,至少也多个使唤的人,我这辈子还未过漠南草原,正想著长长见识呢”
“也行,那你就隨我一同出发。”陈阳答应下来,又瞩託道:“既如此,那你便去与人家道个別,顺道问问她商队里有没有合適的嚮导,此番咱们北上,虽说也有靠山,毕竟还是自己人更放心些。参娃儿前些日子贪玩,掉了片叶子下来,你正好带去给她补补身体。”
陈某人的行事向来安排得周密,徐弘远领了师命,便去定国公府寻他那便宜表妹。
老皇帝如今已能理事,经过这么一劫后,本就老迈的身子骨更加有些吃不消,据说上朝时已经疲態尽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迅速恢復了徐芳盈及定国公府一系的清白,將抄去的家產原样奉还,因而徐芳盈此刻已然回了自家,慢慢调理身子。
定国公府紧邻西安门,与英国公府、成国公府並称为“西城三大国公”。
其府邸坐北朝南,背靠著阜成门水系,乃是个“前照后靠”的格局,可见在建立之初颇耗费了些心思,据说是曾获高人指点。
但见其府门是三间五架琉璃瓦,门上悬匾,两侧各有一头威武石狮镇守,此刻正开启著,门前往来者眾多,俱身著綾罗绸缎,显然个个非富即贵。
“一群势利眼。”
徐弘远心道,“先前定国公府遭难被抄家时,门前冷清无比,可谓是连鬼都不上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才沉冤得雪,这些个亲戚友人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只是那满脸堆笑的样子却没来由的叫人噁心·这就是所谓人情冷暖么?
想到这,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只觉眼前繁华似锦的场景无比虚幻,唯有大道长存,心中已有了出尘之意。
他虽跟隨陈阳修行数载,但向道之心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坚定,也直到这时,才彻底下定决心割捨掉世家公子的过去。
人间繁华,不过大梦一场。
“小公爷,小公爷!”
台阶上,禄顺虽被人群给团团围住,却仍从缝隙中见到了站在街边的徐弘远,於是二话不说,立马挤开眾人,一溜小跑地越过街面,来到徐弘远的面前,拍了拍身上尘土便要跪下请安,“老奴见过小公爷!小公爷总算回家来了,今儿个真是大喜!”
他这话说得十分真情实感,当然也不是说先前就是虚情假意,只是在徐弘远不远千里赶来、搭救自家小姐於水深火热之中后,便显得越发真诚。
虽说两家早已是远支,但这门实在的便宜亲戚,到底没有认错。
他虽以老僕自称,却也算得上定国公府的半个管家,如今春风得意,面对有官身的人也是爱答不理,但对徐弘远仍一如既往的热情。
“禄伯不必多礼。”
徐弘远托住对方,礼貌地道:“我已是出家修行之人,切莫再如此称呼,唤我一声徐道人便可—此番前来只是探望芳盈,顺道向她辞行她如今在哪?”
不明白对方为何有种淡漠的疏离感觉,禄顺定了定神,如实道:“小姐如今正在后院,那就请小———道长隨我来。”
於是,二人將那一班达官显贵尽数拋在身后,经过了第二重的仪门,从东门角的小门]
直入內院。
定国公一系同样是武勛世家,府中当然也有校场、马既,徐芳盈此刻並没有呆在房中,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旁架子上站看一对神骏的海东青一一因为陈阳等人近来没甚功夫,所以这对鸟儿重又被托给她照顾。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才刚进门禄顺便大声:“大小姐,快瞧谁看你来了!”
徐芳盈转头看见徐弘远,立马挣扎看就要从椅子上坐起,结果险些摔倒,好在被徐弘远及时窜到跟前扶住。
“妹子怎么如此不小心——你近来身体怎样?”
徐芳盈笑著道:“兄长今日能来看我,身子骨便好了一半禄伯,我与兄长说会话,你去准备些酒菜,让他吃饱了再回去。”
她在归义王府住的日子虽然不错,那些草原汉子也都直爽热情,可就是饮食太粗糙了些,叫人有些受不了,料想徐弘远也是如此。她知对方不会住在家中,至少也想让其吃顿饱饭,“好嘞。”
禄顺立即答应下来,才要离开,结果被徐弘远所阻止。
“不必麻烦,我马上就要启程,吃多了大鱼大肉於远行不利,妹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徐弘远要走,徐芳盈赶忙道:“可是要回山?兄长此番辛苦,为何不同师父在京中多住些时日,我也好略尽些孝心。”
此番能得脱大难,陈某人才是其中关键,经过此事后徐芳盈与她的便宜兄长一样,对这位搬山道人只有敬重。
“我们不是要回山。”徐弘远见周边没有外人,於是也如实道:“而是要北上,往漠南草原去。”
接著,他又细细说起了陈阳的推断及安排,以及近来新与雪山黑教结下的仇怨,足足了小半个时辰。
“..—原来师父的思虑如此深远,他老人家即便不修道,也必然是个人杰。”徐芳盈嘆道:“女直人崛起於白山黑水之中,確实有一伙雪山来的黑衣僧人混杂在他们之中,我一开始还不甚在意,如今吃亏了才晓得他们的厉害,师父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只不过,如今已是秋季,若不能及时返还,等到开始下雪后,塞外的路就不大好走了。”
“师父也是这意思,所以让我来问问妹子,有没有合適的嚮导。”徐弘远道:“这次,恐怕整个冬天都要呆在北边,所以需要对漠南情况极为熟悉的人。”
徐芳盈还未开口,一旁禄顺一拍胸脯,首先站了出来:“我去!我自小在漠南草原长大,也曾伴隨老公爷在塞外杀敌,论那地方的情况,有谁能比我更熟悉?再者说,咱们府上被那些女直蛮子给害成这样,此番若不能报仇,难消我心头之恨!”
“禄伯本就是在我爹帐下听用的嚮导,他愿同往,就再好不过—.咳咳—.—”
徐芳盈话还未说完,因为气血有亏,低头又咳嗽起来,徐弘远这才想起自己还带来一片参叶,连忙將其泡在茶里端给对方。
徐芳盈喝下茶后才好了些,对其效果很是讚嘆:“.我那六品野参的效果,尚不及这一片叶子———.兄长此礼,真叫我不知如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