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我始终如一
长江水下终於回到了以往的寂静,肆虐的江流平静,黑暗重新笼罩。
路明非落在了青铜桥上,脸上没有任何轻鬆的表情,看著眼前的目標他反而还后退了几步,面色冷漠地盯著那匹神异非凡的八足骏马。
三度暴血没有解除,傲慢仍处於激活状態,如果说签订契约的那一刻他放弃了自己的全部防御,那么现在站在青铜大桥上,他反而又將自己的警惕拉到了极限。
眼前白色的光芒中赫然站著山一样的魁伟骏马,它披掛著金属错的沉重甲胃,白色皮毛上流淌著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著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著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站著挺拔的人影,全身暗红色的沉重甲胃,雨水洒在上面,甲胃像燃著一层明火。
他手里提著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痕跡。带著青铜面具的脸上,一对金色瞳孔中的视线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斯莱普尼尔,路明非在图书馆里有关北欧神话的描述中见过那匹马的画像,但现在它背上的是谁?
奥丁?他眼睛什么时候好了?
路明非不知道,但他能猜到能站在斯莱普尼尔背上的,一定是龙王了。
一轮黑日出现在金红一片的天空下,隨后黑色吞没一切,周遭所有的光线辐射进了黑洞当中,吞噬看空气中的每一丝火元素,直到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轮渐渐升起的黑色太阳的温度。
路明非看著眼前的这一幕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在看出那轮黑日的旋律之后再看向四周,原本以青黑色为主基调的大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雨水冲刷为了铜绿色。
“这是..:”路明非感受到异样的温暖,就像阳光一寸寸的爬上肌肤,你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冬天的太阳。
那张青铜面具下藏看的,究竟是哪位龙王。
此时对垒的他们仿佛不再是要打生打死的对头,而是从天南地北聚在一起敘旧的老朋友。
诺顿垂首凝视马背上的红色人影,“最初的背誓者,是你们。”
“是你逃避了命运。”青铜面具的人声震响,像是天神在审判罪人。“你许诺了自己的王座。”
他手中的长枪提起,直指诺顿那颗正在不停搏动的心臟。
在看到那柄长枪的瞬间,路明非如临大敌,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直觉,那柄长枪里藏著的是真正可以杀死龙王的东西,空前的杀意从他的眼眸中爆发出来,诺顿还不能死至少要拿到老唐的灵魂之后。
他不在乎青铜与火的王座,无论是权还是力,亦或是掌握两位龙王的许诺,他都不在乎。从始至终他只关心老唐,三峡水下的一切博弈中,老唐的灵魂都是他的目標。
双眸中燃烧著金色火焰的龙王抬头看著诺顿的眼睛,那双宛如新星的双眸平和的看著庞大的龙躯,他高举起了手里的长枪,如掷標枪。
空气爆鸣,一道道涟漪和波纹在路明非眼前振开,扫过了整个青铜桥。
那是一道龙文,以震动的方式在每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生物脑中投射了出来,威严的声音迴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即便是远在另一边的摩尼亚赫號都可以听闻。
【命运之矛·昆古尼尔】
“命运...一定会命中目標的神枪吗?”
路明非看著斯莱普尼尔上的那柄长枪,被威严和尊贵笼罩的人影,青铜面具下的黄金瞳流出的只有冷漠。
“这就是背叛誓约的代价吗?”他低声自语。
“契约的条件从来都是这么严苛,一旦决定在契约上写下自己的真名,那么即便是龙王也无法逃脱背誓的审判,执行者可以是任何人,高高在上的龙王背离了誓言,也有被普通人用一颗石子砸死的风险。”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路鸣泽出现在路明非的另一边轻声说,“龙族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他们用来维护彼此的关係只有这种名为契约的东西。”
“所以这才是他们加入人类社会观察人类的理由么...他们试图理解人类当中维持信任的,名为感情的东西。”路明非看著周身环绕的契约碎片说。
“是啊,哥哥,过了这么多年那群蠢货终於明白了双生子之间的信任到底是什么玩意。”路鸣泽抬头,眼眸中倒映出斯莱普尼尔上的暗红人影,“但是不要怕,哥哥,他手里的东西,是假货。”
“站在你面前的是两位龙王的代言人,三峡舞台的剧本由三位龙王编写,作为反派诺顿已经站到了你这一边,所以幕后黑手们不得不登场亮相,充作新的反派审判你与诺顿。”路鸣泽露出嘲讽的笑,
“但正如我此前所说的,龙族之间不存在信任,两位不同王座的龙王之间更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永恆命运之枪·昆古尼尔,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送给未来必定和自己共赴钢铁王座的敌人。”
“所以昆古尼尔並不可怕是吗?”路明非凝视著那柄长枪说,“诺顿挡下不会死的概率是多少,我和诺顿之间的契约还能继续下去吗?”
“如果是一开始进驻三峡的诺顿,那么他活下来的概率是100%,但现在他的心臟里还插著暴怒。”路鸣泽说,“他的实力被你大幅度削弱了,青铜城被他丟在了水下,签订契约期间诺顿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几乎放弃了所有的手段,所以现在,他面对那柄长枪,毫无办法,为了换回康斯坦丁的灵魂,他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路明非扭头看向诺顿,“可他的龙躯。”
“龙躯?哥哥,你再仔细看一看,那副作为龙王的躯体,还配做你的对手吗?”路鸣泽轻轻地说。
“...他缩水了,我记得诺顿的龙躯有十层楼那么高。”路明非意识到了不对劲,诺顿的龙躯怎么可能只比一匹最多是次代种的斯莱普尼尔高出半头。
“哥哥你不妨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让你带著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呢?”路鸣泽自问自答,“因为诺顿现在空前的虚弱,王座已经从他的体內剥离了出来,甚至於被他压制的罗纳德·唐都出现了反弹的趋势,诺顿和罗纳德·唐的记忆现在正在他的大脑深处爭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龙血的沸腾了。”
“如果我现在吃掉康斯坦丁.::”路明非抚摸看身体周围环绕的光圈。
“那样哥哥你就將成为全新的青铜与火之王,浴火重生,登临王座,君临天下。”路鸣泽淡淡地说。
路明非看向路鸣泽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现在外面的时间还没有流动吧。
“十秒后枪版的昆古尼尔就会彻底刺穿诺顿的心臟,送他和康斯坦丁在另一个世界团聚。”路鸣泽说。
“..还给他。”
“什么?”
“青铜与火的王座。”路明非几乎是咬著牙吐出了这几个字,“我还没拿到老唐的灵魂,所以契约还不作数。”
“你即便把王座还给诺顿,罗纳德·唐的灵魂也不会送过来。”
“为什么?”
“昆古尼尔杀死的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命运,那条命运线既是诺顿,也是罗纳德·唐。
这席话出来后,路明非沉默了数秒,“我现在就把暴怒拔出来。”
“还不够,哥哥,你得斩断昆古尼尔,斩断那个青铜与火之王必须被杀死的命运。”路鸣泽平和的说,“但是傲慢做不到,诺顿怀里的暴怒也做不到,你需要完整的七宗罪。”
“有些事情总要试过了才知道。”路明非执的走近了诺顿,抬头看著那道始终没有癒合的伤口,暴怒挣狞的撕裂了龙王的心臟,真是难以想像,诺顿居然承受著这样的伤口和自己进行了交易。
他伸出手握住了伤口里的暴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鲜血淋漓的斩马刀被一口气拔了出来。
路鸣泽配合地打了个响指,於是青铜面具手里的昆古尼尔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横放那柄长枪到路明非眼前,“可以用暴怒和傲慢试一试。”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青铜大桥上,宛如打铁一般,路明非两只手轮著传说中的神话刀剑,不顾一切的砍在了昆古尼尔的枪柄上,惊人的火爆发出来,但结果是三柄武器都毫髮无伤。
“昆古尼尔的主人是仅次於诺顿的炼金大师,所以即便是一柄仿冒品,盗版,它也99%的接近於正品,同层次的武器互砍,结局就是这样。”路鸣泽说。
“完整的七宗罪,再通过仅诺顿一人知晓的炼金阵列,將七柄武器如卯拼接成一柄终极武器,那柄武器会所向脾睨,足以砍断盗版昆古尼尔。”
“你其实想说已经来不及了对吧,一柄武器被我交给了校长,一柄武器握在诺顿手中,两柄武器握在我的手里,还有三柄武器落在青铜城內。即使是最顶级的时间零也没办法在十秒內將它们集齐了。”路明非垂下手里的八方汉剑和斩马刀说。
路鸣泽不置可否,掌心的昆古尼尔又飘回青铜面具的手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哥哥,你似乎有些难过。”路鸣泽看著路明非,眼底泛起同样的情绪,“可是要死的不是你误,哥哥,你为什么要难过?”
“老唐要死了我为什不难过?我最好的兄弟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为什么不难过?
你吃泡麵开到没叉子没料包的泡麵却没人分享的时候你不会难过吗?”路明非有些暴躁,
站在青铜桥上原地转圈,两柄武器被他丟在脚边,他抬头看看昆古尼尔,又转头看看诺顿。
“我现在是卡塞尔学院的风云人物,学妹学姐为了和我共进晚餐打破了脑袋,学弟学长为了见到我不惜和我一起吃食堂酱肘子,我是s级,是拯救卡塞尔学院的英雄,是天命屠龙者,我现在已经很有出息了.:.可到头来我居然没办法保住自己的兄弟,我现在真的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有出息吗?”路明非看著路鸣泽的眼睛说。
“如果这样都不算有出息,那么愷撒、楚子航、昂热他们都要自归天了哥哥。”路鸣泽说。
“可我都没办法带自己兄弟吃香喝辣的。”路明非转头看著诺顿的眼睛说,“我甚至还要看著他死在我面前,你说我是个男人吗路鸣泽?”
“他只是跟你打了几年游戏而已啊哥哥,是你太重感情了。”路鸣泽又说。
“你果然不懂。”路明非转头看著路鸣泽的脸嘆气,“十几年了,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看篮球比赛不会约你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你自己坐了一桌,回家的时候谁也不和你打招呼,谁也不关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渐渐的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蛮多余的。”
“但忽然有一天,有个人叫你打游戏,每天都叫你一起上號打游戏,不仅打游戏,他还会教你打游戏,他不嫌弃你打的菜,也不嫌弃你上號总不准时,他总是叫你打游戏,一直叫你打游戏。”
路明非的声音低低的,看著周围的雨水碎然落地砸出一个又一个水,黑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人是需要和被需要的集合体,我从他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感受,如果不是他,那么在那段毫无存在感的时间里,我早就放弃了吧。”
“可是哥哥你以前很怕死矣。”路鸣泽低声说。
“我好不容易支楞起来了,成了別人眼里的大英雄,可到最后我居然没带著最初那个跟著我一起打游戏的兄弟享受人生,那我算什么男人?那我居然算个男人?”路明非说。
“你的人生衰到了极致,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別人除了点评你说你没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没有关心过你在想什么,你自已想的事只有说给自己听,但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个人说,『嘿!兄弟!』。”
“嘿!兄弟!”路明非转头看著诺顿的眼睛说。“老唐,你应该懂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