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圣诞礼物，万家灯火
十二月的月考结束之后，不少学生就已经进入了半放假模式。
冬至，圣诞节，元旦，伴随着一年逐渐迈入尾声，学校之外的活动开始逐步增多，高三暂且不论，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早就沉浸在各种排练节目中，晚自习和午休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综合楼那边传来乐器演奏或者排练话剧的声音。
高三学生没有今年最后一天下午的班级联欢，只是课程改成了自习。
傍晚，路过一楼的荣誉墙时，周鹤鸣瞥了眼上面程霜降的照片底下的座右铭。
【就像那喜马拉雅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霜神不愧是文化人，我都看不懂这一句。”
“你笨啊，这句话的意思是，学海尽头谁为峰，一见霜神道成空，能够站在巅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霜神。”
“我要是能考740，我也这么狂！”
“你们说，霜神会不会哪天能考个750出来？”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时候，一米八大高个的江睿忽然开口。
“这是美国诗人狄金森的一首诗，整句话是：我想你了，可是我不能对你说，就像那喜马拉雅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他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这是一首情诗！你们磕到了吗？”
“磕到了磕到了。”
那些围观的学生们点头如捣蒜，纷纷赞扬江睿磕学家的美名。
周鹤鸣与程霜降相视一笑，走向食堂。
周鹤鸣十二月的月考分数是607分，尽管比上次进步了，可排名退步了两名，总体而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说起来，今晚是冬至哎，难怪有饺子和羊肉。”
在食堂的窗口前，程霜降看着与平日不同的菜式笑道。
“江城这边是吃饺子，喝鸡汤吧？”
她看向周鹤鸣。
“我家没什么仪式感，好像是吃的饺子。”
“那我们也吃饺子。”
两人打了两份白菜馅的饺子，又要了两碗略显清澈的鸡汤，端着餐盘找了张桌子坐下。
“霜降你那边冬至是吃的什么？”
周鹤鸣知道，程霜降的祖籍应该是江浙省，但在她爷爷那一辈，跟着支援三线建设来了这边，安家落户。
“我们其实各个地方的习俗都有啦，因为家属院里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爷爷奶奶，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做自家的特色菜，爷爷说，我也算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表情柔和，这些回忆显然伴随着的是温暖。
“以后我就随阿鹤吧，人家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我就是，嫁鹤随鹤。”
“嫁鹤这个说法也太不吉利了。”
周鹤鸣呸呸呸了一句，才后知后觉。
“你刚才说什么，嫁、嫁什么？”
好像程霜降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什么非常重大的决定。
“阿鹤不想要吗？”
少女颇为刻意地逗弄道。
“没有不想。”
周鹤鸣当即说道，但又变得羞涩扭捏起来。
“就是感觉，好像现在说这个有点为时尚早？”
他们只是高三学生而已，而谈婚论嫁最好的时机，似乎要么在幼儿园，要么在毕业后。
“啊，我的意思不是说不想结，是说，还要见家长，然后准备婚礼什么的，还有.”
“逗你的啦，就算阿鹤同意，我们也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程霜降轻笑一声，似乎对刚才周鹤鸣的表现非常满意。
“二十二岁是吗。”
周鹤鸣偷偷查过，男生是二十二岁，女生是二十岁，所以他们两个最早也要等周鹤鸣二十二岁才能结婚，那就接近毕业了。
“还有好久啊。”
程霜降带着些许抱怨的语气感叹。
“我们，嗯，可以一起等到那时候。”
周鹤鸣夹起饺子，蘸了点儿醋。
“嘻嘻。”
程霜降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双蛋晚会那一天，好像可以不用穿校服。”
周鹤鸣仿佛想起什么般开口。
因为高一高二下午是有班级联欢的，所以顺带着高三也不强制穿校服。
“那，阿鹤想看我穿什么呢？”
眸子转向少年，她俏皮地说道。
虽然周鹤鸣脑子里一瞬间，确实闪现过了那天少女穿着水手服的模样，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
“咳咳，就穿，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衣服？”
周鹤鸣说出了看似灵机一动，实则蓄谋已久的答案。
“唔，可能有点儿冷，得加一件厚外套。”
“好呀，礼堂有暖气，应该不会很冷的，要是到时候冷的话，阿鹤就抱着我~”
程霜降毫不犹豫地答应。
“到时候是按班级坐的吧？”
周鹤鸣挠头。
“那就和你们班的同学商量一下，或者阿鹤你来重点班，重点班在前排，看得更清楚呢，班上的同学都对你挺感兴趣的，肯定会欢迎你。”
少女当即给出了解决方案。
“重点班的同学是对抢走了他们班最漂亮女生的人感兴趣吧。”
“嘿嘿，阿鹤好会夸人哦~”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周鹤鸣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说谎。
“我很开心。”
程霜降笑眯眯地将饺子吃掉几个，又夹了几个到周鹤鸣的盘子里。
“我吃不完那么多，阿鹤给你。”
“你正在养伤，得多吃点儿，唔，不过这食堂的饺子好像的确也没什么营养，这周末我炖莲藕排骨汤给你。”
周鹤鸣接下了饺子。
“这周末是圣诞节呢。”
“因为双蛋晚会就是圣诞和元旦嘛，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圣诞礼物？”
周鹤鸣脑子顿时闪过几个备选。
不是，水手服给我滚开，这个作为礼物还为时尚早了。
“阿鹤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呢？”
程霜降饶有兴味问道。
“这个说出来不就没有惊喜感了吗？”
周鹤鸣忽然觉得两个人的角色好像反了过来。
他在网上看到，都是女生遮遮掩掩不愿意告诉男生自己想要什么，让对方绞尽脑汁去思考，经常导致收到自己并不喜欢的礼物。
“我想的是，虽然我觉得阿鹤肯定能买到合我心意的礼物，但我更想给‘我们’买礼物。”
听到她的话，少年也骤然理解了。
比起收到只能自己用的东西，程霜降更想让两个人的生活更加好一些。
就像，家人。
“那，买一个微波炉？”
两人家里都没有微波炉，所以像是炸鸡，蛋挞之类的食品没办法简单加热，很少买。
“好耶，这样以后天气太冷了的话，就可以一次多买点儿吃的放冰箱了。”
周鹤鸣知道她说的是寒假。
胸口有点儿发热，少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待假期的到来。
“买的话，周日去商场？”
“我先看看有没有卖二手的，这种电器使用痕迹不重，二手更划算。”
程霜降说着，立刻拿起手机搜索二手微波炉。
还真是节俭啊。
周鹤鸣其实知道不少东西二手很划算，但他是社恐，平常在网上购物连评价都不敢留的那种，要找客服要优惠券更是困难中的困难。
所以，买卖二手需要和陌生人拉扯讨价还价，对他而言还是难度过高了。
但程霜降似乎乐在其中。
等到晚自习结束，她似乎已经看好了几家，准备对比之后做决定。
“今晚还是没下雪呢。”
回家的路上，程霜降看着阴霾的夜空，略显遗憾地说道。
前两天落了一点儿小雨，令气温骤降，属于晚上就算开了暖气，被子也很容易冻成冰窟的状态。
“看来要等过年那阵子了。”
江城每年过年多多少少都会降雪，之前还出现过因为强对流，三月降雪的情况。
“这么说来，我们要不要买两床电热毯什么的，感觉比起暖气，电热毯好像效果更好。”
周鹤鸣觉得自己口袋里牵着的程霜降的手有点儿冷，便问道。
“那又要额外支出了，唔，让我考虑考虑。”
程霜降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认真计算着两人的消费支出余额。
聊着天，两人走到了筒子楼楼下，发现这里堆了好多东西。
桌椅，柜子，床垫，甚至还有一只被绳子拴在消防栓上的金毛大狗。
“你好。”
周鹤鸣和那乖巧蹲在寒风中，眼神清澈的金毛大狗打了个招呼。
“这好像是三楼的那对夫妻的，之前看过他们遛狗。”
程霜降低声道。
“所以这是要搬家吗？”
周鹤鸣走近楼道口。
“离婚了。”
这时，从冰箱后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穿着羽绒服，下半身却是睡裤和拖鞋，显得颇为憔悴。
“你们有没有想要的，二手出了。”
他指了指一旁贴着的纸，借着小区路灯，周鹤鸣得以看清上面的文字。
【离婚了！全屋家具家电低价处理，电视，冰箱.微波炉，儿童床等，联系人xxxxxx（3栋303可看实物，买大件，送小件）】
“离婚吗”
周鹤鸣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隐约记得这对夫妻是租房的，在周鹤鸣搬来之前就住在这儿了，感情看着很好，相当恩爱，可没想到竟然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果然世事无常吗？
“你们是六楼的小情侣吧，要不要买点，都便宜卖了，我和她都要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东西带不走，看着一起用过的那些也心烦。”
男人倒是显得坦然，还推销了起来。
“还是算”
周鹤鸣下意识要拒绝，虽然他不迷信，但情侣用离婚的夫妻用过的东西，总有一种不吉利的兆头。
“我们看看吧。”
程霜降却先一步答应。
“这里是桌椅家具，电器在楼上。”
男人指了指楼上亮着灯的屋子。
“微波炉还有吗？”
程霜降果然是冲着微波炉来的。
“有的，微波炉，烤箱，空气炸锅，今天下午我们开始摆的，没卖掉多少。”
男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上楼。
周鹤鸣与程霜降对视一眼，朝着楼梯口走去。
“阿鹤是想说买这些东西不太吉利是吗？”
看穿了周鹤鸣的想法，少女轻声说道。
“差不多。”
“但是换一个角度，这些家电本来应该为了一个家庭的幸福而服务，现在却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们将它买下来，让它能够延续使命，是不是也是一种弥补了它们的遗憾呢？”
程霜降笑着解释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周鹤鸣觉得自己被这个浪漫的说法说服了。
刚上三楼，就听到一阵哭声。
走到敞开的门前，看到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坐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家里嚎啕大哭，一名女人坐在一旁玩手机，丝毫没有安抚她的念头。
周鹤鸣正想开口，就被程霜降捏了捏手心。
“我来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蹲在那位小朋友的面前，与对方视线平齐，然后抬起右手，将那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银质手链展示给小女孩看。
“小妹妹，你看。”
程霜降晃荡了一下胳膊，那托帕石点缀双目的小狐狸在小女孩面前晃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竟然停下了哭泣。
“小狐狸。”
小女孩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的，小狐狸，可爱吗？”
“可爱。”
“这个呢，是那边那位哥哥送给姐姐的。”
程霜降指了指后面的周鹤鸣。
小女孩看了过来。
“哥哥好。”
“你好。”
周鹤鸣点了点头，很快被程霜降拉了过来。
“这个哥哥很会讲故事，你想听故事吗？”
“？”
周鹤鸣头上冒出了问号，可很快，他就明白，程霜降是想让自己给小女孩讲故事安抚她，然后自己去和那名女人交涉买微波炉。
“想听。”
小女孩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周鹤鸣。
“那，我们坐到这边来听。”
周鹤鸣以尽可能柔和的语调向小女孩说道。
这小女孩倒是很乖巧，跟着到了屋子一旁。
程霜降微微一笑，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随后走到那名女人面前。
周鹤鸣想了想，决定讲一个《小王子》里的故事，他一边回忆，一边组织语言，时不时还瞥一眼程霜降那边。
小女孩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提出问题，整得周鹤鸣有点儿紧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霜降才来到两人面前。
“好啦，钱我已经给过了，阿鹤，麻烦你搬一下了。”
她指了指一个几乎崭新的微波炉，还有旁边的一个空气炸锅。
“这个空气炸锅是送的，嘿嘿，运气真好。”
“好哦。”
周鹤鸣点点头，看向小女孩。
“那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以后，唔，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后续的故事。”
小女孩懵懂地点了点头。
程霜降也和她打了招呼，说了几句。
两人一个人扛微波炉，一个人提着空气炸锅，朝着小女孩挥手告别。
将两样东西都放到了周鹤鸣的屋子，程霜降轻叹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让她别哭。”
周鹤鸣看着少女的模样说道。
“如果小时候一直被教育不能哭，不要哭，那长大以后就会习惯性地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情绪，情绪没有窗口宣泄的话，人会逐渐变得压抑的。”
程霜降笑道。
“对大人来说，可能这叫做‘懂事’‘沉稳’，可长此以往，还是对自己的心理健康不太好。”
周鹤鸣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他想到，其实他和程霜降，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懂事”的孩子。
他们不会向父母亲人过多地索取什么，总是一副让人放心的乖孩子模样，然而，他们两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内心的缺失。
否则程霜降也不会绝望自杀。
他自己也不会是这样别扭的性格。
“所以，在我面前，阿鹤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气或者不开心都可以直接表达出来哦~”
少女莞尔，看向少年。
“嗯。”
周鹤鸣点了点头。
“那你也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将程霜降拉入自己的怀中。
两人相互依偎了片刻，少女扬起脸，睫毛微颤，双眸闭上。
周鹤鸣轻轻吻上那令人沉醉的淡樱色，一时间，屋子里静寂无声，只有两人的心跳声交错缠绵。
片刻，分开的两人凝视对方，确认彼此眼眸中的自己。
“刚刚阿鹤你是不是有一点儿想.”
少女脸颊绯红，以软糯的语调嘟囔着。
“抱歉，可能下意识就”
周鹤鸣内心咯噔一下。
尽管他觉得现在两人这样日常的拥吻已经很不错了，可身为青春期的十八岁男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蠢蠢欲动的，所以，偶尔也会有这样情不自禁到深处就不太安分的情况。
“.等，我们第一百次接吻的时候，就可以了。”
然而，少女却忽然低吟出声，给了周鹤鸣一个明确的答案。
“？”
周鹤鸣忽然想问问现在多少次了，他是真的没记。
“现在是七十九次。”
少女娇羞的声音传来。
有这么多次？
周鹤鸣甚至没吐槽为什么她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内心的悸动，早已占据了全部的思考。
“是第八十次。”
少年说道。
“哪有.唔。”
所有的言语被夺走，少女轻轻合上双眼，只为全身心感受，那浮士德也同样眷恋的，祈愿永恒的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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