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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芊芊被这个女生的直率震惊了,怎么有女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跟男人讲“你配不上我,”这几个字。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女生不怕被报復吗?不怕被捕快缠上吗?
  这皂隶之徒,多有不法。
  以他们的职位与地位想整治一个人轻而易举,她真的不怕吗?
  被阿娘催促著来找姐弟俩的红姑,也目睹了这场求婚。
  目不转睛地看起了热闹,最后被董芊芊发现,恋恋不捨地离开了浴场。
  一路上红姑也不说话,董芊芊只好主动开口问起那个女孩子是谁。
  红姑抓了下头髮,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才回答道“她是黄浦区革委会主任的女儿成玉。
  劳动局局长的秘书,革委会主任相当於这片区的区长,来头大得很。”
  董芊芊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能这么大胆?立马又问道“那她怎么会出现在澡堂?”
  红姑踢了踢脚尖的石头,语气鬆快地说“她住这唄!她们全家都住这!”
  “这么大的领导就住在这儿”董芊芊不敢相信,这一路走来,她都已经看遍了这附近的房子。
  外边都是精美的雕樑画栋,里面却是腐朽烂堪。
  一座洋房里面可能居住著五六个不同的家庭,九姑家住的都算少的了。
  董二成都能让房管局的人,帮他留意房子。
  她不相信这么大的领导,会一直甘愿住在石库门里。
  “他们一家確实住在这,好多年了。
  听说他们这种精神叫做与人民同甘共苦,忆苦思甜、不被资產阶级腐蚀的代表。
  切实做到置身於人民群眾当中,深入到人民心里去。
  他们一家还上过报纸呢,得到过上面的表扬。”
  说著指给她看,刚刚经过的118號就是她们家。
  董芊芊抬头看著这座三层楼高的洋房,从上往下撩了一眼。
  红色的砖瓦房確实与九姑家的很像,但是亮起的电灯、宽大的玻璃房、房子周边密密麻麻的电线又与九姑家完全不同。
  跟著回到红姑家后,看著九姑费力点起的煤油灯。
  又看著隔壁王家透过窗缝透过来的亮光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开电灯?”
  红姑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与別家不同,我们是资產阶级。
  是曾经的有钱人,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吸血鬼,我们没资格按电灯。
  我很小时候也像小北这么大,那时候我和阿娘住在园坊,
  最大的那间独栋別墅六號,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仅有电灯、电话、会放彩色电影的电视机还有电冰箱,我们家那时候连保姆都有专门的房子在我们隔壁住。”
  九姑默不作声,瘦骨嶙峋的手依旧在糊著纸盒没有停下,任由红姑怀念过去,哪怕这里的房子曾经都是她的。
  董芊芊听明白了红姑的言外之意,她知道这段歷史,无非就是权力斗爭,太阳底下,千百年来没有什么新鲜事。
  不过在她看来,九姑一家已经很幸运了。
  起码两个人都还活著,没有赶尽杀绝。
  这要是放在从前九姑被抄家之后,如果罪行不重,母女俩肯定会被分开。
  一个卖进牙行当老妈子,另一个可能会进教坊、青楼、好运点进个府邸当丫鬟。
  现在还好她们起码没人压迫,没人伺候,已经够不错了。
  只是十多年前的有钱人,住的那么好吗?电灯她知道楼房里有。
  电话她也瞧见过在钢厂办公室,拨对號码就可以跟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打电话。
  电影原主记忆里小时候看过,上面讲了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不过电视机还是彩色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主直到21世纪09年才买到一台黑白电视机。
  电冰箱是什么?她就更无从知晓了。
  董芊芊合衣躺下,九姑家要节省煤油,所以睡得格外早。
  被却只有一床,只能盖两个人。
  她们四个人推过来撵过去的,最后还是九姑发了话,让她们姐弟俩盖,否则她就从阁楼上跳下去。
  董芊芊只好接过来给董建北盖上,九姑踉蹌著上了阁楼休息。
  因为八仙桌与床沿高度不一致,最终没有拼好。
  红姑依旧坚持他们是客人,无论如何都得睡在床上的规矩,蜷缩在八仙桌上。
  董芊芊觉得红姑有些木訥,总是守著以前的旧规矩。
  她真的不冷吗?
  空气瀰漫著一股煤油灯熄灭后,会散发出的一种特殊味道,很呛人。
  董芊芊很想起身通通风,但环顾四周发现二楼臥室根本没有窗户。
  她无论如何也睡不著了,她悄声问著董建北昨天他是怎么睡的。
  “就!是!这!么!睡!得!”董建北吐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著,一字一句都砸在董芊芊的心房上。
  她不能理解,董二成让她们俩住个招待所很难吗?至於这么折腾人家母女俩。
  明明知道人家是什么情况,还能上门求收留。
  她还不如在医院待著呢?起码不用忍受心灵的愧疚。
  董芊芊这晚过的著实不太好,翻来覆去纠结了无数次,要不要把被拿出来给她们母女俩盖上?
  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呢?路上捡的、別人送的、凭空变出来的。
  一听就是拙劣的谎话,而且董建北一定能认出来他们家的东西。
  董芊芊估摸著有七、八点了,刚想起身。
  就听见隔壁王家传来的烧水做饭声,噼里啪啦一阵响,连楼梯都被他们踩得吱吱作响。
  好不容易等王家消停了,周家又开始了。
  他们应该是一起进的门,轮流使用灶台做饭,这次她清楚地听到了董双环的声音。
  对她父亲撒娇地抱怨“没想到鲜橘水是这么做的,我以后再也不喝了。阿爸你给我多摊个蛋饼吧!”
  “行,给我的小囡囡摊两个,今天你辛苦了,明天还去吗?
  不如你回你妈那去吧!不用吃苦受累。”一道温和的男声温柔的哄她,那应该就是周志远了。
  “不!我不回去,我一天可以干一毛一呢!而且我帮你递瓶子,你也能轻鬆点不是吗?”
  董双环才不回去,楼房遭了贼,什么都没有了。
  她回去住哪?亲妈又揣了崽,人家两口子都在医院亲亲热热地过日子。
  听付大妈讲她妈这胎从开始就怀像不稳,她老人家眼睛毒得很。
  她不觉得她妈这胎能顺利生下来,她才不会去自找麻烦!
  去了之后,她又不知道怎么对董二成讲董芊芊失踪了、董建北让她扔老家了。
  自己又不是董二成亲生的,她才没这么傻,要往枪口上撞呢!
  她现在只想快点过年,年后徐哥哥就有探亲假可以来看她了,她得多攒点钱给他买双皮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