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盛国公府外却是波涛暗涌,四周散发著肃杀之气,飞雁站在屋檐下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心中警铃大作。
屋內锦初刚沐浴完,飞霜正用乾爽的布替她擦拭湿发。
人影晃动
门外传来了扣门声。
飞霜动作一顿。
“去看看。”锦初道。
飞霜放下手上的动作,飞雁推门进来:“刚才有一伙人在追杀刺客路过咱们国公府,现在人已经走了。”
锦初长眉一挑:“多派些人搜查府上,別落下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是。”
好在並未搜查出什么,可锦初的心也並未鬆懈:“从现在开始每天增加守卫巡逻。”
飞雁点头。
带著心事一夜未眠。
转眼便是皇宫举办宴会这日,她换上了一袭粉色烟笼纱长裙,乌黑的鬢间只有两支海棠如意簪,下坠两条丝带,耳朵上带著小巧精致的小葫芦式样的翠玉,低调內敛又不失大方。
出了门便看见了展家马车,展万凌撩起帘子衝著她招招手,锦初欣喜上前。
两人共乘马车入宫。
展万凌一如既往的拽著她手喋喋不休:“我派人去萧家探望过一次,萧姐姐被救下来后,整日不吃不喝,憔悴不了少,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受得了。”
锦初抿唇。
“原本萧家二姑娘,三姑娘定下的婚事也受到了波及,尤其是二姑娘,婚事被未来婆家整整推迟了两年。”展万凌气愤不已地攥著拳,撇撇嘴:“想当初相府的姑娘可是多少人攀附不上的。”
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展万凌一把拉住了锦初:“锦初妹妹,今日宴会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咱们可要小心谨慎。”
“好。”
没走几步在甬道上遇见了秦老夫人,秦夫人房氏带著秦芳瑜,几人打过招呼后,秦芳瑜凑在了两人身边。
秦老夫人衝著锦初微微一笑:“公主的棋谱极好,他日定要再討教一番。”
锦初点头爽快答应了,紧接著秦房氏的视线落在了展万凌身上,脸上笑意更浓,惹得展万凌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秦房氏很快就收回视线,和路过的夫人閒聊起来,展万凌这才鬆了口气。
经过御园时,文武百官,朝廷命妇,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凑齐了。
锦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看这架势,皇上是铁了心要抬举墨琛这位大皇子了。
等了一个时辰,北梁帝迟迟未到。
宫人们上了一轮又一轮的茶水点心,没多久,还是祁贵妃出来主持聚会,一如既往地明艷动人,身著华丽宫裙,鬢间六尾金簪流苏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著淡淡金光。
眾人行礼。
祁贵妃笑:“今日皇家宴会,诸位不必见外。”
很快不少夫人围住祁贵妃聊起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北梁帝和今日的主角墨琛迟迟没来,祁贵妃面上已有不耐,几次派人去正殿打探消息。
小太监压低声音凑在祁贵妃耳边低语几句,祁贵妃脸色骤变,不少夫人立即朝著祁贵妃看来,一脸的好奇。
祁贵妃只好面色恢復了正常。
台下不远处亭子里,秦房氏朝著三人走来,秦芳瑜上前扶住了母亲,秦房氏压低声音:“今日的宴会怕是办不成了。”
“为何?”秦芳瑜诧异。
秦房氏拿起帕子掩唇,低声道:“萧相参了云王爷和祁国公府。”
话落,几人都愣了。
谁能想到萧相一大早就入宫状告了云王爷和祁国公府,还是一副要撕破脸的架势。
此刻萧相长立金鑾殿前,手里捧著本册子递到了北梁帝面前,北梁帝隨意翻开一页。
北梁十五年春,太子打了胜仗归京,然太子旧疾復发。
北梁十五年五月,藏於北大营附近的皇陵被发现,其內藏於一千三百抬金银珠宝,帝封祁国公世子为北大营统领。
北梁十五年七月,皇陵挖掘,京都动盪,帝王星提前入京
北梁十五年九月,大庆,南和两国来访。
又翻一页
北梁十六年七月,太子薨,帝册封皇子琛为新储。
北梁十九年三月,帝崩,储顺势登基,改国號……
书本戛然而止
北梁帝死死的盯著断了的页面,怒而看向了萧相:“这是从哪弄来的?”
萧相扑通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回皇上,是赵甄临死前一夜派人托送到微臣手上,微臣略略看了几眼,並未放在心上,后,赵甄被揭发私藏金库,无辜枉死,微臣才有所警觉。”
薄薄的一本书册却记载著当下北梁的现状。
北梁帝指尖越发用力攥紧了纸,不知不觉掐出了几道印记,萧相大著胆子又说:“皇上,赵甄不过是一介尚书,哪来那么多私產,微臣近日私下追查才发现,北大营的皇陵早就被人挖出了密道,近些日,祁国公府深夜来访的客人
也有不少,勇王,云王爷,还有……”
萧相一口气念了一大串名字。
砰!
北梁帝拍案而起。
萧相梗著脖子继续说:“皇上,罪臣该死,罪臣不该被云王爷胁迫,几年前罪臣在岭南一带救了个姑娘,那姑娘举目无亲,罪臣一时心软便將人带入府上,如今才知晓那姑娘竟是大庆摄政王的妾室,此次大庆使臣便是衝著微臣而来。”
说完萧相衝著北梁帝砰砰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得十分重,脑门很快呈暗青色。
北梁帝铁青著脸色:“云王爷威胁你什么了?”
“回皇上,云王爷威胁罪臣退了和太子的婚事,闹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太子子嗣艰难,罪臣不得已妥协。”
“混帐!”北梁帝气得破口大骂。
萧相身子缩了缩:“皇,皇上,是罪臣糊涂,险些害死了小女,如今家母病重,罪臣悔不当初,特来请罪,求皇上处死罪臣,饶了萧家。”
北梁帝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剑杀了萧相,但顷刻间怒气忽然又消失了,举起了薄薄的册子:“此物还有谁看过?”
“除罪臣之外,无人看过。”
“太子呢?”
“回皇上,罪臣绝没有拿出来给太子殿下瞧过。”
北梁帝鬆了口气。
“皇上,此物是赵甄亲笔所写,同官这么多年,赵甄的笔跡,罪臣还是能认出来的。”萧相道。
北梁帝瞥了眼字跡,却是赵甄的字跡。
只是他想不通,赵甄有这个册子在手,怎么还会被暗害?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赵甄並不是册子的主人,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写了这个册子。
真正的主人么……
北梁帝陷入了沉思,脑海里立即想到一个人影,祁予安!
將册子收起,北梁帝斜睨了眼萧相,眼底的杀气逐渐褪去,压低声音:“那名女子人在何处?”
“回皇上,昨夜罪臣家中突显大火,她不小心坠入火海,已烧得尸骨无存了。”萧相道。
北梁帝嘴角翘起冷笑,没有戳穿,萧相又继续说:“皇上放心,罪臣绝不会影响两国关係,已处理得乾乾净净。”
这话,北梁帝信。
处理不乾净,萧家难保。
“皇上,云王爷和殿下早早就候在外头了。”忠公公劝。
提及两人,北梁帝脸色阴鬱的厉害,咬牙:“不是亲自养大的孩子,终究是不亲近!”
此话谁也不敢接。
北梁帝又想起了前天太子赠剑,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墨琛,次日墨琛才入宫,拿到剑,面上也无欣喜,反而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那姿態,儼然是没有將太子放在眼里。
想起英年早逝的太子,北梁帝心里一阵酸楚。
沉思之际门外再次传来云王爷请安的声音,北梁帝深吸口气,双眉紧锁看向了萧相:“今日册子的事,朕全当不知,若敢泄露半个字,朕诛萧家全族!”
“罪臣知道!”萧相磕头。
北梁帝又道:“今日相爷入宫只为北大营皇陵被挖掘的事。”
萧相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紧接著北梁帝才让人请外头的人进来,萧相正怒气冲冲地说起北大营被挖掘的事。
一只脚跨进来的云王爷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北梁帝。
殿內气氛凝固
北梁帝语气不善:“传祁国公父子!”
看这架势是要审问到底,一时半会也不会去参加宴会了,云王爷动了动唇,並未开口。
半个时辰后祁国公父子被召见。
得知原因后,祁予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一口否认,萧相冷笑,掏出地图,指出被挖通的地方:“此处半年前就被挖通了,四周掩藏得好,一路挖到了北大营附近,偏这么巧,半年前祁统领就买下了这座荒山野岭。”
被问得哑口无言,祁予安眸底闪过慌张。
“来人!”北梁帝扬声:“让京兆尹即刻带兵去查看,速来匯报。”
“是!”
等候的时候谁也没有乱说话。
祁国公父子两互相看了眼,均皱著眉,根本想不到萧相怎么会跳出来说起这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於陆恆来匯报,证实了北大营皇陵的確是被挖通了,北梁帝大怒:“祁予安,你好大的胆子!”
祁予安脚下一软跪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
“冤枉?”北梁帝看著祁予安的眼神恨不得將其活刮:“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半年前就买下这座荒山野岭?”
祁予安只称是个意外,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北梁帝冷笑连连,对著萧相说:“此事既是萧相发现的,从今日起,就由你来查清!”
萧相闻言瞬间鬆了口气,还真让太子猜对了,北梁帝果然没有计较追究萧家的过失。
“微臣领旨!”萧相叩首。
北梁帝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用了萧相,谁也没有料到,殿內其余四人心情格外压抑。
直到太子来请安:“父皇。”
顷刻间北梁帝的面色柔和了几分,从龙椅站起:“今日皇家宫宴,別让客人们久等了,诸位,走吧。”
北梁帝走在最前方,对著太子嘘寒问暖。
这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墨琛。
墨琛看著父子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眉眼间儘是嘲讽,不经意间瞥了眼祁予安,眼底还有责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