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该如何活著
自从在牢房里，季央逃避著一切，躲藏进自己的黑暗中后，她便再也没有看见过同伴们的表情。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不知道他们最终是怎样的表情离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到了最后。
但是，季央看见了，她看见了处於脓液里，昔日大家那朦朧的脸印在液体中，无一例外都是极端的痛苦和悲伤。
每一张脸都是如此，每一张脸都挤在了一起，每一张脸，都在看著她。
看著她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幸运儿。
这是季央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逃避，为何要缩到角落，为何不和大家一起面对，为何不去直视大家的脸。
为何，是她独自一人活了下来。
哪怕红月给予了她何等的力量，哪怕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深的仇敌，这股悔恨的感觉，也丝毫没有消散的跡象。
反而愈演愈烈。
这是她唯一的欲望。
她想要对大家道歉。
她想要再一次看清大家的脸。
她想要自己不再逃避。
所以，她几乎摒弃了自己任何的可能，一直努力到现在。
而她，也马上就要成功了。
“是的，我想向他们道歉。”
季央坦言：“那又如何，我做的事仍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抓住炽虹，回到过去，改变悲剧。”
她逐渐有些癲狂起来：“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拦著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们？”
“你们都是坏蛋，是恶人，我討厌你们！”
“不要挡著我前进！”
季央像一个孩子一样吵闹起来，不，她大概就是一个孩子，一个一直困在过去，没有任何成长的孩子。
墨白的眼神再次怜悯起来。
“炽虹，真的可以改变过去吗？”
墨白平静的看著季央：“你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曾经的失败者。”
季央的心臟停滯了那么一瞬。
“你看了我的记忆？！”
是的，她曾踏在炽虹之上，准备前往那属於自己的过去。
但是，她找不到自己的过去。
她不知道该让炽虹连接何处，季央就这样在炽虹的起始位置迷茫著，最终，
被七王的人马逮住。
“那时候是我不够强！”季央一脸认真的说：“一定是我的力量还不够驱使炽虹，所以失败了。”
“现在，红月妈妈给予了我力量，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现在的我，一定能够完美的抵达过去，救下大家！”
“一定可以的！”
季央如此大声的说著，表情僵硬的如同塑料的玩偶。
毫无任何生气。
墨白仍是用怜悯的眼神看著她。
因为顾染的关係，墨白对季央的事情很感兴趣，他曾向陆发问，炽虹真的可以做到改变过去吗？
陆崢的回答是不知道。
至少，没有人成功过。
不过，如果真的可以靠一位上主的力量隨意改变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那七王们早就使用了，深海时代的悲剧或许就可以避免，终末之星也不会到来。
世界將会被拯救。
但是他们没有。
反而是像对待什么究极恐怖分子一样，以最大规格將炽虹阻拦在世人的面前。
这个態度几乎说明了一切。
炽虹所带来的不是拯救，而是超乎想像的恐怖灾劫。
只是那【连接】的特性，给予了一些人空梦一样的希望，好似逐火的飞蛾，
即使会粉身碎骨，也毫不犹豫的扑入火中。
墨白沉默了几秒，开口：“季央，你真的认为，他们需要你的道歉吗？”
季央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墨白温柔的笑著：“如果他们真的怨恨於你，那你是不可能最后一个进行实验。”
“大家一定是爱你的，他们一定是在保护你，就像之前的老师一样，只要先孩子们一步进行实验，万一实验成功了，你们岂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
墨白肯定的点头：“他们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想要保护你。”
“想要让你好好活下去。”
不然，无法解释季央为什么活到了最后。
单纯的缩角落是不可能做到的，万一其他人也学著季央缩角落呢？
她一定是受著所有人的祝福才活了下去。
“但是季央，你有好好的活著吗？”
墨白逐渐逼近季央，深红的海跟隨著墨白的脚步一同蔓延：“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以及记忆中包含的情感。”
“哪怕被红月救下，拥有力量，你却从未走出那个牢房，你未有一天真正的活过。”
“为什么你无法找到过去？”
墨白高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困在过去吗？”
季央瞪大了双眼。
她握紧拳头，质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去救他们，一个人开开心心，
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这样，才是我应该做的正確的事？”
“不。”墨白摇头：“我並没有让你放弃救下他们的想法，这是你的自由。”
“但是，这份自由不应该践踏他人的生命与安全。”
“而且。”墨白看著季央的脸：“在想要救下他们之外，你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
“不然，你只是在浪费这好不容易被救下的生命。”
墨白说出了季央最核心的问题。
她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除了红月与那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欲望，她一无所有。
被欲望操控的行尸走肉。
硬咽的声音响起。
季央流下晶莹的泪珠，她迷茫的看著墨白：“我做不到啊。”
“明明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因为逃避而活了下来，如果无法去拯救大家的话。”
“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啊。”
“我该怎么办？”
季央用沙哑的嗓音说著，是询问，亦是求救。
她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墨白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就是我要做的。”
“因为，我曾和你一样，如此迷茫过。”
灵塑法可以让墨白看见季央的记忆，同样，也可以让季央看见墨白的记忆。
前一刻，墨白拒绝了季央的手，而这一回，季央则握住了墨白的手臂。
她看见了墨白的记忆。
那曾经迷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