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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內的空气凝滯如冰。
  苏晚蜷在座椅的另一侧,与顾沉之间隔著一道无形的深渊。废弃影城里的寒气仿佛还附著在她的皮肤上,但此刻,更让她发冷的是身边这个男人。
  “我是诱饵,对吗?”
  她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
  顾沉开著车,视线平视前方,城市的流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掠过,忽明忽暗。他没有立刻回答,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回答我。”苏晚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是衝著你来的。”顾沉的语气没有起伏,“我只是给了她一个最想要的舞台,让她把所有底牌一次性亮出来。”
  “用我的名誉,我的安全,做你的舞台?”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尖锐的质问,“顾沉,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是你这场狩猎游戏里,最称职的那枚棋子?”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会哭喊,但没有。在极致的屈辱和后怕之后,涌上来的竟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你以为你昨晚拒绝订婚,她就会放过你?”顾沉终於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她准备的东西,不止那些视频。苏晚,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也把自己想得太安全。”
  苏晚的心臟被这句话狠狠敲了一下。
  他说的是事实。林梦可的疯狂,她早就领教过。可这不能成为他將自己置於险境的理由。
  “所以,那把枪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她追问,脑海里闪过那截冰冷的黑色枪柄,“你带著枪去参加订婚宴,是为了什么?如果我没有配合你,如果事情失控了,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如果。”顾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局是我布的,就不会有失控的可能。”
  他那种运筹帷幄的篤定,让苏晚感到一阵无力。她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而织网的人,就在身边。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或许都在他的计算之內。
  他不是来救她,他只是来收网。
  拘留所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
  林梦可用杜嘉班纳的超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腕上那条海瑞温斯顿的钻石手链在正午的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冷光。
  保释律师快步跟在她身侧,低声匯报:“媒体那边已经压下了消息,没有走漏风声。但是寰宇集团的法务部已经正式介入,正在申请调查令,要彻查你公司伺服器的入侵记录。”
  林梦可扯了扯嘴角,弧度里满是嘲弄。
  “查?让他们查。”
  律师的表情有些凝重:“林小姐,这次不一样。顾沉亲自盯著,他们……是想把你送进去。”
  “送我进去?”林梦可站定,转头看著律师,墨镜下的眼睛里是淬了毒的冰,“他凭什么?凭一段来源不明的录音,和一个莫须有的非法拘禁?我才是受害者。”
  她转身,坐进前来接她的宾利。
  后座上,还扔著一叠资料。那是她原本准备的第二套方案,一些偽造的、足以彻底摧毁苏晚形象的打工照片和“客户”证词。
  她拿起那叠照片,手指收紧,光滑的铜版纸在她掌心被碾压、撕裂,最后变成一团狼藉的纸球。
  砰的一声,她將纸团狠狠砸在车窗上。
  计划的第一环就脱了轨,顾沉的出现,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所有的部署。她不甘心,那是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怨毒。
  车窗外,几名嗅觉敏锐的记者正举著长焦镜头对著这边狂拍。
  司机正要升起车窗,林梦可却突然开口:“等等。”
  她看著那些闪烁的镜头,像是看到了新的战场。
  她忽然摇下车窗。
  “林小姐,请问你被警方带走,是和寰宇集团的商业纠纷有关吗?”
  “听说您和顾总结婚不成,是另有隱情?”
  嘈杂的追问声里,林梦可一言不发。她只是抬起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动作缓慢而刻意。
  阳光下,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清晰地暴露在所有镜头前。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道淤青,就是最恶毒的指控。
  然后,她对著镜头,露出一个脆弱又无辜的微笑:“谢谢大家关心。”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顾沉的车里,气氛依旧僵硬。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推送新闻的弹窗。
  苏晚瞥见了屏幕上的標题和缩略图,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出来了。”顾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保释。”
  “就这么出来了?”苏晚无法接受,“非法拘禁,恶意誹谤,散播谣言……这些都不算数吗?”
  “法律有它的程序。”顾沉將手机熄屏,扔在一边。
  “那你的程序呢?”苏晚反问,“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让她在里面待几个小时,然后毫髮无损地出来,继续对付我?”
  “谁说她毫髮无损?”
  顾沉的话音刚落,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是一通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后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他助理秦放的声音,急促又压抑著怒火:“顾总,林梦可刚才在拘留所门口见了记者,她……”
  秦放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亮出了手腕上的淤青。”
  苏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来了,在废弃影城,林梦可抓住她的时候,她挣扎中,確实弄伤了林梦可的手腕。
  当时只顾著脱身,根本没有在意。
  “现在所有媒体的头条风向都变了,”秦放的声音继续传来,“都在暗示她被暴力对待,说她是豪门內斗的牺牲品。我们刚压下去的舆论,瞬间反扑,而且……矛头现在全都指向了你和苏小姐。”
  电话掛断。
  车厢內,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输了,在舆论场上,被林梦可轻描淡写的一招,將得体无完肤。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一击即溃的莽夫,她是一条毒蛇,即使被踩住了七寸,也要在临死前回咬一口。
  “这就是你的计划?”苏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就是你说的,让她没有还手之力?”
  她看向顾沉,第一次,她的视线里没有了迷恋,没有了畏惧,只剩下纯粹的失望和嘲讽。
  “你贏了林梦可的过去,却输掉了我和她的现在。”
  顾沉握著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他没有看苏晚,而是再次拿起了手机,调出那张新闻照片,放大,然后將屏幕转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