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工装裤膝盖处的机油，蹭到他手腕。
远处。
江砚和林悦兮，正从季风號的残骸旁跑过来。
“大家都怎么样了？”林悦兮的白大褂沾满灰尘，却还攥著那台微型冷凝管的设计图纸。
“地震级数？”
凯斯拉著她，苏璃指尖还带著数据终端的静电麻感。
“初步测定6.8级，震中在赛道下方三公里。”
苏璃的声音终於稳下来。
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检查他的安全带：
“不过別担心，赛道的抗震设计能扛住7级……”
“所以你上周偷偷加固砂石区排水层，是预判到了地质活动？”
凯斯突然笑了，儘管嘴角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珠正滴在下巴。
苏璃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在烟尘中泛起可疑的红：
“只是发现地下水位异常。再说了，作为首席机械师，我有责任保证车手在任何突发情况下……”
“包括我为了救你而偏离赛道？”
凯斯打断她。
看著她身后逐渐停止摇晃的维修区顶棚。
那串风铃的残片正落在她脚边。
“比如现在，你设计的防滚架，刚好卡在变形的位置，让我毫髮无损？”
苏璃突然转身。
从工具包里翻出医疗箱：
“少废话，先处理伤口。还有，刚才你在直道末端的转向动作违反了十二条安全规程，赛后我要——”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凯斯看见她指尖捏著消毒签的力度过大，已经裂开。
远处，观眾席的疏散广播开始播放。
直升机的轰鸣声，从海平面方向传来。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担心你。”
苏璃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低头咬住嘴唇：
“笨蛋……明明可以安全停在砂石区的……”
“但你在左侧。”
凯斯轻声说：“就像你总在我数据板角落画小北极熊，总在校准胎压时多留0.01bar的容错值……有些事，数据算不出。”
维修区的应急灯突然亮起。
在烟尘中投下暖黄色的光。
苏璃抬头时，发现凯斯手里还攥著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
齿轮与赛车轨跡的图案上沾满灰尘，却依然在灯光下闪著微光。
她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金属盒。
是刚才倒塌时从操作台上捡的。
里面躺著他第一次送的、那个买一送一的赠品戒指。
“其实……”
她把两枚戒指並排放在掌心。
“这个赠品戒指的內圈，我偷偷刻了我们第一次合作的赛道数据。”
凯斯愣住。
苏璃指尖划过银色戒环內侧。
那里確实有细小的凹痕，组成一串经纬度。
正是滨海赛道的坐標。
“所以啊，”
她突然凑近他耳边。
地震后的余震让她的声音带著细微的颤音。
“不管是赠品还是正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要。”
远处。
江砚的吐槽透过逐渐恢復的通讯器传来：
“喂喂，救援队都到了，你们小两口能不能先从赛车里出来？”
“林悦兮说她的冷凝管专利可能在地震中受损，现在正拿著扳手要拆季风號的剎车片呢！”
苏璃脸红著转身，凯斯听见她嘟囔著“笨蛋车手”。
却看见她指尖悄悄勾住他防火服的衣角。
当救援人员掀开防滚架的瞬间。
他突然想起刚才腾空时看见的场景：
苏璃在烟尘中奔跑的身影，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维修区顶棚漏下的那道阳光，明明灭灭，却始终指引著方向。
而此刻。
赛道外的海面上，正午的阳光正穿透云层。
在地震后的废墟上，洒下一片带著咸涩气息的、温暖的金色。
救援人员的液压剪切开防滚架的瞬间。
凯斯闻到了熟悉的碳纤维焦糊味。
苏璃的手指始终勾著他防火服的衣角，直到他被稳妥地抬上担架。
才发现她工装裤后兜的便签纸早已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被攥皱的、刻著滨海赛道坐標的赠品戒指。
“先检查颈椎。”
苏璃跟著担架跑。
医疗箱的金属扣环在余震中叮噹作响：
“他刚才有两次剧烈腾空，g值可能造成软组织挫伤……”
“苏机械师，现在您才是伤员。”
隨行的医护人员看著她颈侧的血痕，试图拦住她。
却被她果断推开：
“我了解赛车座椅的人体工程学设计，比你们更清楚他的受力点。”
直升机的轰鸣声中。
凯斯看见苏璃蹲在担架旁，眼神专注得像在调试赛车传感器。
远处。
季风號的残骸旁站著抱臂的林悦兮，有人拿著扳手，正敲打著变形的剎车片。
江砚则举著电话，在向赛事组委会匯报地震后的赛道评估数据。
“凯斯！”
熟悉的呼喊从观眾席方向传来。
益东抱著女儿挤过警戒线。
小女孩攥著机械齿轮项链，在看到凯斯脸上的血跡时突然瘪嘴：
“企鹅车车坏了……”
“没关係，苏姐姐会修好的。”
凯斯朝她眨眨眼。
余光却看见苏璃蹲下身，用沾满机油的手指在小女孩掌心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北极熊——和她总在数据板角落画的一模一样。
医疗帐篷里。
消毒水的气味盖过了赛道的焦味。
苏璃坐在摺叠椅上，任由医护人员处理颈侧的伤口。
视线却始终黏在凯斯附近。
当护士要为他脱防火服时，她突然起身：“我来。”
拉链滑开的声音里，凯斯身上的伤口露出来。
“其实刚才在半空的时候，”
凯斯忽然开口，盯著帐篷顶晃动的应急灯：
“我想的不是冠军，是你去年在雪场摔断滑雪板那次。”
苏璃的手一顿：“那次我熬夜改了三天悬掛参数，你却只顾著笑我摔成雪糰子。”
“因为你爬起来第一句话是『避震器行程数据还能再优化0.5毫米』。”
凯斯笑出声，牵动身上的伤痛。
“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每次说『按规则办事』，背后都藏著『我要你活著回来』的公式。”
“都这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
苏璃嗔怪道。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隨著人越走越近，他们看见是江砚探进头：
“地震预警中心说还有余震，赛道需要暂时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