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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父声音微弱,但孙慧琴也是能听见的。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还有脸说跟我离婚!当年是谁抱著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求我照顾?”
  “又是谁一走就是半年,把我和两个孩子扔在家受苦?”
  “你女儿现在长大了,高嫁了,你用不到我了,像丟个抹布一样把我拋弃了。”
  “我告诉你,没有这么好的事!”
  “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去你们农研所闹,去陆家部队闹,我豁出一张脸皮,大家都別做人!”
  陆父气得直喘,好像马上就要窒息了。
  “这么多年我没亏待过你,包括你娘家那些亲戚,我也没少帮忙。”
  “你母女二人钱大手大脚我从来没说过什么,甚至还要装糊涂,委屈了雨眠,让你们开心。”
  “为什么到了你嘴里,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你联合周双富他们对付我,我都没跟你计较,我只是不愿意理会,別拿我当傻子!”
  乔雨眠看了一眼父亲。
  原来他这一切他都知道,可知道却不说,更让人伤心。
  不过她也能理解,只能说彼此各有各的难处。
  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办法照顾孩子。
  辞职了照顾孩子,没有收入活不了。
  找个后妈带孩子,难免委屈了孩子。
  可世道就是这样,没了母亲,註定是件悲哀的事。
  比起那些吃不饱饭饿死的,她也不算辛苦,至少,她平安长大了。
  可平安的日子有些人还是不满足,非要找一些刺激。
  孙慧琴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著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乔雨眠站出来喊了一声。
  “闭嘴吧!”
  她拿著那一小筐东西扔在孙慧琴脚下。
  “你和我爸离不离婚不是我说了算。”
  “我只是得空了来看看他,不想参与到你们之间的矛盾里。”
  “我只求几天清净,让我儘儘孝,到时候我自然会走。”
  “你要是这么不依不饶的闹下去,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拿著这些粮食,去村里关係好的人家借住几天。”
  “这几天我不想看见你!”
  孙慧琴叉著腰大骂。
  “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走。”
  “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你爸的老婆,你的妈,我就住在这,谁也別想赶我走!”
  乔雨眠本来已经扶著乔父往屋里走,听到孙慧琴这样说便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到昂著头的孙慧琴。
  “不走是么?”
  “好!”
  乔雨眠没看孙慧琴的反应,径直走到屋里。
  翻开箱柜拿出孙慧琴的衣服,从灶坑里撮了一抔还没烧完的木柴。
  走到院子里將木柴倒在地上。
  孙慧琴看到火光,嚇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干嘛……”
  “你还敢烧房子不成?”
  “这房子可是大队里借给我们住的,要是把人家房子烧了,可是要赔的!”
  乔雨眠冷笑著抬眸看她。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家么?这会怎么又是大队借给你们的房子了?”
  说完,她也不管孙慧琴的反应,把手里那包衣服拆开,尽数丟到了火堆中。
  纤维料子的衣服沾上火星子立刻烧了起来。
  孙慧琴看到烧的是什么,哇哇叫著就要往火堆上扑。
  “啊!”
  “这都是我的衣服,你烧我衣服做什么?”
  乔雨眠走过去,一把抓住孙慧琴的头髮,將她整个头脸,往那堆烧著的衣服上按。
  像是要把她扔进火堆里烧死一样。
  “你不是要当我妈么?我妈早就死了,你想当我妈,就下去陪她吧!”
  乔雨眠想到上辈子孙慧琴害了父亲,夺走了他的研究成果。
  又想到刚才她不知廉耻地与別人苟合密谋害死父亲,她就恨不得真的烧死这个女人!
  那堆衣服跟乾柴一起烧得旺,火苗窜出得老高。
  孙慧琴嚇得拼命摇头挣扎。
  “救命啊,救救我!”
  “你敢杀我,你也跑不了,你要给我偿命的!”
  孙慧琴叫的声音很大,可惜这里房子和房子之间离得远,夜里风也大。
  她那微弱的叫声,几乎刚溢出口,便被西北的风沙裹胁著散落一地。
  乔雨眠下了狠心狠厉的笑著。
  “哈哈哈,我给你赔命?”
  “你配么?”
  “我们不过是闹了矛盾,我烧了你的衣服,你捨不得衣服去火堆里抢,结果布料烧到了你自己而已。”
  “我可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是你自己『不小心』!”
  “你怕不是忘了,我嫁了什么人家。”
  “这点小错误,还是抹得平的!”
  “官不举,民不究,有陆家给我做靠山,我看谁敢查!”
  火舌窜得越来越高,孙慧琴散碎的头髮已经被火燎地打了卷,脸上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红,还是被火舌舔舐过烧红。
  乔雨眠的手也被火苗燎过,可她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仍然死死的按著孙慧琴的脑袋。
  眼见孙慧琴支撑不住,马上就要倒在火堆上,陆怀野一把將乔雨眠扯过来,紧紧的搂到自己怀里。
  陆怀野看著怀中颤抖不已的乔雨眠,冷冷道。
  “不想死的话,还不快滚!”
  孙慧琴这会已经嚇得尿了裤子,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刚才乔雨眠只是为了嚇唬她,因为她的脸离那火苗还很远。
  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喊著,自己根本不怕她,就是想告诉她『你这招嚇不到我』。
  可后来火苗窜上来的那一刻,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乔雨眠变了。
  她身上所散发出那种想杀人的气息,让她差点失去反抗能力。
  火舌舔舐著她的脸颊,又烧到了她的头髮。
  要不是陆怀野將她拉走,她是真的敢把自己按进火堆。
  这一刻,孙慧琴才开始害怕。
  若是火苗真的烧著了她身上的衣服或者头髮,她肯定就死了!
  他们下午又洗衣服又擦屋子,家里存的水肯定也都用光了。
  西北地区缺水,离这里最近的水井也要五里地,根本来不及打水救援。
  这样一想,她便嚇得尿了裤子。
  陆怀野的声音里带著威压,唤回了她的意识。
  西北的风里夹杂著砂砾,擦过她被烧疼的面颊,刺痛让她彻底清醒。
  孙慧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踉蹌著跑走了。
  看著孙慧琴跑了,乔雨眠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乔父也过来,伸出乾枯的手去拉她的手。
  “雨眠,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唬爸爸。”
  乔雨眠仿佛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往事像是演电影一般在乔雨眠的脑海浮现。
  自从她记事起,孙慧琴母女不知道夺走了多少属於她的东西。
  父亲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和乔雪薇带零食,哪怕乔雪薇的零食比自己多,乔雪薇也要抢她的。
  小时候的零食,长大的零用钱,再长大一些的衣服鞋子。
  那些来自孙慧琴的白眼和谩骂,来自乔雪薇的霸凌,让她整个人生都活在抹不掉的阴影中。
  再后来,乔雪薇抢了陆怀野,又开始抢何青山,孙慧琴抢了父亲的科研成果,自己的人生彻底被毁。
  她和父亲两个人一直都在忍让,一直都在被剥削。
  如果不是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有多悲惨,也不知道人生还可以隨心所欲的活!
  冰凉的嘴唇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粗糙的手指划过脸庞,擦掉酸楚的眼泪。
  “雨眠,冷静一些,让她就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乔雨眠回过神,看著一脸紧张的陆怀野。
  “你所有的不公,所有的委屈,我会帮你討回来。”
  乔雨眠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她失败的人生,哭她的死亡,哭那些遗憾。
  直到院子里那堆火苗熄灭了,她才渐渐止住哭声。
  西北的天很低,没有了树丛的遮挡,那向空好像一眼望不到边。
  她就坐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將情绪释放,用眼泪浇灌了心底那颗早已乾涸的土地,枯萎的枝丫,重新开出了名为『生机』。
  乔雨眠哭累了,她喘了口气看向陆怀野。
  “我刚才,真的是想杀了她。”
  陆怀野轻抚乔雨眠的髮鬢。
  “我知道,我知道。”
  “不用你动手,我会帮你。”
  “你静静地看著就好。”
  乔父也哭个不停。
  “雨眠,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乔雨眠从陆怀野的怀中离开,將身体面对父亲。
  “爸,你会和孙慧琴离婚么?”
  乔父点头。
  “我没有对不起过她,一直都是她在对不起我,我会跟她离婚的,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乔雨眠用袖子擦了擦父亲的眼泪。
  “爸,我受委屈这件事我自己会討回来。”
  乔雨眠顿了一下,然后咽了口唾沫,重新抬起头时,眼神坚定。
  “爸,其实受委屈的是你。”
  “我其实在孙慧琴在门口剁白菜的时候就来了。”
  “我听见她在套你的话,听见她说让你把数据交出来,你无动於衷后,她又说要去借粮。”
  “我藏起来,等她走出屋的时候我就跟著她。”
  “然后我就发现,她没有去隔壁村借粮,而是去了隔壁。”
  “周双富家。”
  乔父像是支撑不住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乔雨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看到……她……脱光了衣服……钻进了……”
  “周双富的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