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答应等开完证明,就送到招待所,让他们回去等。
  乔雨眠想起父亲还没吃饭,便低声问道。
  “爸,你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乔父点点头。
  办完一件大事,让大家心里都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头。
  乔雨眠让陆怀野去买明天的火车票,自己搀著父亲,走在县里的街道上。
  “爸,这县城可比咱们青山县落后多了。”
  乔父点头。
  “青山县地方好,总归是產粮大省,比別的地方有优势。”
  说到这,他像是突然想起来。
  “雨眠,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温室大棚种植技术』是怎么回事啊?”
  “咱们那边冬天冷,土都冻得邦邦硬,哪怕是扣了大棚也不见得能种东西的。”
  说起这个,乔雨眠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能骗过一些不太懂的人,却骗不了父亲这个真正的专家。
  “爸,这些事说来话长啊。”
  父亲走的时候,並不知道陆家被赶到乡下。
  乔雨眠不太想让父亲担心,把过程简化了些。
  她说了他们被赶到乡下,却没说没有钱。
  说了跟乔雪薇的矛盾,却没说他们差点害死自己。
  她告诉父亲哪怕在乡下,陆家也对她特別好,甚至从来不让她干活。
  无聊的时候,她便用空房间种菜,又捡了山上的果子,做了肥料。
  自己误打误撞,在卖菜的时候遇到了付航,又在付航的帮助下,做了温室大棚。
  父女两个人坐在桌前说话,一碗麵条几乎没怎么动,眼睁睁地看著坨成了一碗。
  乔振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自己的女儿。
  她是那么的聪慧,机敏。
  言谈举止,根本和从前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看到他就回房间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乔振邦不禁湿了眼眶。
  乔雨眠正讲著自己跟冯海平做交易的事,突然看到父亲红了眼眶。
  “爸,你怎么了?”
  乔父擦了擦眼泪。
  “雨眠,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你现在的模样,真的跟你妈妈好像。”
  乔雨眠一点点地敛了眸子。
  她没见过母亲。
  听说那时家里並不宽裕,母亲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孙慧琴到了家里,偷偷地將母亲的衣服都扔掉了。
  唯一保存下来的,就是那个首饰盒。
  首饰盒里除了那些首饰,还有一个绿色塑料封皮的小绿本。
  那个绿本是她的出生证明,上面用红印泥印著她的脚印。
  旁边有父母的签名和父母按的手印。
  关於母亲的一切,父亲不会主动提及,毕竟要顾念著孙慧琴的心情。
  乔雨眠对母亲的了解,都是在陆怀野的母亲那里听来的。
  妈妈在她心里一直是勇敢善良的人。
  在別人怕担责任的时候,妈妈做主救出了陆怀野,成全了她这段姻缘。
  这也是母亲给她找的一条退路。
  想到这些,乔雨眠也红了眼睛。
  “爸,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父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妈妈是个非常有活力的人。”
  “她天生乐观,会看淡所有坏事,並且把它们美化成好事。”
  “当时我不过是农研所的一个小助手,她已经是医院很受欢迎的医生了。”
  “只是,好人不长命。”
  眼见著父亲压抑著要哭的样子,手都跟著微微颤抖。
  为了掩饰伤心,將那碗已经坨了的麵条拼命地往嘴里塞。
  乔雨眠调整了一下情绪,拦住了父亲。
  “爸,面凉了,我们回去吧。”
  “我先把你送回招待所休息,然后出来逛一逛看可以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买回去的。”
  “毕竟陆怀野跟著我出来家里人都知道,我总是要买点什么回去。”
  陆父听到乔雨眠这样说,便也停了筷子,两个人又回了招待所。
  乔雨眠將父亲安置好,自己来到了街上。
  她从空间里掏出已经做好的饭菜,装在饭盒里,然后又往火车站方向走,正好遇到了回来的陆怀野。
  回到前台拿到了农研所给开的证明,三个人吃完饭便开始休息。
  第二天,又开始了漫长的归家路途。
  乔父身体不好,回去的时候便不再那么快。
  有些本应该连著坐火车的时候,他们会隨时看父亲的情况,在停靠站下车找个招待所休息。
  父亲是农研所的研究员,这样的介绍信到哪里都能找到招待隨时入住。
  最严重的一次,乔父感冒了,他们在一个地方滯留了三天。
  原本五六天的路程,三个人硬是走了半个月,不过总算在元旦之前到了家。
  乔雨眠找到机会联繫了刘老,麻烦他通知了乔霜枝自己的归期。
  果然,回到青山县时,乔霜枝特意来接站。
  接站的並不止乔霜枝一个人,还有高六,二猴跟付航。
  乔雨眠看到几个人的身影高兴的挥了挥手。
  可对面这四个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似乎有些拘谨。
  等走到身边才看到,来接站的不止他们四个人还有冯海平。
  乔霜枝围著围巾,披散著头髮,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高六和二猴也紧张得不行,大概是怕乔霜枝被冯海平认出来。
  乔雨眠低声跟陆怀野说了句什么,等到聚到一起后,陆怀野默默地將乔霜枝挡在了身后。
  冯海平从旁边的小轿车上走了下来,十分恭敬地走了过来伸出手。
  “乔老爷子,欢迎您回来青山县。”
  乔雨眠在怕父亲坐火车无聊,把身边出现的这些人一一讲给父亲听。
  乔父应该一下便认出了冯海平。
  “冯同志您好。”
  “我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倒是不用叫乔老爷子,你跟著他们一起叫我乔叔叔便好。”
  乔雨眠用十分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冯海平进行感谢。
  “感谢您来接我父亲,但是我父亲生病了,也不太方便请您来家里做客。”
  冯海平挑挑眉。
  “小乔同志出门一趟,跟我有些生分了,以我们的关係,怎么会差那一两顿饭?”
  “我这是听说叔叔生病了,特意开了车过来。”
  “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乔雨眠原本预设的是把父亲接回家,让乔霜枝给看一看就行。
  父亲得的毕竟是传染病,不能隨意走动不说,万一个人档案上留下报告记录,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太方便。
  可冯海平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消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献殷勤。
  为了不暴露乔霜枝,乔雨眠只好让父亲坐上了车。
  乔雨眠带父亲去了传染病医院。
  因为不方便太过亲近,高六他们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被乔雨眠打发走了。
  一系列的抽血,检查,最终还是办理了住院。
  陆怀野跑前跑后缴费,取单子,买饭,十分尽心。
  入住单人病房后,他又回去取东西,准备在这里陪夜。
  乔父看著陆怀野离开,躺在床上十分欣慰。
  “雨眠,这么多年爸爸做了许多错事,唯一做得对的,就是把你嫁进了陆家。”
  “虽然吃了些苦头,但是怀野这孩子仁义,陆家家风也很正,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乔雨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谁能想到,她上辈子嫁给了何青山,吃尽了苦头,那时候,陆怀野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乔霜枝从倒了一杯水,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爸……爸……您喝水。”
  乔父转头看向乔霜枝。
  “孩子,辛苦你了,跟著我忙前忙后的。”
  “你的事,雨眠在火车上已经跟我说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女儿了。”
  “你爸爸的事我很是同情,现在也只能等一个机会了。”
  “乔爸爸虽然没本事,但以后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
  “雨眠有地,你都会有!”
  “来了咱家,以后就不会再受委屈了。”
  乔霜枝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等乔父说完,她一下跪在了地上。
  “爸,谢谢您收留我,我给您磕头了。”
  乔父急忙要下地扶她。
  乔雨眠阻止了他的动作。
  “爸,霜枝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让她把这个头磕了,她心里更安稳一些。”
  磕了三个响头,乔霜枝再站起来时候额头红了一块,可见磕头的时候非常诚心。
  乔父一手拉著一个女儿,眼里闪动著泪。
  “以后咱们父女三个一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三个人完全沉浸在认亲的喜悦中,等聊完一回头,乔雨眠差点扔了手里的水杯。
  刚才已经离开的冯海平,正微笑著站在门口。
  门上有一块小小的玻璃,他的脸正好出现在玻璃上。
  他就那样看著乔雨眠笑,笑得十分诡异。
  医院的门常年开关,並不会严丝合缝,他们说的话,冯海平肯定都听到了!
  乔霜枝也看到了冯海平,嚇得抓著陆父的手,直往病床旁边躲,还想办法伸手挡自己的脸。
  乔父急忙安抚被嚇坏的乔霜枝。
  “霜枝別怕,你是我的女儿,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把你带走!”
  乔雨眠很快便定了心。
  “你们別怕,没事的。”
  “冯海平这个人心计重得很。”
  “他想抓的人,怎么都会抓到。”
  “看样子,他这又是有利可图!”
  乔雨眠回头安抚两个被嚇坏的亲人。
  “你们別担心,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