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步入正轨(6000字)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三家村传开。
塑编作坊成功造出了质量过硬、价格极低的塑编袋。
这代表著塑编作坊开始成功步入正轨。
除此之外,刘三泉老师傅经过几天考虑,已经答应下来加入塑编作坊。
“刘师傅,你放心。”
“你来了塑编作坊,以后这里就都交给你来管。”
“每个月三百元的工资,肯定不会少。”
“如果作坊的效益好,年底还会再额外给一笔分红。”
陈光明脸色认真。
现在还只是八三年,那场下岗潮还很远。
这个时候愿意离开国营厂来到他的小作坊,確实要很大勇气。
虽然说是因为工资高太多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老伴,重情重义,陈光明是钦佩的。
“你老伴的病,是头等大事,在村里调养,都包在我身上。
刘三泉听闻,脸上也露出感激的表情。
接下去两天时间,他去厂里面递交了辞职信。
陈光明也立刻行动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村里最靠西头、毗邻溪边有座老宅,原本属於一位迁走多年的族老。
这宅子虽有些年头,但砖木结构坚固,最难得的是位置幽静,带著个不小的院落,屋前屋后阳光充足,正是养病的好地方。
陈光明直接找到了宅主的亲戚,当场拍板以优厚的价格长租下来。
“余安!”
陈光明招呼著,“带几个手脚麻利、家里婆娘勤快的后生和婶子,带上乾净被褥、扫帚簸箕,
现在就去老宅!”
余安立刻招呼了五六个壮小伙和两个村里出了名心细手巧的婶子出发。
大家扛著工具,抱著簇新的被褥脸盆等日用,赶去老宅。
开门、通风、除尘、洒扫。
婶子们负责细致活儿,把窗户擦得亮,地面扫得一尘不染,土灶台抹得乾乾净净。
小伙子们则清扫庭院杂草,修补门槛石阶,把房前屋后拾得利利索索。
几天后,几扇透亮的大玻璃窗框安在了向阳的几间屋子窗上。
这玩意儿在村里可是绝对的稀罕物,太阳照进来,屋里顿时亮堂暖和,看得围观的老人们喷喷称奇。
就在老宅收拾停当的当天下午,陈光明没有让刘三泉自己去操心搬迁的麻烦事。
他直接派出了自家那辆已经成了村里重要运输工具的拖拉机。
“刘师傅,你安心在作坊里看著机器试產,搬家的事,包给我。”
陈光明不容分说,让余安跟著司机,再带上两名沉稳有力的后生,直接开车去仙降镇刘师傅租住的巷子接人。
拖拉机小心翼翼地停在刘师傅家那低矮破旧的出租屋门口时,左邻右舍都探头探脑。
刘婶子是个沉默又瘦弱的妇人,常年病容使她面色蜡黄。
此刻看著屋外崭新的拖拉机,看看旁边儿子脸上的兴奋,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家里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日常用品和刘师母离不开的汤药罐子、几件厚实旧衣被褥。
余安和小伙子们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刘婶子扶上垫了厚厚稻草和旧麻袋的车斗,找了个最平稳的角落安置好。
几个老旧木箱、包被也很快搬上车。
刘家这次是全家都要一起都搬到三家村去住。
刘师傅的儿子,陈光明也早早就已经在村里作坊里面安排了活。
这也是刘师傅答应进作坊的原因之一。
原本,他儿子平时也只是在外面打打零工,
现在去了三家村,就都能找到稳定的活干,家里条件马上就好了起来。
他感觉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能给儿子也娶上媳妇。
他可听说三家村的姑娘都很能干,自己都能撑起一个偌大的店铺。
就算只是在作坊里面做工,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如果能娶上一个媳妇,他都满意。
拖拉机缓缓驶入三家村,停在溪边那座已焕然一新的老宅门口时,得到消息的村民们早已自发地围拢过来看热闹。
刘三泉刚从作坊赶回来,一进院门就愣住了。
阳光透过崭新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刚擦洗过的地面上。
屋里收拾得窗明几净,炕上铺著簇新被褥。
老伴被换扶著坐在一把特意搬来的、铺了厚厚垫子的竹椅上,
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死气沉沉,正细细打量著这窗明几净的新居,脸上带著一丝安適的神情。
林雨溪端著个热气腾腾的粗瓷碗走进来,里面是熬好的草药:“刘婶子,灶火刚生起来,热水烧上了。”
“你先將就歇著,药等凉一点再喝,这院子清静,溪边空气好,最適合调养了,有啥事你儘管言语,我们家就在不远。”
看著眼前这一切,刘三泉只觉得一股暖流猛地衝上眼眶,鼻子发酸。
他使劲眨了眨眼,走到玻璃窗前,伸出手,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那冰凉的透明玻璃。
他转过头,对上正含笑看著他的陈光明的目光,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只是沉声用力地道:
“陈老板,明天一早,我就去作坊上班!”
话音落下,仿佛一颗定心丸,让整个三家村的塑编作坊,终於彻底扎稳了根基。
作坊里三台老旧机器不断生產著。
但陈光明心里清楚,这点產能远远不够此时,刘三泉正蹲在靠墙那台刚熄火的圆织机旁,借著油灯的光亮,仔细检查著机身上几处陈旧的磨损部位。
他拧紧一个鬆动的螺丝,又用油壶给几处明显乾涩的轴承点上机油。
陈光明走过去,递上一杯刚倒的热水:“刘师傅,辛苦了。这三台老傢伙能出活,全靠你撑著,但这產能还是太少了点。”
他看著角落里新赶出来的一小堆袋子,眉头微,“曾老板那边天天催,货郎们也要袋子卖,
咱们自己点也要用,照现在的量,杯水车薪啊。”
刘三泉接过水杯,却没急著喝,布满油污的手在磨盘大的机器主架上拍了拍,嘆口气:
“老板说的是实情,这三台机子修修补补能用,但也只能这样了,要想开足马力出量,光靠它们不行,迟早得趴窝。”
陈光明眼神一闪,顺势蹲在刘三泉身边,“刘师傅,你是老行家,在这行摸爬滚打快二十年。”
“你看像我这样刚起步的小作坊,想弄点靠谱的、能出量的机器,该往哪里找去?”
刘三泉闻言,端著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学徒们在远处整理成品布卷,王师傅在另一个角落清理拉丝机的筛板。
他目光重新落回陈光明脸上,声音压得更低,“陈老板想搞活水鱼,路子肯定有,但这种东西嘛.风险也不小。
陈光明心中一凛,知道对方这是在点他涉及灰色地带。
他眼神却更加热切,用力点点头,“刘师傅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只要东西路子正、能干活、
价钱对得起良心,风险我自己担。”
刘三泉沉默了几秒,又喝了口水,像是下了决心,“远的不说—就在隔壁县城那边—有门路。”
“平阳?”陈光明眉头微扬,
“不是这边,是文成那边。”刘三泉道。
“我们厂前两年搞革新,淘汰下来一批机器。”
“名义上说是报废了,但实际上里头有七八成新的玩意儿!”
“就搁在文成农机厂后头一个旧仓库里,当初是计划给几个乡镇供销社配套的,后来计划变了,生產出来的机器就没全用上。”
他停顿了一下,警惕地再次扫视四周,“现在接手管那仓库的,是个叫周庆国的副科长。”
“那人胆子不小,我跟他不算太熟,但以前厂里搞设备盘库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有这门心思。”
“不过这人不亲自出面,他有个表兄,在东门菜市场旁边开了个卖轴承的五金杂货铺,叫庆发五金,姓廖。”
“要想搭线,得先找著那个廖老板。”
陈光明安静听著,心中一愜。
这些信息像电流一样瞬间涌入陈光明的大脑,与他所知的盘活国有资產的操作隱隱重合。
他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比向阳厂这三台怎么样?”
陈光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旁边布满锈跡的滚筒。
“天差地別!”
刘三泉的语气篤定,“向阳厂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玩意儿?”
“但是这批机器,是74型机,马力、精度、稳定性,顶我们这三台老古董好几个。”
“虽然是淘汰下来的,但根本没干过几年重活,好好拾缀拾,就是顶好的机器,比那些小作坊的二手货都强的多。”
陈光明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机器只要能弄到手,產能就能立马上几个台阶!
风险?
当然有!
这种从国营厂淘换设备,本身就游走在政策边缘。
那姓周的副科长和姓廖的中间商也绝非善类,坐地起价、以次充好都是可能的坑。
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眼神无比郑重地看著刘三泉:“刘师傅,这消息太重要了。”
“这份情我记下了,你放心,这事我去办,绝牵连不到你身上。”
刘三泉看著陈光明年轻却沉稳老辣的脸,最终点了点头,“我帮你牵个头。”
“明白!”
陈光明起身,对著余安喊道:“安子!”
余安立刻小跑过来:“光哥?”
“去,叫上姨父,还有强哥,马上到我这边来!”
陈光明语速很快,“有大事要商量!”
他转头又看向刘三泉,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刘师傅,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后面还得辛苦你继续看著点机器,文成这事,我亲自去趟!”
他脑子已经在飞速运转。
安排谁看守大本营確保作坊正常运转和原料供应?
谁最適合跟著去,大姨父见多识广会察言观色,余强壮实机警可以做护卫。
还要带上绝大部分流动资金,只留下维持运转的基础备用金。
最重要的还是要想要如何利用好刘师傅这个敲门砖。
最后还要防备路上和在文成县城可能的麻烦,必须多带可靠护卫,枪也要带上。
大姨父和余强快步走来时,陈光明已经在心里完成了初步的盘算。
“大姨父,强哥,我们有新路子了!”陈光明迎上去,简单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第二天清晨。
拖拉机从三家村出发,向著高楼镇行驶过去。
文成县城就在高楼镇再过去一些。
本身高楼镇就是山区。
这一路想要到达文成县城並不容易。
车轮碾过碎石和土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每个人都紧绷著神经,不仅仅是担心路况,更是警惕著黑暗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大姨父沉默地抽著旱菸,目光警惕。
“那周科长这人”余安压低声音询问。
“刘三泉说的周庆国?”大姨父吐出一口烟圈,“这种人,我门清,端的是公家的碗,想的是私家的灶。”
“胆子有大有小,但手底下,没一个是乾净的,他们最怕的不是卖东西,是东西砸手里,担责任。”
陈光明听闻点头,大姨父看的很准。
他前世也是见惯了这种人,“所以我们既要有底气,也得防著他坐地起价,或者货不对板。”
“到了地头,验货是关键。”他交代大傢伙道。
“放心。”余强瓮声瓮气地应道,手指下意识地碰了碰冰冷的枪柄,心里面顿时安定了不少。
余安也在前方重重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们上午就到了高楼镇。
隨后继续向著文成县城开去,傍晚的时候才进入文成县城的地界。
他们没有再继续赶路,在镇上找了一家招待所休息,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继续出发。
拖拉机味味地爬上一道陡坡,前方豁然开朗,文成县城的轮廓在远处隱约可见。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绕过县城边缘,按照刘三泉的描述,直奔东门菜市场方向。
天色已微明。
文成县东门菜市场已是人声鼎沸。
拖拉机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停下。
陈光明让余强守著车,自己和大姨父、余安三人走向庆发五金杂货铺。
铺面不大,各种生锈的螺丝、轴承、链条杂乱地堆在门口。
一个穿著半旧工装、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正在柜檯上打著算盘,正是廖老板。
大姨父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生意人惯常的笑:
:“廖老板?早啊。
廖老板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人,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几位—买啥?螺丝还是轴承?我们这货全。”
大姨父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心照不宣,“不买小件,刘三泉给你打过电话的,我们来看看东西。”
廖老板拨打算盘珠的手指顿了顿,眼神在陈光明和大姨父脸上来回巡了几秒,脸上的油滑笑容收了些,多了几分谨慎:“老刘介绍的?哦,是那个三家村作坊的老板,你们谁姓陈?”
“我是陈光明。”陈光明適时地开口,
廖老板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吧,这里不是说话地儿。”
他利索地锁了铺门,示意三人跟著他走,方向正是县城另一头的农机厂。
农机厂很大,围墙高筑。
廖老板带著他们熟门熟路地绕到厂区后面一处偏远角落,这里杂草丛生,堆放著报废的农具和锈蚀的铁架。
一个生满铁锈的巨大库房大门紧闭,门锁看著倒是新的。
廖老板上前敲了敲旁边一个偏房的门,“老周,人到了。”
哎呀一声,偏房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著中山装,梳著背头、脸色微有些白胖、带著明显官腔的人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地在陈光明等人身上扫过。
他目光先在大姨父脸上顿了下,最后停留在陈光明脸上,显然刘三泉重点描述过这位年轻的陈老板。
“周科长,久仰。”陈光明伸出手。
这就是农机厂管仓库的周庆国副科长。
周科长没有握手,只是微微頜首,目光看向廖老板,“货在里面,动作麻利点。”
语气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仿佛这是一桩让他嫌弃却又不能不办的麻烦事。
廖老板赶紧掏出钥匙,费力地拧开大库房那把沉重的大铁锁。
隨著嘎哎嘎哎令人牙酸的声响,库门被用力推开,一股浓重的机油、铁锈混杂著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光线透过高窗斜射进来,照亮了仓库內的景象。
几台覆盖著破旧防尘帆布,却依旧难掩其体量感的机器静静地立在仓库中央。
虽然蒙尘,但帆布下方露出的钢铁结构,明显比向阳厂那堆古董规整、精良得多。
能隱约看到清晰的塑编总厂的铭牌和74型的型號標誌。
“你们自己进去看吧。”繆老板道。
陈光明心里面激动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余安紧跟其后,大姨父则陪著周科长和廖老板站在门口閒聊,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陈光明一把掀开离他最近那台机器的帆布。
灰尘落下。
一台体型巨大的圆织机展现在眼前。
虽然表面也有薄薄的灰尘,但机身主体框架亮,只有少数几处非核心部分有轻微锈蚀,標牌清晰,型號確认无误,这確实像是封存不久的设备!
“安子,拉丝机!”陈光明低喝一声。
余安会意,利索地掀开旁边另一台机器的帆布。
拉丝机的主体同样保存完好,核心的螺杆、加热筒看著状態不错。
他又迅速检查了另外两台圆织机,情况类似。
总共四台拉丝机、六台圆织机,规模远超预期!
两人强压激动,开始仔细检查细节。
他著重看了王师傅提过的几个核心易损件部位,磨损程度果然比向阳厂那批好太多。
虽然导轨和部分非承重支架有些锈跡,但显然没有经歷过高强度的生產损耗。
“光明哥,主轴间隙还行,核心齿轮看著磨损不大,螺丝都没少几个,比咱们那几台强太多了!”余安抑制著兴奋,压低声音对陈光明说。
陈光明心中已有判断。
这批机器维护得当,產能將是现有作坊的五六倍!
刘三泉所言不虚,绝对是捡了大漏!
他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脸上恢復了平静,走到库房门口。
周科长正和大姨父说著官腔套话,廖老板在旁附和著。
看到陈光明出来,周科长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周科长。”陈光明开口,声音沉稳,“东西看了,是塑编总厂的74型机,七八成新,核心部件保存尚好。”
“不过毕竟放了几年,一些小毛病不少,链子鬆了、轴承涩了,都得大修,你开个实在价吧。”
陈光明没有表现得过於惊喜,直接点出问题。
周科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刻强硬起来:“老弟,別光看小毛病,这都是厂里正规报备下来封存的合格设备。”
“要不是厂里计划调整用不上,哪轮得到外面?这要放市面上,一台拉丝机没大几千你想都別想!”
陈光明却是摇摇头,“周科长,帐不是这么算滴,咱都是明白人,东西放这儿就是废铁一堆,
吃灰锈蚀还占地方,你们厂里还得派人看著。”
『这玩意儿离了咱们要弄走修好用好,那也得费劲大价钱添新配件,你看这链条、轴承,这都得换,再说,这路子·嘿嘿,顶关要紧是能转手盘活,对吧?”
周科长警了大姨父一眼,又看看一脸篤定等待他还价的陈光明,皱眉沉吟起来。
他本想狮子大开口,但对方显然不是任人拿捏的冤大头。
他烦躁地挥手驱赶著眼前的飞虫,“这样,我也懒得绕弯子,四台拉丝机,六台圆织机,打包价,六千块!”
六千块!
这价格远超向阳厂的废铁价,但在能买到六台七八成新74型机的巨大诱惑下,依然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价格!
双方就开始来回的商量,最后定下五千块,
陈光明的声音平静,“周科长,这是定金,剩下的钱,我们安排装车的时候,立刻付清六台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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