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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晚脚步匆匆,路上撞到了护士推著的小推车,膝盖生疼,却没有半刻停留的意思。
  她脑子里都是自己曾经的怀疑,或者说看齐叔的反应,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是对的。
  医生的办公室门,虚掩著。
  桑晚甚至没有敲门,只是抬手轻轻一抵,门便开了。
  穿著白大褂的医生抬头,看到她,愣了一瞬,隨即眼神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瞭然和沉重。
  桑正安住进来他就知道是大明星桑晚的外公,即便刚刚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
  同时,也知道她为何这么急匆匆过来。
  “桑小姐。”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將桌上一份薄薄的报告,推到了她面前。
  “高医生,打扰了。”
  桑晚微微頷首,垂眸的视线,凝固在高医生推过来的那张纸上。
  白纸,黑字。
  是外公之前用药的药物分析。
  她的手指,在碰到纸张的瞬间,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顺著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臟。
  “高医生,这……”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颤抖。
  医生点点头,指著报告上的一行数据。
  “桑小姐,我们对老爷子日常服用的药物,进行了全面的成分分析,你看这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桑晚的心臟却不自觉地揪紧。
  “这些所谓的『脑溢血后遗症特效药』,根本不含任何针对性治疗的成分。”
  桑晚握紧了拳头,瞳孔骤然收缩,心臟里开始密密麻麻地有刺痛感。
  医生顿了顿,看出她的情绪变化,但有些事不得不说。
  “这些药物的主要成分,是安眠药和抗抑鬱药物。”
  桑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一片死寂。
  “桑小姐?”
  高医生神色凝重,用这种方式针对一个人,他也很寒心。
  桑晚渐渐恢復听力,嘴唇有些哆嗦,“高医生你说。”
  “长期服用这种药物,非但对病情毫无帮助,反而会持续性地损害中枢神经系统。”
  “所以,老爷子这几年越来越迟钝,神经意识不但没有恢復,反而更加没精神嗜睡,出现认知障碍。”
  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桑晚的神经上。
  “是……药物性损伤。”
  桑晚的脑子里,瞬间空白。
  眼前的数据、图表、文字,开始扭曲、旋转,最后匯成一张狰狞而熟悉的脸——许世明。
  医生看著她瞬间煞白的脸,和那双布满恨意的眼睛,嘆了口气。
  “桑小姐,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进行针对性的神经修復治疗。”
  “至於能恢復到什么程度……”
  他摇了摇头,满是遗憾。
  “不好说。”
  三个字,简简单单,却將桑晚心底最后一丝侥倖,碾得粉碎。
  她没有再问。
  忍著心底的寒凉,没有掉泪,只觉自己浑身凉透。
  她静静地站起身,那份检测报告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深深嵌进掌心。
  “谢谢您,高医生。”
  她的声音很凉很硬,像冰一样没什么温度。
  说完,转身就走。
  那背影,不再是往日的娇柔纤细,仿佛一把利刃,周身都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戾气。
  “桑小姐!”
  一直守在门外的保鏢见她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去许家。”
  桑晚吐出这三个字,声音里透著狠绝。
  ……
  许家別墅。
  许世明从桑家搬出来,就在同小区买了一套別墅。
  或许是想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也许对他曾经还算光辉时刻的怀念。
  曾经的奢华和高高在上,不復存在,虽然是同一个小区,但他如今的房子长久没有人维护,里面老旧的装修,看上去是颓然和不入流。
  空气里,瀰漫著酒味儿和烟味儿,很浓。
  许世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头髮油腻,眼窝深陷,手里握著一个空酒瓶,正对著电视里无声的画面发呆。
  桑氏没了。
  林嵐的离婚协议书就扔在茶几上,被酒液浸湿了一角。
  这个家,散了。
  旁边是许明月的喋喋不休。
  “爸,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她穿著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画著精致的妆容,站在这片狼藉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下个月的时装周,我要去巴黎,机票酒店、打点关係,哪一样不要钱?”
  许世明猛地將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哪还有那么多钱让你糟蹋。”他通红著眼睛,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滚。”
  许明月被嚇得一哆嗦,隨即脸上浮现出鄙夷和不耐。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找桑晚要回公司,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说不定妈妈和弟弟就都回来了。”
  她抱起双臂,冷笑一声。
  “要不是看你是我亲爹,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儿,我早跟我妈走了。”
  “不过,爸,我好心提醒你,刘志强万一在里面乱说话,你別说喝酒了,怕是后半辈子只能吃牢饭了。”
  刘志强。
  这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许世明的心里。
  是啊,那个该死的刘志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虽然他用刘志强的小儿子吊著他,让他把所有事都扛下来。
  但……
  许世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毒辣。
  什么都没有一个死人,来得更可靠。
  他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声音狠厉,面上还有几分狰狞。
  刚交代了完掛了电话,就听到,“咚,咚……”的声响。
  那不是敲门声。
  那分明是有人在用重物,一下一下,死命地砸门。
  沉闷,暴力,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父女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嚇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写满了惊恐。
  是……是陆庭州的人找上门了?
  还是警察?
  紧接著,一个清亮却冰冷如霜的声音,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许世明,你给我开门。”
  是桑晚!
  听到这个声音,许世明和许明月脸上的恐惧,瞬间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怒意。
  许世明咬著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好啊……老子没去找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眼里的凶光毕露。
  许明月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发虚。
  “爸……陆庭州……”
  她可以不把桑晚放在眼里,但她怕陆庭州。
  那个男人,是她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噩梦。
  “怕什么?”许世明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笑著,脸上满是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是她自己来闹事的,就算陆庭州知道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老子现在公司没了,家也没了,还怕他个球。”
  他现在,一无所依,桑晚来闹的,不是他去闹的。
  许世明带著一身酒气,气势汹汹地衝到门口,猛地一把將门拽开。
  他刚扬起巴掌,准备挥过去。
  然而,在看清门外景象的瞬间,整个人弹了回去。
  若不是身后跟著许明月,他肯定会一屁股摔在地上。
  门外。
  桑晚就站在那里。
  她穿著一身素净的白裙,脸上不施粉黛,白得像雪,也冷得像雪。
  那双往日里总是含情脉脉、顾盼生辉的桃眼,此刻,燃烧著浓浓的怒火。
  最骇人的,是她手里。
  她竟然……举著一把大铁锤!
  锤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著金属的冷光。
  那並不是寻常的家用小锤子,而是能砸开墙壁、砸碎骨头的重型工具。
  许明月儘量降低存在感,躲在许世明身后,生怕桑晚一锤子把她脑袋给爆了。
  “你……你想干什么?”
  许世明看著她手机的锤子直哆嗦,声音都变了调。
  桑晚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许世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
  就是这张脸。
  这张脸上,曾有过的精明,有过的偽善,还有过虚假的关怀。
  就是这个虚偽的人,亲手把他外公推向了绝路。
  现在桑晚甚至怀疑是不是外公发现了什么,要不然许世明为什么要这么对外公?
  怒火像岩浆,在胸腔里奔腾、燃烧。
  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我干什么?”
  桑晚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冷得让后面的许明月猛然一个哆嗦。
  许世明酒壮熊人胆,但她没有喝酒啊!
  桑晚笑了,带著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疯狂。
  下一秒。
  她扬起了手臂,那柄沉重的铁锤,在她纤细的手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砸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畜生!”
  “哐——!”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铁锤,没有砸向许世明。
  而是狠狠的、用尽全力的,砸在了门边那个一人多高的青瓷瓶上。
  那是许世明最爱炫耀的藏品。
  价值连城。
  顷刻间,瓷片四溅,化作一地齏粉。
  这会儿许世明瞬间哆嗦,整个人十分清醒。
  拉著许明月想要往她身后躲。
  许明月死死揪著他,“你是我爸,你不应该保护我吗?”
  桑晚拿起地上的碎片,“你们父女俩一个都躲不掉。”
  她一步步靠近他们,声音更加冷冽,还伴隨著冷笑,“许明月,你这么爱美,我在你脸上绣朵,你会更好看。”
  “至於你这个偽善的卑鄙小人,我就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顏色的。”
  一手拿著铁锤,一手拿著碎瓷片,桑晚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步步紧逼。
  许世明父女俩被桑晚那副不要命的架势嚇得魂飞魄散。
  漂亮的桃眼里,此刻是滔天的恨意,更像两簇燃烧的火。
  “啊……杀人了。”
  许明月尖叫著,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挣脱了许世明的手。
  完全顾不上去看自己亲爹的死活,踉蹌著、连滚带爬地朝著二楼的楼梯跑去,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慌乱的声音。
  “救命啊,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