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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阳公主勾唇:“若本公主说不呢?”
  满座气氛陷入僵凝。
  恰在这时,霍文萱走了进来,只朝长阳公主简单頷首,明知故问道:“怎么都僵著呢?”
  一眾贵女移开目光,不敢与其对视,端坐长案中央的长阳公主收起软刀子,娇笑道:“没什么,妹妹来得真早,快坐下吧。”
  霍文萱在宝华寺陪沈皇后礼佛三年,深受沈皇后看重,长阳公主並不想与她生出齟齬,哪怕关係一般,面子工夫也得做足。
  霍文萱淡淡应了一声,而后一左一右牵上陆妤和宋令仪入席。
  眾人脸色微变,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教训宋令仪,怎么霍文萱来得那么巧!
  长阳公主喝了口热茶,心知霍文萱有意给两女撑腰,那她退一步便是。同在京都,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於一时。
  三女落座,僕妇们隨即端上浆酪点心。
  席面氛围恢復正常,欢声笑语不断。就在宋令仪以为今日份的社交危机已解除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彼时,有人兴奋招呼了一声,“裴姑娘来了。”
  宋令仪扭头看去,那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气质淡雅,穿著一袭沉香色对襟窄袖春衫,月白襦裙,头上簪著珠,款步迈入四方阁,並在宋令仪对面的位置落座。
  “表妹,她是?”
  陆妤咽下嘴里的点心,介绍道:“她叫裴菱,是裴伯伯的独女。”
  难怪。
  宋令仪扫了眼散坐在周围的贵女们,难怪这群人这般『兴奋』。
  上辈子的她开智晚,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期末考试发成绩单,总会有邻居阿姨拦路询问她的成绩,看她考得差,就会笑嘻嘻安慰。直到她懂事了才后觉,那是嘲讽,是比较,是看她不如其他孩子的窃喜。
  与眼下的场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裴伯伯与宋母的金玉良缘未成,各自成家之后,生得又都是女儿,难免会被有心人拿来比较。
  宋家已然落魄,她又是孤女,按家世来算,她完败。
  “为何陆家设宴那日不见她赴宴呢?”
  “裴伯伯前段时间去了礼州,裴菱也一起去了。”陆妤小声答道。
  交谈间,对座的裴菱端起茶杯,举手投足尽显端庄仪態,宋令仪看在眼里,暗赞这位裴妹妹的教养。
  群芳环绕的长阳公主拈起一块糕点,浅尝一口,道:“这透糍口感软糯,豆香四溢,外形也做得精细,诸位快尝尝。”
  她说完,旁边一名贵女又状似无意地提及:“说起来,宋家姐姐来自淮州,那里地处偏僻,又靠近连年战乱的丹阳郡,宋家姐姐应该没机会尝到这般可口的点心吧。”
  周围贵女们或团扇掩唇,或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讥笑之声。
  “……”宋令仪。
  得,一块点心也能绕她身上。
  “两地风俗不同,有何可比较的?”宋令仪微微一笑,“在座都是金尊玉贵的高门贵女,生於天子脚下,长在富贵窝里,识遍京都的勛贵,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四方阁外的林荫小道上,隱隱传来脚步声。
  “可世界之大,居於一方天地,见识到的不过是世面的某一面。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晓世道艰难之处,懂得敬畏人和物;知晓眾生不同,事物皆有阴阳两面。向上看的世面是世面,向下看的世面也是世面。”
  宋令仪道:“淮州偏僻不能与京都相比,所以妹妹觉得我吃不起精美点心,不够有见识。”
  被少女当眾戳穿小心思,那贵女脸色一变,撇过脸去。
  “可我不这么觉得。”
  “我生於淮州,知道战爭的残酷,见过许多儿郎穿甲离家,到头来只剩一方衣冠冢,你轻飘飘一句『连年战乱』,背后是十万將士的血,是数万百姓的流离失所,亦是太子殿下在丹阳郡艰苦奋战的三年。”
  满座沉默。
  短短一番话,不仅反驳了那名贵女暗讽她没见识的话,还咬文嚼字,把话题扯到太子头上,这下轮到那名贵女慌神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那贵女脸色发白,说话也磕磕巴巴,目光频频投向长阳公主,深怕惹长阳公主不满。
  对座的裴菱抬头看向宋令仪,眼神略显愕然。入席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把目光放到对方身上。
  陆妤唇瓣微张,愣愣看著自家表姐,好半晌,才道:“表姐,你说的话好有深度啊。”
  宋令仪偏头,冲她挑了下眉。
  “你只是什么?”霍文萱冷冷剜了她一眼,“知道说错了话,还不赶紧把嘴闭上。”
  那名贵女满脸惶恐,低下头去。
  殊不知四方阁內的话,都落到了几名路过的世族公子耳朵里。
  “这是哪家的姑娘,口齿这般伶俐?”
  “淮州来的,应该是国公府的表姑娘吧。”
  “噢~鉴之兄上回不是赴宴了么,对这位表姑娘可有印象?”
  几名世族公子把目光齐刷刷聚向裴昭。
  而当事人好似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话,眼皮微垂,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里。
  少顷,才道:“非礼勿听,太子殿下应该快到了,走吧。”
  那几名世族公子闻言,没再废话,绕过四方阁继续往前走。
  …
  裴家是书香门第,女眷席面,不是一味品尝浆酪糕点,还得吟诗作画,比拼才艺。
  京都官宦都会请夫子入府教习,这群贵女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
  婢女们端著笔墨纸砚鱼贯而入,分別放在每一位贵女面前,这次是以夏景为题作画。
  宋令仪握著狼毫,环顾四周的贵女都已斟酌落笔,特別是对面的裴菱,才画了一半,就能让两旁的人频频称讚。
  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空白纸张,宋令仪心虚不已。
  裴菱和裴昭是兄妹,兄长才名远播,作为妹妹肯定也不遑多让。她一个工科女,对吟诗作画可谓是一窍不通,再待下去,岂不成了眾人嘲讽的对象。
  “哎哟~”宋令仪忽然捂住肚子小声嘰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