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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府寿宴当日,国公一家早早就来了。
  除去最开始在正堂给裴老太太贺寿,远远见过裴昭一面,之后他被一眾文人才子簇拥著去了別处,宋令仪就再未见到人了。
  偏厅里的贵女们聊得火热,宋令仪托著雪腮,呆呆坐在席位上,暗自嘆气。
  隔了一会儿,陆妤匆匆忙忙进偏厅,凑到自家表姐身边耳语:“都办妥了,表姐快去吧。”
  宋令仪面露迟疑:“阿妤,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万一鉴之哥哥不在乎我与杨二郎单独见面怎么办?”
  婚姻大事又不是竞价的买卖,这个不买帐,就让另一个买。到时该如何收场?
  “可我已经让一舟哥哥去找杨二郎了,表姐若是不去,他以为咱们耍人玩儿怎么办?”陆妤红唇微撅,杏眸透著几分委屈意味,两只手轻轻摇著自家表姐的胳膊,无声撒娇。
  宋令仪抿紧唇瓣。
  忖度间,忽闻长廊上传来贵女们兴奋的说话声,隱约听见『太子殿下来了』之类的话。
  陆妤见自家表姐始终不表態,只好妥协,双肩一塌,“好吧,那我去见杨二郎,就说闹了场误会。”
  说罢,她慢吞吞起身,脚下似有千斤重般往门口挪。
  宋令仪瞧她这样,就知道小表妹在玩儿『以退为进』的招数,本想心硬一点不接招,可仔细想想,小表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
  “好吧,我去。”
  去见杨二郎,把话说清楚,省得两家长辈还操心婚事。
  陆妤眸光陡然一亮,扑到宋令仪身上乱蹭,“表姐最好了。”
  …
  宽敞庭院里设了不少游艺项目,一眾公子哥兴致高昂地玩著投壶,陆潜连中双耳贏了连鹤,下一组正好將杨二郎和裴昭凑到一起。
  这二位都是闻名京都的『二郎』,一个才貌双全,一个铁面判官。场子霎时火热起来,眾人都在压哪位『二郎』能贏。
  褚一舟挤进来时,正好听到旁边的公子哥儿在高喊『杨二郎连中三元『。
  他心里记著陆妤的吩咐,摸著下巴,凑到杨二郎和裴二郎中间,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二郎!二郎!”
  二人齐齐回头盯著他,一旁的陆潜也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褚一舟。
  褚一舟冲裴昭笑了笑,刻意道:“不好意思,我喊的是杨二郎。”
  对他充满恶趣味的行为,裴昭没什么太大反应,淡然转过脸,从壶中取了两支箭矢。杨二郎连中三元,他必须投中双耳才有机会贏。
  “褚兄,怎么了?”杨二郎不明所以。
  褚一舟斜眸睨了眼裴昭,只见他手里各拿了一支箭矢,正瞄准一丈远的金壶。
  “没事儿,適才陆二姑娘来找我……”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裴二郎中了双耳!”
  喝彩声太响,打断了杨二郎的思绪,他下意识去看裴昭,却被褚一舟强行掰过脸来。
  “……?”
  “陆二姑娘说~宋姑娘在海棠阁~等你~有话跟你说~”
  生怕某人听不见,吼得就差把喝彩声压过去了。
  刚吼完,褚一舟看戏似的去看裴昭的反应,却见他轻轻一动,手中的双矢齐齐射出。
  “裴二郎连中贯耳!”
  一般掷个连中三元就不错了,裴昭竟能连中贯耳!在场的公子哥们无不拍手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
  “等我?”杨二郎边纳闷,边伸手取矢,“等我作甚?”
  “哎呀!“褚一舟一把薅掉他手里的箭矢,推著他往外围走,嘴里催促道,“你管那么多,姑娘找你,你就去嘛!”
  看著杨二郎朝海棠阁的方向去,褚一舟打了个响指,刚准备回去继续玩投壶,就被人拽著后襟拎到了一边儿。
  “誒誒誒……谁啊……赶紧鬆开……”
  等到了无人处,陆潜才鬆手,微微眯眼,冲他扬了扬下巴,“死丫头找杨驍干嘛?”
  对上那双漆黑冷淡的瑞凤眼,褚一舟心头倏然一惊,如实道:“我哪儿知道啊,是你妹找我,让我帮她约人的。”
  陆潜面无表情,慢腾腾冷笑了一声,“她让你帮忙,你就帮?”
  “我不帮的话,她转头就诬告我的状,回去少不得吃板子。”
  陆潜懒得跟他多说,径直绕过他,往长廊右侧去。
  …
  海棠阁靠近前院正堂,亭台四周栽种著许多木,诸如茉莉、梔子、蔷薇、兼大片的垂柳和芭蕉树,各色木错落有致。
  宋令仪站在亭台栏杆边,微风拂过,阴凉舒爽。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身后隱隱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来人穿著烟墨色锦袍,身量高挑,模样周正。
  与此同时,杨二郎也在打量栏杆边的少女,初时只觉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陛下寿宴那晚,力排眾议救活了陛下的少女么。
  思及此处,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昨晚阿母好像跟他提过相看的事,女方好像就姓宋,是国公府的表姑娘。
  宋令仪屈膝见礼,问:“你就是杨二郎?”
  杨二郎回神,作了个文士揖:“在下杨驍,不知宋姑娘寻在下有何事?”
  “是有一事。”宋令仪嘴角掛著浅笑,將前几日王夫人来国公府说亲的事儿告知杨二郎,並將心里的想法与他说清楚。
  “外祖母近来身体抱恙,我来京都不久,还想替阿母多孝敬她老人家一段时间。”
  杨二郎听出婉拒之意,也不恼,坦然道:“在其实在下与姑娘的想法不谋而合。在下刚入仕,公务繁杂,目前还没有定亲的想法,但阿母总是心急……”
  …
  大株大株的芭蕉树遮挡了园走廊的部分日光,一行人正朝这处走来。为首之人仪態端方,穿著絳色提綃锦袍,赫然就是太子萧明夷。
  他不经意朝亭台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宋令仪与杨二郎面对面站著,不知后者说了什么,惹得宋令仪眉眼弯弯,朗朗日光下,那双灵润乌眸灿然若星。
  “……太子殿下?”
  身旁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几名年轻大臣顺著萧明夷的视线往亭台方向望去。
  “那不是小杨大人嘛。”
  “对面那位有点眼熟。”
  “好像是晋国公府的表姑娘,陛下赐了令牌的那位……”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著,萧明夷的视线已从亭台收回,掠过长廊时,发现柳树后有一锦袍少年正在暗中窥视。
  “杨二郎乃青年英才,这位国公府的表姑娘容貌姝丽,倒是配得很,配得很吶。”
  有一大臣发出感慨,萧明夷听了,扯唇冷笑。
  从前倒是小瞧了这丫头,前几日还与裴家二郎来往密切,今日就与杨家二郎亭台私会。
  “走吧,別扰了他二人的兴致。”
  一行人沿著园走廊离开,亭台里的青年少女也正好谈完了事,杨二郎先行一步。
  周遭安静,宋令仪独自在海棠阁坐了一会儿,瞥见院里有棵樱桃树,枝杈延伸到栏杆外,茂密绿叶间依稀看见几颗红彤彤的果实。
  宋令仪心念一动,旋即走到栏杆边,將半个身子探出去摘果子。大概是摘得太努力,连身后有脚步声都未注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摘下几颗,她尝了一口,差点酸掉牙,秀气五官拧成麻。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男声,宋令仪双肩一抖,回头一看,竟是裴昭。
  他纹风不动,静静注视著她。
  “呃……”
  不好意思说在『偷』他家的樱桃吃,宋令仪訕然一笑,素手往前一摊,“你要吃樱桃么?”起了捉弄的心思,笑意也变得狡黠。
  看见裴昭神色毫无波澜,没有任何动作,她便继续试探,捻起一颗樱桃,往他嘴边凑。那双清亮乌眸就像落在湖面的春雨,溅起阵阵涟漪,撩人於无形之中。
  裴昭低眸无声地看著她,嘴唇微张,任由她將那颗酸掉牙的樱桃塞进嘴里。
  酸涩汁水在嘴里爆开,但他的表情却毫无鬆动,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
  宋令仪满脸问號。
  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他吃得那颗不酸?
  抱著这心思,宋令仪將剩下那颗樱桃往嘴里塞。
  “呕……”好酸。
  她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捉弄一下裴昭,想看他一贯平静的脸上出现別样的表情,没曾想自个儿倒差点吃吐了。
  反观裴昭,依旧神色淡然,只是眼神看起来很奇怪,不似平常的无波无浪,倒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